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当王志刚返回文化室时，王会计和韩队长已经离开，大家正往屋里捣腾东西，遂说道：“不好意思，我回来晚点了大家受累了。”大维小心翼翼地整理《毛主席语录》，和别的读物。
　　“我们也是刚刚才往屋里搬东西。”大维抬头时王志刚已到切近，他问道，“回来了，你把杨六子送到家啦？”
　　“嗯！”王志刚反问说，“这嗑让你唠的，好像有问题，杨六子都那样了，不送他到家他能走吗？”
　　“喂，说话好好说，你帮人家干活人家感激你。这要换做是我的活，不但不用你帮着干，还要把你撵跑。”韩玲玩笑说。院内的重物已经搬进屋，只剩下报架和凳子。
　　王志刚无非想吸引大家的目光，这里的活计染指第一，他听到韩玲的话感到怃然，一脸地无辜：“我就随口一说，你看你的反应？张大维你不会挑理吧？”
　　“没事没事，我也不是挑理的人。”
　　王志刚说道：“毛主席他老人家说过，知错就改，改了就是好同志嘛！以后我做得不对的话你尽管提出来，我一定虚心接受，认真改正呵呵……”
　　“时间可以改变一切，王志刚彻底脱离公子哥的形象，令我刮目相看。”韩玲情急之下的话觉得打压王志刚的意味，有些后悔，这两句话明显带着挽回的意思。她见王志刚受用的脸露笑容才继续问，“你把杨六子他送回去，他爹妈是啥反应？是不是他妈大发雷霆一顿臭骂？”
　　王志刚胸口发热，韩玲对自己态度惊天逆转，从烦他到不冷不热，又到今天的认同，对他来说可谓收获颇丰：“杨六子根本没让我送他进屋。我想八成就跟你说的一样。”
　　“那把他送到哪？”刘晓霞插嘴问。
　　“只送到房山头他就让我回来啦，我怕他不行，可他说啥也不让我送他进屋。”
　　“那是怕他挨骂所以让你走，要不本来就够丢透人，他妈再五马长枪的，怕你学时添枝加叶，他还怎么有脸见咱们？”
　　“我也是这么想的，本来狼狈相就够人瞧的了。”王志刚一面腋下夹一条凳子小跑进文化室。
　　“别说杨六子想到这啦，就连白痴也会想到这。”韩玲的话有挑衅的味道。
　　“哎你、你今天又吃炸药了？说话这么有劲？我怎么是白痴？”刘晓霞并未在意，笑说，“你是不是看上杨六子啦？”
　　
　　韩玲抹布放进水盆内投了投，拉长声音：“啊，我是看上杨六子啦，只可惜呀，人家看不上我，另有所属啊——人家眼眶高，当然是选个好看的呀？”韩玲掩口笑道，“我长得丑八怪样，唉！”
　　晓霞哪料想韩玲能说出这番话来，赧然无语，走过来说：“你还敢说我，沈英和大娟子帮我收拾她，胳肢她。”
　　“为什么胳肢我？难道你默认啦？晓霞。”韩玲警觉地站起身，抹布在凳子上不规则跳动。晓霞急需他俩的帮助方能稳操胜券，挥手说：“你、你，来你俩帮我一下，让她笑个够。”
　　沈英说：“你俩之间的事儿与我和大娟子有何相干？再说你俩是干活来啦，还是疯来啦？如果要闹，哪天有工夫你俩摔一跤，我们大家做个评判，也好借此看看热闹。”
　　“真拿你没办法，一会风一会雨的？不知你到底是向着谁。”
　　“我谁也不向着，公事公办，再说屋里老姨和婶还有二娟子还在刷墙的下面呢，你看大维和大亮他们都忙欢拖了，你俩还有闲心说笑？咱们擦完凳子屋里也干差不多了，你俩不想早点回家呀？”沈英最后一句声音拉得很长，“你俩可长点心吧！”
