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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有一个美丽的传说(2)

作品名称:地老天荒寂寞刀      作者:老摄郎      发布时间:2018-03-21 11:24:11      字数:5318

  “是谁……谁?谁干的?这么没有种吗?”
  侍婢梅雪仍在怒目四周,娇声喝问连连。这也难怪,离她们主婢最近的只有两个人,但那两个人已经中了“千日醉”,现正醉得人事不省,一动都不动,除此外还有谁呢?
  此时,泥鸿无影唐千娇却已镇定了下来,她挥手终止侍婢梅雪的喝问,然后重新在竹凳上坐了下来。虽然人已镇定,但是娇面仍沉冷如冰,美目中满含杀机,不停的在周围扫描。
  气氛异常紧张,现场一片静寂,坠针可闻,连喝汤的食客都谨慎得没有一丝声音发出。
  静。肃静。沉静。死静。
  泥鸿无影唐千娇虽然名倾江湖,但终究是娇滴滴的花季女孩儿家,这样尴尬的气氛和场面,已经使得她耐不住性子。于是,沉默有顷后,出言已恶。
  “哼,敢做不敢当,看起来真是个有娘养而无……”
  “无娘教”的无字刚离口,泥鸿无影唐千娇又一次惊叫出声。
  但是,这一次她却没有跳向一边,而是在惊叫的同时,身形于竹凳上曼妙飘起,右手向后疾挥。飞起的身形在半空中一式回风舞柳,如仙女临凡般绿衫飘飘,转瞬已端坐在丈余外的另一张竹凳上。其在瞬间展露的曼妙招式,正是泥鸿无影唐千娇的轻功绝技——袖底扬花漫漫风。当然,这一系列的变故,都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一开始,众人的眼神都聚焦在泥鸿无影唐千娇飞天仙女般的美妙身姿上,待她端坐如初后,才跟着她的眼神去看事件的另一面——“右手疾挥”是个怎样的结果。
  泥鸿无影唐千娇原来就坐的地方,已经变成一小片空地儿,空地儿上插着一排成“品”字错落的牛毛般细的钢针,裸露地表的针尾蓝芒晶闪,显然淬有剧毒。而毒针遍插之处,原本正是地老天荒寂寞刀独孤浪子与小不点儿醉酒倒卧的位置,此时却只有毒针蓝芒晶闪,人无踪影。
  人呢?人已离开原地。
  地老天荒寂寞刀独孤浪子与小不点儿依旧大醉如初,不省人事,连倒卧的姿势都没有任何改变,和原来一模一样,所不同的只是换了一块地方而已。正是这位置的变换,让他们俩躲过了一次生死劫难,蓝晶晶的毒针,离他们的躯体也就仅仅寸余。
  危极。也险极。
  可是,他们是什么时候离开的?他们又是怎样离开的?没有人知道。
  由于刚才泥鸿无影唐千娇的“袖底扬花漫漫风”如仙女下凡般吸引了众人的所有目光,因此没有人注意到地老天荒寂寞刀独孤浪子与小不点儿是怎样离开原来的倒卧之地的,仿佛他们原本就倒卧在那里,从一开始就没有移动过。
  何况,他们本就是醉酒之人?
  把酒东篱下,醉饮淡淡春。卧花蜂蝶舞,羡月不归人。醉酒的感觉是不是很潇洒?醉酒的人是不是也很幸运?不然的话,怎么连毒针都不忍心伤害他们呢?
  纵观眼前之情景,泥鸿无影唐千娇不惊不怒,反而开怀大笑了起来。
  嗔笑/娇笑/大笑/长笑。
  真的是笑靥如花,直笑得花颤枝摇。
  就在众人的愕然不知所措中,泥鸿无影唐千娇突然从大笑长笑声中急转直下,变成令人毛骨悚然的冷笑,且冷笑连连。
  变故就在这时候发生了——
  泥鸿无影唐千娇的冷笑刚起,原本醉卧无声人事不省的地老天荒寂寞刀独孤浪子与小不点儿二人,突然间姿态未变身形却毫无征兆的平地疾弹而起;半空中上升之势未止,又在几乎不可能的情况下,硬生生横移两丈,然后变头下脚上斜掠而下;在快要接触地面时,式演雏燕抄水,人复头上脚下再斜掠而起,接着一式锦鲤弄波,二人飘坐在泥鸿无影唐千娇对面约三丈余的竹凳上。
  行家里手早已看出,地老天荒寂寞刀独孤浪子刚才所展露的轻功,正是纵横江湖五十余载了无败绩的不老书生的独门轻功秘技——九九扶摇凌波步。
  端坐在竹凳上,地老天荒寂寞刀独孤浪子仍然是一脸木讷呆板相,稳坐如钟,点尘不惊。可是,他旁边另一只竹凳上的小不点儿却早已冷汗齐出,面现惊白,呼吸急促。
  但反观对面,泥鸿无影唐千娇主婢二人却愣在了当地。娇艳如花的粉面和翦水双瞳写满了诧异与不信,但事实又真真切切地就发生在眼前。
  惊?也然。
  不信?也其然。
  四个人八目相对,五味繁杂,心绪千百,竟一时无语。
  沉默有顷,地老天荒寂寞刀独孤浪子冷哼一声首先开口。
  “唐姑娘,我们与你素未谋面,无仇无怨,为什么竟如此连下毒手?”
