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 高三那一年64

　　他总是能这样，一个简单的眼神，就能驯服一头狂怒的母狮子。
　　一颗心顿时千回百转，最后鬼使神差地放下正在试穿的鞋子，坐在了餐桌前。
　　即使用背影也能看到，那双紧紧尾随的眼睛一定在那里露出得意忘形的坏笑，得逞的坏笑。
　　只是，我不确定，他是不是知道其实我也是故意的。
　　反正这次野游之后，我们又要分道扬镳了。从此天各一方，各自陪着自己所谓的男女朋友，在不同的城市开始全新的生活，又何必不顺着对方一点呢？
　　毕竟，我也不是白眼兔——吃草长大的。
　　都这个点了，易峰和李佳怎么还……突然，我想起了今天活动的发起人，我们青春无敌组合的另两位元老。
　　心里这么想，嘴里却不敢说出来，默默用眼睛环顾室内，搜寻他们的踪影。
　　一番无望地搜索之后，心往下一沉：莫非……他们忘了今天的任务？又或者……计划有变？
　　没节操的家伙！我靠……下辈子都不想再和你们做朋友，这时候还不来的话。
　　无厘头地骂了一句失约的李佳与易峰，满腹怨气全凝聚在破坏了这次野游计划的罪魁祸首们身上：杀——无——赦！
　　“姑奶奶，你好歹也开快点行不？也不看看太阳公公都……”白薇偏偏还在这个点上不识趣地数落我。
　　“你可以不去啊！没谁拿绳子绑你跟我们一起……”我不耐烦地打断了她的唠叨，眼神里全是杀气。
　　“知道了。当我没说。”白薇果然被这杀气封住了嘴巴，再也不敢催促我了，“您、慢吃，别噎着。”
　　这丫头，好好说话会死啊？不过，白薇，得罪了，其实我不是冲你发脾气，希望你听得出来——指桑骂槐呢，懂不？
　　“快点吃完早餐啦！礼拜一到礼拜六都在等你，礼拜天！”果然，还是有人懂的，并且马上应战了。
　　楼上，那个熟悉的少年懒散的声音洋洋洒洒地飘了下来，钻进我耳朵里。
　　你等我关我P事、你有病啊、谁要你管、有你啥事……诸如此类，差点又要脱口而出，最后终归还是忍住了，咽回肚子里。
　　我忍、忍、忍，心字头上一把刀，这算什么啊？
　　你越是想要惹恼我、找机会交锋，我越是要淡定，假装你不存在；让你疯、让你自动退出此游戏。
　　不过、1、2、3、4、5、6，怎么这么多人啊？难道……莫非……是他们？
　　霎时，心跳加速起来：“妈，家里来客人了吗？”
　　假装镇定，向老妈打探消息。
　　“云儿，易峰和李佳也早来了，怕吵醒你，都在天台上等你呢……”老妈柔声地解释着。听她语气，观她面色，似已原谅了李佳。
　　他们都和好了吗？真好。
　　还以为有一场硬架要打呢，现在看来全解决了，不用我担心了。真好。
　　这么说来，我以后想跟李佳做朋友，老妈也会默许的了，真好。
　　一边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心事，一边食不知味地往嘴里塞着早餐，以至于这顿饭究竟吃了些什么，我都不大清楚，因为太过心不在焉。
　　只是一不小心，被楼上的话给呛着了，气得咳了几声。
　　“慢点，别噎着，又没人跟你抢！”老妈一会给我递水，一会又给我递纸巾的，心疼之情溢于言表。
　　“阿姨，看你把她惯的，真拿自己当王妃了。”那家伙继续锲而不舍弄舌，语气里却听出了三分怜惜，“都多大个人了，几个小水晶包也能把你噎着？真服你了。”
　　不要指望我会接茬，才不上你当。就不跟你说话，气死你。
　　嗯，水晶包？我们家什么时候吃过水晶包啊……明白了。“不吃了！难吃死了。”接着，把盘子往前面一推，“霍”地站了起来。
　　“难吃还吃那么多？”
　　你再说！
　　“阿姨，剩下的都打包吧。放心，饿不死她。”
　　当然饿不死。
　　佳佳、易峰，错怪你们了，希望你们没听到我刚刚的诅咒。
　　“谁是礼拜天？”阴魂不散的于春，又神出鬼没在楼上那位的身边，和昨晚一样，对我们的黑话表现出极大的兴趣。
　　废话，跟你说话真难。
　　“核磁共振懂吗？”秦风答非所问。
　　“懂，这跟它哪门子亲戚？”
　　不对，听于春这语气，好像是故意的，她早就破译出敌台的密码了！
　　好你个明知故问的臭丫头，真是骂人不吐骨头啊……奈何碍于主客关系，我又不方便和她硬碰硬。
　　打猎还得看主人呢，不是么？
　　好在……本姑娘人缘……还是不错的，根本不用亲自出马，已经有人替我扛枪了，而且瞄得准准的。
　　“就是姓于的于和大愚若智的愚这样的亲戚关系。”周朝答得比较含蓄，听得我“噗嗤”喷出一条水柱，不，是奶柱（虽然不吃包子了，可是刚才不是噎着了吗？所以，顺手拿起牛奶想要压压惊）。可惜啊可惜，浪费了。
　　它们，岂止是亲戚关系，甚至是孪生关系……周朝啊周朝，过去还真小看你了，读书不见你开窍，骂人你可在行多了。
　　果然，名师出高徒啊……杨Sir，你要听见该笑了。
　　我掩饰性地干咳了两下，算是警告：“发小，说什么呢？毕竟人家是客嘛，注意点形象，说话别那么刻薄好不好？显得我们春江小地方的人太过小家子气，有失风雅。不妥，不妥。”