　　晓霞听沈英说得条条是道，她想哪天都可以打闹，唯独今天不可以，这里的活牵动太多人的心，继而退后，埋下头，手动的频率加快。
　　“你俩让我咋说好呢？”沈英不顾晓霞的感受，说完径自朝大娟子走过来，抹布扔进盆里，“大娟子，没两个凳子没抹了，我跟你搬凳子。王志刚这么半天没出来，大概跟大亮他们摆椅子呢。”
　　
　　韩玲让晓霞自己抹，她帮着屋里干干，晓霞应声。韩玲放下抹布拿起刷子，提起凳子捎进屋。没用任何人指使，见到墙底漏黑的地方她就刷。
　　“韩玲，那间不刷啦？”王志刚手指东墙的那扇门问道。
　　“哪间，你是说队部那间吗？”韩玲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说，“你说那间呀？”她说，“不刷啦，你爹怕把账目啥的捣腾乱啦，他还说那间东西太多，屋里除了你爹和我爹他俩之外别人轻易不能进，那些往来明细账目丢一页都不得了，还说那间屋墙挺白呢。他们临走时说了不刷也行。”
　　“啊，原来是这样，那他们走什么时候了？”
　　韩玲并没有看他，刷子依旧在墙上划着：“你走不大一会儿他俩就走了，临走时告诉把大椅子都刷干净。还交代要把东西摆好，让咱们走时别忘了把文化室的门锁好，然后才走。”
　　“他们有没有说上哪去，是上粪堆了还是回家啦？”他的一系列问题韩玲无暇一一解答，“你哪来那些问题？他们这个时间我想是回家了，别问了，剩这点活咱们抓紧干干得了。”
　　“我想知道他们走时交代咱们干哪些活，我也就随便问问，对不起，我不是成心耽误干活，真是对不起啊，对不起。”
　　
　　韩玲听王志刚在责怪他自己，心有触动。王志刚在改，一直再改，就今天来说，王志刚今天的表现令她乃至令所有人称赞！韩玲刷子停下，尴尬地望了眼王志刚：“对不起。”言罢动起刷子。
　　王志刚闻言心中如同点亮十盏灯，说：“没生气那就太好啦。我妈说了，你有时间上我家坐坐，她和你可有话说的。”
　　“你说我哪来工夫去吧？这一天忙得要死，你不是不知道？”
　　“那你没工夫去我家，我哪天去你家溜达溜达，你欢迎不？”
　　王志刚步步紧逼，韩玲一时难消化：“你愿去就去呗，谁也没拴你腿；再说我家也没挂杀人刀，你这么一说好像我家不让你去似的？”
　　“我可没那意思。真像你说的，这一天累得，挺想出去溜达也懒得动弹。”
　　“别光顾说话，活还没干完你不知道啊？你要帮大维来干活就像个干样，别卖一个搭一个？”
　　“我的明白。”王志刚得意忘形，边说边退步出屋，竟然忘记脚下有门槛，脚跟绊了下，急速退出数步还是没稳住，侧摔倒地。坐起来揉搓肩头，呲牙咧嘴。齐华直腰的工夫瞄见王志刚，她关心地问：“走道不瞅着点，跩坏没有？”
　　“没有。”
　　“啊。”齐华审视战果。屋内焕然一新，粉刷得雪白的墙体映衬得高挂的毛主席、周总理的画像光彩夺目。地上的大椅子整齐摆放。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让人神清目爽。带芎子把刷子担在盆沿上，双手叉腰缓解身体不适，看着李平说：“老嫂，左右没剩多少没刷了，你还是看看孩子去吧！”
　　“是啊应该看看去啦，都一小天了，孩子这时也早应该喂奶了，快点去吧！怕孩子哭起来姐和老姑哄不好。”齐华说。