  说完,衫袖一抖,三粒蓝晶晶的淬毒铁莲子滚落地下。
  此时,众人才有机会看清,自地老天荒寂寞刀独孤浪子二人刚才弹起之处起,沿着他二人一系列动作的轨迹,地上,墙壁上,屋顶上,桌面上,到处都插满了蓝芒晶闪的毒针;再看看地上的铁莲子,许多人不寒而栗,在暗赞泥鸿无影唐千娇暗器手法绝妙无双的同时,也自忖刚才若换做自己,是否能逃过这绝妙无双的一气呵成的杀招呢?
  微微一震,泥鸿无影唐千娇恢复如初,娇面含冰,冷笑不语。
  “独孤浪子,你自己先前做过了什么,难道这么快就忘记了吗?”
  侍婢梅雪接言娇声喝问。
  “我做过什么?先前……”
  地老天荒寂寞刀独孤浪子满头雾水,心随念转也想不起来自己究竟做过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而惹得泥鸿无影唐千娇如深仇大恨不共戴天般痛下追魂杀手。
  “你……你……你赖皮……”
  羞愤得语不成句,泥鸿无影唐千娇娇面再变,葱葱玉手抓向腰畔的剑柄。
  “哎哎哎,慢来慢来。听我说,唐大小姐,你真的是冤枉大老头儿了。”
  七魂归窍的小不点儿一见泥鸿无影唐千娇又要大发雌威,赶忙摇手阻止并接过了话茬儿。
  “其实,这件事要怪只能怪你自己。”
  “为什么?”
  “是你自己不小心坐错了地方,坐到了原本是别人应该坐的座位上,你说‘它’能愿意吗?”
  小不点儿把‘它’字故意说得很重,并且右手一翻,拇食二指的指尖儿拈着一根细如发丝的绣花针。一边做鬼脸,一边捻玩儿指尖的绣花针,满脸尽是顽皮孩童恶作剧后的开心得意相。
  “呀!原来是你这个小叫花子在捣鬼,可恶……”
  泥鸿无影唐千娇话未说完,“刺”地一声异响骤起,空气被急速撕裂,啸声尖利刺耳;三枚铁莲子蓝芒如电,成“品”字形直袭小不点儿面们。
  是侍婢梅雪挟愤出手。
  “小小年纪,怎地出手如此狠辣?”
  地老天荒寂寞刀独孤浪子边说,边顺手从旁边的桌面上拿起一只空盘子,对着激射的铁莲子一挥,一舀,一捞,一旋,瓷盘仿佛变成了一块大磁铁,三枚铁莲子被紧紧地吸在盘子里,而且瓷铁相接触没有发出丝毫声响。时间拿捏之准确,力道运用之巧妙,临危处突之从容,真是登峰造极,妙到毫巅,令人叹为观止。
  “好一式精妙的攀云追月摘星手,真不愧为不老书生的传人。”
  “唐姑娘,在下之弟小不点儿只是生性顽皮,对姑娘绝无不敬之恶意,念他还是个小孩子,得罪之处敬请姑娘海涵。”
  说完,地老天荒寂寞刀独孤浪子起身抱拳施礼。
  其实,从刚才小不点儿与泥鸿无影唐千娇的对话情景中,地老天荒寂寞刀独孤浪子已经明白了事情的原委,想到泥鸿无影唐千娇屁股被扎惊跳而起的一幕,他不禁哑然失笑,觉得真是难为了泥鸿无影唐千娇,人家毕竟是云英未嫁的黄花少女,同时也暗骂小不点儿刁蛮顽皮得过分了些。不过,他的笑虽然难得一见,但是在别人眼中的地老天荒寂寞刀独孤浪子,依旧是一脸木讷呆板相,毫无半丝生气。
  一见地老天荒寂寞刀独孤浪子抱拳施礼真诚道歉,这让泥鸿无影唐千娇主婢二人在内的所有众人不觉一愣,诧异不已。因为在江湖传言中,地老天荒寂寞刀独孤浪子性情独僻孤傲,我行我素,宁折不弯,而且一身武功鬼神莫测,天不怕地不怕,根本想不到他也会向人赔罪。
  传言?是人类生活中自古以来真实的存在。
  存在?就一定会是真实的吗?
