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 高三那一年65

　　 出了小区的大门，两辆小轿车停在大门口。后面那辆周朝的我认得，前面那辆不用问，看于天鹅熟稔地去开车门就知道是谁的了。
　　周朝猫腰钻进了自己的驾驶室，并随手体贴地打开了另一边的车门。
　　女王白薇，微笑着坐上了她的专属宝座——副驾驶座。
　　这个重色轻友的家伙，看见豪车就忘了老朋友。不过我能理解，生活就是这样的，总是在重新洗牌。
　　李佳自然不会去坐秦风的车，也看了看我和易峰，犹犹豫豫地坐进了周朝小车的后座。
　　“我骑自行车去，云丫，你呢？”易峰见我迟迟没有选择，善解人意地指了指旁边自行车停车处一辆八成新的自行车。
　　“那我坐你车。”我松了口气，感激地冲他一笑，内心舒展而快乐。
　　“喂！”秦风倚在他的豪车上，一直静静地看着。此刻忍不住冲我们招手嚷嚷起来，“叫你们呢！过来！”
　　我们当然知道他是在叫我们，也知道他在抗议，但是抗议无效。
　　易峰微笑着推出了他的爱车，我也微笑着向他靠近。
　　然而，就在我快要接近他时，一块人造绊脚石在中间赫然出现了。
　　“哎！你、们、能不能不这么别扭？！”他拦住了易峰，张开双手，像我们小时候玩老鹰捉小鸡游戏里誓死保护小鸡们的老母鸡，滑稽而可笑，“我们上辈子有仇啊？”
　　怀念童年那个游戏的我，忍俊不禁，忽然就笑了：“问你祖宗去啊！”
　　“干吗问他们？你家祖宗会说话啊？”他尴尬地责问，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却还是保持老母鸡姿势；似乎他一放下手，老鹰就会把小鸡叨走，让他后悔莫及。
　　只是，他忽略了，此小鸡不是彼小鸡，所以就有发言权：“当然会了。”
　　“那你祖宗说啥了？”
　　“不告诉你，自己问去。”
　　“瞎扯了吧？”
　　“谁家祖宗管谁家的事，你那么想听干吗不问自家祖宗去？”
　　“我家祖宗让我来问你，说他要说的话，都委托你家祖宗转告了。”
　　这家伙，太能扯了。
　　原以为随便一句玩笑话，想不到他死抓着不放，竟然能扯这么远，远到好像我们真的都到阴曹地府绕了几个轮回似的。
　　好在，我也不是吃素的。三年耳濡目染，杨Sir熏也把我熏黑了。
　　你非要问到底是吧？好，我给你个答案。
　　我变戏法似地从斜挎着的小钱包里掏出一根蓝色的粉笔头，在地上认真地画了起来。
　　“哎，你在干吗？装神弄鬼的。”老母鸡机警地掉过头，然后也蹲在地上细看起来。
　　“给我家祖宗打电话啊！”我拍拍手上的粉笔灰，满意地扔掉了那个已经不能再用的粉笔头，然后煞有介事地用手指飞速地在数字上跳来跳去，“喂，老祖宗您好，我是您十八代子孙云丫……”
　　臭小子一脸看热闹的表情，瞪着我演戏。
　　“打完了？”
　　“嗯。”
　　“那咱家祖宗都说啥了？”
　　“说……”才开了个头，我猛然意识到这家伙在拿话绕我呢。小样，跟我玩暗渡陈仓？臭小子，不教训教训你岂不贬低我的智慧？“你家祖宗让我家祖宗转告你，他们一直都在骂你。”
　　“编，继续编！”臭小子居然笑得很开心，全然忘了他回来找我们的目的，一点都不着急似的，“好玩，爷喜欢。”
　　“爷你个头啊！”好吧，是你自找的，一脸缺氧相，“什么叫编啊？是真的好不好？”
　　“好，真的，就真的。骂吧骂吧，爷喜欢、爷承受得住。”那家伙笑得前仰后合了，就好像从没这么开心过似的，以往十八年都白活了。
　　“祖宗骂啊……”我忍着笑，一手叉腰，一手指着臭小子，“秦家第十八代孙子秦风……你给我好好听着：好男不跟女斗。”
　　“骂得好。还有呢？”那家伙，又鼓起掌来，是不是气疯了？
　　真拿他没辙，好吧，既然你这么喜欢被骂，我只好再展示一下自己泼妇的天赋。