　　嘴角却弯成一条好看的弧度，相信某人也看见了，正用余光在射杀周朝呢。
　　哼！没用的家伙，连女朋友也保护不了，看你怎么圆场。
　　“这是他们96班的暗号，你没必要听懂。”骑士从天而降，骑着一匹黑马。
　　易峰，好，够义气、够绅士，一句话，体面地替主客双方都解了围；又不着痕迹地劝阻于春不要再纠缠这个细节，不怒而威，妙啊妙。
　　秦风，学着点。这泡女人嘛，该出手时就得出手，方叫爷们。知否、知否？
　　虽然，我也知道，秦风的变节责不在她身上，但对于这个过去三年里都不曾出现在我们生命里的怪物，我似乎也无心讨好。
　　于春，你自保吧。杨sir的门生，个个都是牙尖嘴利的……以寡敌众，能讨得了便宜，才怪。
　　“谢谢。其实我懂，就是说我和你们不在同一频道，是这意思吗？切！有什么了不起，我和老秦光屁股长大的时候，还同时上过一间厕所睡过同一张床呢！你们有木？”于春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像西伯利亚突然南下的寒流，将我的笑弧冻僵成一条直线。
　　厉害了，一句话秒杀全场。
　　此处，应有掌声……果然，掌声响起来。
　　秦风，你去死吧！
　　然而，于春并不善罢甘休，继续穷追猛打：“老秦，是吧？”
　　非要确认下收货似的，有意思吗？
　　子曰“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女子+小人，果然更难养也。
　　我倒抽了一口凉气：果然，这飘洋过海的都是何仙姑转世啊。要么不出手，一出手必招招都是一招毙命的绝杀啊！
　　她成功了，两句话，不但把秦风打回“光屁股”的原形；还噎得在场除完全不明所以的老妈外，个个都哑口无言。
　　这样剽悍的女人，果然是不需要男人保护也能自保的，怪不得秦风抱肘一脸坐山观虎斗的表情……原来，谁的女人谁有数啊。
　　我眼中杀气顿时消弭：小于啊小于，你可知，我搅乱这一池春水，意欲何为？不就是为了把你们逼得抱成一团吗……好啊，好啊，你狗咬吕洞宾，非要与我为敌是吧？行，小爷奉陪，到底。
　　预测，今天之旅，必有好戏。
　　“妈，剩下的水晶包都给我。”
　　“你不是不吃了吗？怎么又要？”
　　“好吃！”一把接过老妈递过来的纸盒，一口一个，往嘴里扔，“也不看看谁买的，当然都要吃完了。”
　　只是，这水晶包到底啥味，我浑然不觉，注意力全集中在于春的脸上。
　　“你知道谁买的？”于春果然小脸刷白，且一步一步在下楼梯了。
　　“废话！你男人性格你不懂啊？”我脱口而出，好整以暇地看着她走下坡路。
　　心里却在叹气：于春，你才是让人羡慕嫉妒恨的那个，知道不？就不能大方点、收敛点，少在你男朋友前任面前秀恩爱。
　　兔子逼急了，也会咬人的，都是你逼我摊牌的。
　　我不捅破这层窗户纸，你一定忘了，我也是关云长的后人，忘了我们名字里都有一个“云”字……
　　随着一声好笑的碎碎念“谁要娶了你，不穷也得吃穷”，我霎时脸比她还白。我有那么逊吗？
　　“呸！”嘴里刚塞进去的那个小水晶包再也咽不下去，全吐了出来。我使劲儿把盛着剩包子的碗往餐桌上狠狠一掼，“妈，这包子里有沙子。”
　　“不会吧？”老妈拿起一个掰开，看了又看，狐疑地慢吞吞嘀咕道，“谁家这么缺德往包子里面塞沙子啊……”
　　“总之下次不要让客人买早餐了，我爱吃街口那家的‘狗不理’包子，您忘了？”
　　“好，小祖宗……别说了，客人都在呢。”
　　“客人要知道自己是客，也不会买掺沙子的包子给我吃了，想要谋财害命吗……”全场哑巴了，只听得见我一人的嘟囔。
　　“白薇，你换好靯了没啊？”一个人自说自话地再次来到鞋柜前，特意挑了一双白色的尖底高跟凉鞋，在房子里来回走了几圈；直觉数道光芒从四面八方向我全身集中，却故作不知。
　　“云儿，这双、这双太尖了，跟……”老妈还是没忍住，做了大家的代言。
　　“老妈，您说的真是太对了。俗话说得好‘人往高处走’嘛！”说着，我还故意拿跟踩在地上弄出很大的响声。
　　哼！我就要穿这双。
　　眼角的余光瞥见礼拜一到礼拜六都已经在门口集结，似乎只等我这磨磨蹭蹭的礼拜天一声令下，便可以如离弦的箭射出去了。
　　之所以大家都这么安静，估计也和我此刻的乌龟脸有关吧。
　　我错了吗？我在无理取闹吗？还是大家都认为我被揍后变傻了，患有严重的后遗症，虽然出院了难免还会有些胡搅蛮缠……也许吧，不然怎么会连一贯活泼有余的白薇，也只沉默着跟在我屁股后头一言不发。
　　至于易峰和秦风，此刻也不抬杠了，甚至默契地提着大包小包，走在队伍的最后面。
　　“好好玩，开心点，完了记得都回来吃晚饭啊。”只有老妈热情洋溢的声音还在后面跟风飘荡，“我一会就去买菜。”
　　老妈，别傻了，不值得这么低声下气的。
　　看看于天鹅昂首阔步的姿态，就知道她不会稀罕这顿晚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