  小不点儿却不愿承认真实。
  “喂,大老头儿,我不是小孩子,我已经十六岁了。你也不必向她们道歉,是他们在咱们酒中下毒在先的。”
  “谁下毒了?那不过是‘千日醉’。况且你们不但没喝,而且还骗我们,你还对我家小姐……”
  “梅雪,算了。”
  泥鸿无影唐千娇正当花季年华,仿如一株含羞草般,因此她不愿婢女重提尴尬事。在制止梅雪与小不点儿的斗嘴后,她话锋陡转。
  “独孤浪子兄,看在你真诚道歉的份上,这件事就算过去了。不过,还有一事向阁下请教,这也是今天我找你的真正原因。”
  “请讲。”
  “不知唐家四少侠什么地方得罪了阁下,致使二侠唐少青被你掌震吐血,三个月后才得以复原如初。阁下对这件事不知该怎么解释?”
  “唐姑娘,唐二少侠没告诉你其中的原由吗?”
  “他说是你多管闲事。”
  “他有没有说是什么样的闲事?”
  “我没有细问,他也没有细说。”
  “该打。如果下次再被我碰上这样的闲事,我一定不会像上次一样手下留情。”
  “独孤浪子,你不觉得自己太过霸道了吗?”
  泥鸿无影唐千娇缓缓起身,粉面冷沉如冰,玉手已搭上腰畔剑柄。
  “你真觉得自己天下无敌了吗?”
  “唐姑娘言重了。在下自出道江湖以来,虽然好恶由己,放荡不羁,但自问所作所为并无有悖天理之处,更不会逞凶斗狠,恃技凌弱。”
  “那唐二少侠一事你怎么解释?”
  “你为何不问一问唐二少侠究竟做了什么‘闲事’?”
  “你能否告诉我,他到底做了什么事?”
  “这……”
  “怎么,需要现编吗?”
  “唐姑娘,你应该知道,名节对于一个花季女孩儿来说,那意味着什么?”
  “他……真的有这样的事?”
  “……”
  沉默须臾,泥鸿无影唐千娇再度开口:“独孤浪子,这件事我一定会查问清楚,如果与你所言不符,我还会找你的。”
  “随时恭候。”
  随后,地老天荒寂寞刀独孤浪子探手囊中,摸出一片金叶子置于桌上,拱手向店家致歉;“方才多有打扰,就算对耽误贵店生意及损毁物品的一点补偿吧。告辞。”
  人,施施然。
  步,缓缓行。
  目送二人依依之背影,泥鸿无影唐千娇美眸中隐泛倾羡之意,且含有一丝局外人看不明白的嫉妒之情。
  她怎么了?
  撩开酒店门帘儿,地老天荒寂寞刀独孤浪子不由心中一沉,脚步顿止。扫视了一眼院内的情形,他不露声色地悄声叮嘱小不点儿:“我又有麻烦来了,你自己从店后门先走,不可再调皮惹是生非。”
  说完,手中已多了一个酒葫芦。一个仰天长饮之后,在脚步略显踉跄中再次前行。
  “独孤浪子,我们等你多时了。”
  “小子,天地盟少主人的血债你该偿还了吧?”
  “我们幽冥二使就是专门为你远道而来的。”
  “……”
  伴随着南腔北调凶神恶煞般的嘈杂喝问,兵器出鞘声刺耳惊心。
  显然,这是一次有预谋、有组织、有计划的结伙寻仇。复仇者中不但网罗了众多黑道的罪大恶极心狠手辣之辈,而且其中不乏像天地盟盟主南宫烈这样的枭雄级高手。看来,一场血雨腥风在所难免,连闻讯出店观战的泥鸿无影唐千娇这样的高手中的高手都不免暗自惊心,主婢二人没来由地为地老天荒寂寞刀独孤浪子暗捏一把冷汗。
  脸,还是木讷呆板样。
  人,依旧踉踉跄跄行。
  只有那只酒葫芦不时仰天傲立,随风飘出阵阵酒香。至于眼前的刀山剑林,地老天荒寂寞刀独孤浪子仿佛没看见一样,竟毫不犹豫的直面而入,直直正正地走了进去——
  天!他是不是真的醉了?