　　“那我可走了，你们慢慢干。”李平摘下围巾抖了抖，放在窗台上，“你们走时别忘我的围巾。”出屋后边走边搓去脱衣服上白灰，她愈走愈快，当到房子后面隐约听孩子哭声，带着小跑来到院中正和大姐碰个正着。淑云鬓角的汗打湿发根：“你可回来了，孩子都哭半天了咋地也哄不好，我正要找你呢，快快快……”
　　
　　李平在前，淑云在后走进屋，李平从老姑怀里接过哭得直打挺的孩子，说：“别哭啦，妈回来看宝来啦，宝儿最听话啦！不哭啦！”
　　“你这孩子咋才回来？”老姑埋怨说：“你呀，你真没长心？”
　　“我们都忙活忘啦，得回你家老妹想起来，我这才回来。”
　　说也奇怪，孩子听出来是妈妈的语声立刻止住哭声，睁开紧闭的眼睛，“啊啊”像是回答母亲的问话。李平边给孩子喂奶边摸着孩子的头发说：“可把宝饿坏了。”
　　“你这心可够大的，怎么都能把孩子都忘了？”老太太轻拍李平右肩说，“我为小宝儿打你这个没长心肺的破妈妈，把你扔这就不管了，我替你多打你妈几下。”
　　李平笑了笑：“我也怕刷不完，我又怕姐又该着急上火啦，小宝也明白，他也不会怪我的，呵呵......”娘俩不经意的谈话引来淑云的伤感，淑云看着脏兮兮的李平慨叹道，“这都是为了姐家，姐会永远记在心里。”
　　“姐你说啥呢？还你家我家的，不都是一家嘛？再说我平时大大咧咧的，你们也不是不知道？孩子哭一会就哭一会能咋地？也哭不坏。”李平逗姐开心说，“老姑，孩子哭是不是我姐她掐的？”说完咯咯地笑。
　　“谁还敢掐这小活祖宗，哄都哄不过来呢。刚才你姐还给孩子打了酱糊糊给孩子往嘴上抹，可吃了几口又开哭了，你姐说孩子是馋奶了，所以刚出去要找你。看你姐头上的汗还没消呢，她抱着孩子在地下走来走去的咋哄也不好使唤。”老姑把窗台的碗拿到李平面前说，“看你姐熬的酱糊多好，不稀不干的喂孩子正好。可就是不吃，你看。后来我想这孩子是想奶吃了。”
　　李平接手瞧瞧，又用舌尖舔舔笑了：“老姑你还别说，我姐熬的确实是好！对了，难怪我姐她熬的好，因为她家孩子多，我姐营养还跟不上，没多少奶全靠这糊糊喂孩子，姐当然有经验啦！我呀，让我熬浆糊糊喂孩子，我八辈子也熬不出这样好的糊糊来。”
　　淑云叹羡说：“哎，我家孩子多，能吃上这白面的还了得了！”擦下潮湿的眼睛，自然而然想起孩子小时候，她说，“大维和大娟子，还有二娟子都是淀粉加点玉米面熬粥，锅边滋的嘎嘎，抢下后再用开水搅成糊糊抹到孩子们嘴里，一点营养没有，只是对付度命！这几个小的比大的强，管咋的能吃玉米面糊糊，尽管是稀里光汤但多少有点营养。嗐……”
　　“小宝听没听见你哥哥姐姐都吃的是啥活过来的？给你白面做的你还哭，再哭就短打。”李平感喟，轻轻捏着儿子小手说。老太太把头扭向窗外，袖头在双眼来回游荡。
　　“孩子就是馋奶啦，你看吃的多老实。”淑云沉淀心情，在孩子的脸上轻轻拍拍。她要把注意力集中在孩子身上，唯恐老姑和弟妹伤情。
　　
　　窗外传来蹦蹦跳跳脚淘气地步声，张二进屋跳上炕，解开缠在腰上的腿带放置炕旮旯，而后蹲在小宝旁边一会摸下小宝的头一会儿又摸摸小宝的脸，翘动下巴说：“小哥在这呢，你瞅瞅小哥，你瞅哇？别管顾吃啊？”他挑逗小宝的伎俩换做平时真有奇效，此时的小宝饿了一天，他只顾吃奶，没有睬他。张二性急，一会儿在小宝身左一会又蹲在小宝右边拍。妈妈一把把他扯到旁边说：“你小弟吃奶呢，你捅咕咕他干啥？你再捅咕吃呛了可怎么办？上一边呆着，真没有老实气儿。”张二长着眼睛，身体后仰，双手拄炕。
　　“姐你看你，张二逗逗孩子管啥的？”李平心疼张二，腾出手拍拍他可爱的小脸，“没事，别听你妈的。”
　　“还管啥的，吃呛了还了得？手脚不老实像个三弦姑，让他离孩子远点好。”
　　“看你又来了，我跟你说，你侄没有那么娇性，还，还碰都不行了？行了，我不和你说了。”她问张二，“张二，你咋才回来呢？”老舅妈没加思索的问话，张二一愣，转动机灵的眼睛诳骗道：“我在家看家了，我刚从家来这呀？”张二眨眨眼睛，李平暗骂自己不如一个孩子。
　　“他去你们那啦？”淑云追问道。
　　“没，没有，是我问的有毛病，我是问他怎么才过来。姐，你问我的话也有毛病，你知道张二一直在家你还问我。”李平说。
　　“啊，我还以为他又去你们文化室那了呢。”
　　李平连声说：“没去，没去。”
　　“是我不让他去的，怕他去打搅混。这孩子手脚不老实主意还特别正，说他、打他他都不在乎，这滚刀肉不知随谁儿。”
　　“张二挺好的，老小蛋子这么大正是讨人嫌的时候，有时难免会不听话，姐你也别管他太严，容易把孩子管傻的！再者说，张二他有病刚好多长时间。”李平自知失言捅到姐的痛处，解释说，“管孩子也得儿不津不遴儿的，太过严了也不好，是吧？”
　　“这孩子挺懂事的，你姐管他我看到我是不让。”老姑说，“平儿，你说的不假。”
　　“哎吗呀，若不管，给他个梯子他真能上天。这成天还提儿了着耳朵告诉他，还出去闯祸，一天可把人气坏了。”淑云说。
　　“你呀，老姑我最了解你，稀罕孩子那是贼啦稀罕，若是管起孩子来呀又往死管，哼哼！你还说呢？”
　　“这么大帮孩子不管点哪能行，其实我骂孩子一顿就像在打我自己一样，但又没办法，像张二这样成天跟腚告诉他，他都不听，就知道惹事。打也不是，不打又不是，一天能把我气个好歹的，成的气人啦！”淑云说，“大的现在一个个的都懂事听话了，现在操心就操到张二身上了，这孩子错眼珠功夫都不给留，不是看着他不让他走，这出去说不好磕着谁碰着谁，即使张二满身是理，咱也惹不起人家，甘吃哑巴亏儿。”
　　“姐，张二其实挺懂事的，要是比起大的那是不行，和人家孩子比起来张二算是最懂事最懂事的！反正我看好了，孩子无论咋听话你也不带知足的。还有，磕着碰着谁的大家也能担谅，谁能和孩子一般见识？个别不懂人语的也有，那是极少数，咱们不必理他。”
　　“那可不。”老姑说，“张二才那么大一点，正是最淘气的时候，虽然贪玩也是有时有晌的。张二我就看他可会来事了，我们这有什么活都抢着干，可招人稀罕了。那些大的更不用说，个个都特好，不管我们这干啥，孩子们都抢着帮他老姨干，老姑看在眼里喜在心里，有时就不让他们干，孩子怎么说也不听，这些孩子，老姑家可借老大力啦！没活儿都上这找活干。”
　　“是呗！谁知道我姐啦，就是不知足？淘又怎么？又不是别人家？我姐家这帮孩子不管在哪都一样，就是上他二舅家和我家，眼睛里可有活啦，看见就干，不是干点就好，就是孩子们会来，也是养成习惯了！老姑不但你们稀罕，我们也是一样稀罕孩子们！”齐华说出肺府之言。淑云看看在李平怀中吃饱熟睡的小宝，抚摸孩子小脚，看看老姑又瞧瞧李平，说，“我都说了，几个大的我倒省心，主要这张二一个小的就够人受的啦！要是都成天气我，我这心脏可受不，本来我心脏就不好。操心就操到张二身上啦，可还有……”