  他是不是觉得自己正步入万芳丛中,欣赏那满山遍野的万紫千红?
  万紫千红没有,刀锋剑雨却来。
  “去死吧!”
  “小子,纳命来!”
  “……”
  随着纷乱的喝骂声,罡风骤起,白练如虹,一瞬间至少有八把长剑、六把钢刀、两把勾魂铲、一柄点穴镢,共十七件兵器,罩向地老天荒寂寞刀独孤浪子的命门要穴;而且罡风甫起,兵器已及体。
  “啊!”
  观者七魂俱散,惊叫出声。
  “啊——”
  几乎同时响起的又一声长长的惨叫伴随着刺耳的金鉄交鸣声响起,漫天的刀锋剑雨俱都散去。地老天荒寂寞刀独孤浪子神情如旧,点尘未惊,憨态依然,仍旧是边行边饮,对于身边发生的事恍如未觉,仿佛那些杀人的利器本来就不是以他为目标的,而是那些杀手们自愿相互残杀。在地老天荒寂寞刀独孤浪子身后三丈外的草地上,留下了杀手们遭创后的惨叫声声。
  刀断!剑断!铲断!镢断!
  人嚎!人叫!人乱!人也断!
  “刺——”
  混乱中疾风又起,一道青光挟着一缕腥风直扑地老天荒寂寞刀独孤浪子的脑后要穴。
  是天山神芒。一种霸道绝伦的暗器,淬毒,又是偷袭。并不回头,地老天荒寂寞刀独孤浪子只是很随意地右手臂向后一挥,激射而至的天山神芒已乖乖地夹在他的食中二指间,随着动作的延续不停,地老天荒寂寞刀独孤浪子扣指疾弹,天山神芒又从他的右肩头反射而回,破风声比来时更疾更劲,更能摄人心魄。
  “唔——”
  一声带有质疑之意的“唔”声中,淬毒天山神芒射入了它原来主人的小腹。
  “大家他妈一起上啊!”
  天地盟盟主南宫烈为子报仇心切,已经顾不得什么道义身份,率先发起群殴。
  面对蜂拥而至的乱刀乱剑齐出,地老天荒寂寞刀独孤浪子终于放下了手中的酒葫芦,一声清啸犹如鹤鸣九霄,修长的身躯疾飘而起,直直拔起五丈有余,然后一个凌空巧翻云,变为头下脚上,带着七分无奈,两分寂寞,一分惊艳,飞蛾扑火般扑入刀丛剑山,去势决绝,义无反顾。瞬间,惊呼声夹杂着惨嚎声此伏彼起,兵器交鸣声与断裂声刺耳交叠,竹篱笆院笼罩在一片腥风血雨中。
  荒蛮。凶悍。狂野。
  但时间极短,嘈杂的交响瞬间而起又戛然而止。
  刚才还如出柙猛虎般的地老天荒寂寞刀独孤浪子。现在却静如处子般的坐在了马背上,酒葫芦不知什么时候又已握在了手中,不时频频仰天长饮。
  “海枯石何烂,地老天难荒。天涯何处尽,壶中日月长。”
  歌,悲伤,无奈。
  人,寂寞,孤独。
  马,却蹄飞如龙。
  地老天荒寂寞刀独孤浪子走了,仿佛带着千年的寂寞与孤独,无奈地走了。
  留下的呢?
  竹篱笆院内芳草萋萋,一片狼藉。
  刀毁/枪毁/钩毁/剑毁/戟毁。
  桌毁/凳毁/杯毁/盘毁/全毁。
  人呢?
  人却未亡。人只是伤。
  许多人惊魂归窍后不免暗自庆幸,庆幸过后又大惑难解。只伤人而不杀人,这是武林中人们传说的那个地老天荒寂寞刀独孤浪子吗?他的寂寞刀呢?为什么他不出刀?莫非他没有刀?还是和传说中的不一样?
  传说?听说?途说?据说?
  你相信吗?
  没有人肯定或是否定,因为本就没有人回答。
  如果说有,只有摇头示意的。
  谁?是竹篱笆上的牵牛花。
  它?他懂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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