　　“行了，行了，不说这些啦！”李平不想让姐勾起伤心的往事，转移话题说，“姐，你看马上就刷完墙啦，你心里高兴不？”
　　淑云惊讶地说：“是啊？当然高兴！我还以为今天不一定刷完呢！那么大一个文化室一天刷完，真是人多好干活，大家也挨了不少累，我得回家做饭，让大家对付一顿。”淑云一时高兴竟忘记自家清锅冷灶哪来的饭菜招待大家，下地转身工夫被李平拉住：“姐，大家说啦，不上你家吃，再说有啥可吃的？干完大家各回各家。”
　　“那哪行呢？怎么说也是给我家干活，我还是回去做饭，虽然没有好的，就是凉水温成热也是我的一份心意啊！”
　　“你的心思大家领啦，等到你家条件好了再请大家上你家搓一顿。”
　　“这、这……”淑云兴奋地大脑俶而犹豫。
　　李平微笑说：“这什么，就算你欠大家伙一顿，你先记得，这总行了吧？”
　　老太太说：“就听我侄媳妇的吧！你也别逞强啦？我估计大家上你家吃顿饭，你本来还好面子，就这么一顿，能吃去你家半年的口粮。还是留着给孩子们吃吧，只要你有心别忘了大伙就行啦！”
　　淑云苦着脸说：“人家对我这么大的恩情，我这辈子也忘不了。”
　　李平说：“姐，你猜还有谁去帮忙了？”
　　“还能有谁，别和我打哑谜了，韩玲、晓霞、沈英她们，也就这些人呗？”
　　李平笑道：“错，还有王志刚和杨六子。”
　　淑云诧异问：“什么，怎么可能呢？”
　　李平说：“这是事实。”
　　
　　说话间，窗外一连串的脚步，进屋几个满身溅满白点的人。
　　李平抬头望去赶忙说：“哎哟，老妹你脸上都嘣到白灰点子赶紧洗洗去，不然这玩意儿烧性大，别把脸烧坏啦，大维你们都快洗洗。”
　　带芎子不以为然：“就这么两个小点子又能把我咋着，没事。”
　　淑云慌张地走过来说：“你看这白灰点子的边都把肉烧得发红了，你说你都知道这白灰烧性大，咋就不注意呢？烧坏了可咋办？”她又仔细观察妹妹的脸。
　　带芎子并不在意，推开姐姐手：“不就两个小点儿吗？姐，我脸上有花是咋的？你好像近视眼，快趴到我脸上了，你是感激妹子呀？瞅你和我亲近的。没事，没事儿，就是有点烧，烧不坏肉的。”
　　“不能含糊，还是快点用肥皂水洗洗吧，不然以后找对象恐怕都费劲啦！”李平幽默说。
　　“这话让你说错了，我压根没想找对象，费劲对于我来说一点用处都没有。”带芎子“呵呵”笑，“老嫂你呀，你还是省省你那颗瞎操心的心吧？”
　　“别闹了，真的快点洗洗吧，别烧出疤。”淑云拿起洗脸盆要去舀水，“这可不是闹笑话，先别说话，洗脸。”
　　“我来，我自己来。”带芎子舀来满盆清水，放在方凳上，指了指大维哥几个说，“你看他们几个造的更狠，快来和老姨一起洗洗脸。”
　　“不的了，我们还是回家洗去。”大娟子说。
　　“你家哪来的肥皂？”带芎子问。
　　“我家有。”二娟子说。
　　“你家有没有我还不知道？”老姨顺手递给大娟子肥皂说，“如果你们要回去洗，这个你们拿去。”
　　“不、不的。”
　　“让你拿你就拿，外道啥呀？大维你拿着，这白灰不好好的用肥皂拿的话，真会把脸烧坏的，到那时后悔都来不及了，别耽误时间了赶紧拿回去洗。”
　　带芎子塞进大维手里，大维想从中间断开。老姨说：“你别掰了，老姨家还有一小块，平时不怎么使，我和你姥姥平时洗脸有点就够了，都拿走，都拿走。”
　　大维手中的肥皂，在那时可是价格不菲，是奢侈品，大维感奋道：“哎，谢谢老姨！”
　　带芎子嫌厌孩子们和她客套，手指大维怏怏道：“你要谢我，我可生气喽！”
　　“呵呵！”大维领着妹妹们回去了。
　　
　　“都刷完啦？”李平问带芎子。
　　带芎子边洗边说：“依我个性不完活能回来吗？”
　　“那二嫂呢？”
　　“回家了，我让她来她不来，说你俩家的院子都一天没人了，门还没锁，她可说了哪天来。”带芎子从幔杆上拿下一个旧毛巾擦着脸。
　　“那韩玲晓霞、沈英也回去了？”
　　“别净废话，不回去她们还能住那呀？”
　　“哎哟，哎哟，你还学会嗤哒人啦！”
　　带芎子抖了抖手巾擦着脸：“这不叫嗤哒，这叫以毒攻毒。呵呵……”随手把毛巾搭在幔杆上。
　　“好，人家上你家串门你都不给好烟儿抽，烦咱，咱走还不行吗，宝儿，走回家。”李平佯装生气。
　　带芎子双手捂在老嫂双腮，轻晃道：“你这娘们还来真格的了？你可别走，你生气走的话，你老姑非得给我好烟抽不可。”
　　
　　李平把孩子放在铺好的橙色破旧薄毯子上，边包孩子边笑道：“最好给你抽蛤蟆头，辣死你。”
　　“你们可咋整。到一块就打几句。”老姑说，“平儿，你要干啥？”
　　李平抱起小宝说：“天儿也不早了，老姑，姐，老妹，我回去啦。”
　　“你说来这么一会就像火燎屁股似的说走就要走，行啊，一人一手的老姑也不多留你，你哪天把你二嫂也叫来待个半天儿。”老太太恋恋不舍地说。
　　“哎！哪天的，我都和我二嫂说好了，哪天一定来。”李平抱着孩子走走到门旁，回过头说，“老姑我走了。”
　　“哪天指定来，奥？”
　　“指定来。”
　　“这娘们说走真走了，留都留不住，哪天来。”带芎子送到院中说。
　　“不走你也不供饭，还一个劲的撵。”李平侧头说：“你快回屋吧，我也不是什么贵客，我说来就会来的。”
　　“嗯哪，再别来啦！”带芎子送至房山角挥挥手。李平挑下眉毛，努努嘴笑道：“就来，我是上我老姑家又不是上你家。”
　　“你这娘们真不上线，你老姑不是我家吗？”
　　“是你自己这么认为，可我不这么认为。走喽！”
　　“有时间来。”
　　“唉！赶紧回去吧。”李平大声回一句。
　　
　　带芎子望着老嫂远去的背影，走到院内转身拉住刚走到自己身边的淑云说：“姐，你忙的是啥？快赶紧进屋陪你老姑多唠一会嗑。”
　　“都和我老姑唠了一小天了，你看日头也卡山儿了，孩子们还没吃饭呢，干了一天活都累坏啦！我赶紧回去给他们做饭去。”淑云说。
　　“让他们自己做去呗。”
　　“不行，让他们做，不定做出什么妈样呢。”
　　“那你等我一会儿……”
　　“干啥？”淑云问道。
　　带芎子跑进屋拿出一小把东西递给淑云说：“姐，这是上次你老姑父拿回来的干巴菠菜，正好拿回去给孩子熬个菠菜汤，让他们尝尝鲜。”
　　
　　淑云并未推辞，接在手中，在她看来比起苞米叶子和田菜缨子、野菜等，这是纯山珍海味，是可欲不可求的美食，孩子们从来也没有吃过这样的美味，她没有推却接在手中笑道：“我替孩子们谢谢啦！”
　　“看你，看你，又来了？你再这样我就不给你了。”带芎子假意要抢。
　　淑云忍不住嗅嗅菠菜诱人的香气，她多想把它吞下来抚慰腹中的馋虫：“姐是高兴的，行了，我赶紧回去给孩子们熬汤。”
　　“姐，没事多来坐坐。”
　　“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