　　“一直都是你在别扭好不好？！”语速很快地脱口而出时，惊讶得说不出话来——秦风和我一样，手指着我，同时说出这半句话。
　　太……不可思议了。晕，神灵联体了？真有祖宗在显灵了莫非……
　　我尴尬得半晌说不出话来，再也编不下去了。
　　秦小祖宗似乎也和我一样呆了……一时无语起来，手也悬在空中忘了放下，也忘了收回。
　　“秦风你让开！”老母鸡背后的老鹰终于爆发了，提起他的自行车往地上狠狠一砸。“砰”的一声巨响，算是警告，也是示威吧，“不然我不客气了。”
　　然而他说话的语气又不像是在宣战，更像是温和地谈判。
　　“怎么个客气法？”秦风闻言转过身去，面对着易峰，两只手抓住了他的自行车轮头，也客气道，“同学，给点面子好不好？你这样让云丫很难看的。”
　　难看的是你好不好。
　　不过，看他无奈又紧张的表情，心情也莫名复杂。
　　“算了，我哪也不想去了。”我惹不起难道还躲不起吗？
　　转身的刹那，一只温热的手从背后拉住了我的那只右手。
　　“好了啦！差不多就行了，好歹我们还是三年同窗，就那么真想划清界限？”那只拽着我右手的手紧紧的，执拗地不放开。
　　那声音居然有些沙哑，那语气也有些沧桑甚至悲凉，语调里还有着点讨好、告饶的味道，哪里还像曾经风华正茂刚刚还跋扈飞扬的秦风秦大公子？
　　听得我心里也是一激灵，仿佛看到了另一个失意的自己，联想起刚刚的默契不由得心里长叹了口气：“好了啦！逗你玩的，上车吧。那个，易峰，你也别为难了，把单车搁这，都坐小车去吧！好歹多了两个轮子跑得快点，都怪我起晚了……”
　　易峰的脸，顿时像煮熟的咖啡，黑得难看。我只有装作看不见，对不起，同学，多有得罪。
　　反正，我得罪你的次数多了，不在乎再多一次两次。
　　“而你，也可以放手了。”皱眉，去挪那只抓住我胳膊的猪手，却发现他似乎呆了，正望着我傻兮兮地笑。
　　那一脸灿烂的样子，像踩了狗屎运，但，更像是捡了一树桃花。
　　万里长城，我咋就只喜欢上了这面墙呢？唉！秦始皇，草民在这里谢恩了。
　　只是，转瞬，又泄气了：云丫，你活该。好奇何止害死猫，还能害死人。你猪啊！好好地读书，服从学校安排你会死啊？！
　　现在好了，骑虎难下。虽然易峰对突如其来的宫廷政变没有提出任何异议，但他倔强的表情傻子都知道在抗议。青春无敌三人组，一夜醒来就凑成了一个礼拜，而他这个组长居然没办法sayno！
　　我无法奢求他的原谅，一如对秦风的执着无能为力。唯一的办法，就是和稀泥。
　　“好吧，我去……放车。”易峰推着他的宝车，宛如推着天文至宝UFO，那么缓慢而又小心翼翼。
　　他是有多舍不得啊？我都有些不落忍了，赶紧转移了视线，却尴尬地发现，祖宗果然是不能随便用来哄人的，看吧，阎王差黑白无常来了。
　　“老秦，怎么了？咋还不走啊？”许是等得不耐烦了，于天鹅飞跑着来催促她的秦始皇了。
　　我似乎这才注意到她今天特意穿了一身清凉装，无袖的浅蓝色上衣配上一条同色的西装短裤，胳膊上还挂着一顶粉红色的遮阳帽。
　　到底是留过洋的人，随便搭配一下，就把我们都比了下去。
　　不由自主地，目光又转移到秦风的身上——褪去了校服的他，今天一袭浅蓝色竖条纹的衬衣，下面一条黑色长裤。
　　情侣装！
　　当时，虽然还没流行“情侣装”的说法，但我脑海里浮现出来的也就这几个字。
　　这样和谐的搭配却深深地刺痛了我的眼睛，但我努力撑着，不想让于天鹅看见丑小鸭我的狼狈。
　　刚好易峰锁好自行车走了过来，我沉默着一把拽住他的手腕，就向尾排那辆周朝的车走了过去。
　　打开车门，看见白小猫正头偏着搁在了周小狗的肩上，两小动物正在跨越结界玩亲亲呢（当然不是真亲亲，只是白小猫的额头都抵着周小狗的脸颊了这不是玩暧昧是什么）。
　　干什么呢？你们难道不知道背后还有个佳佳吗？还是故意视她如无物？太欺负人了，好歹佳佳也是我请来的贵宾好不好？
　　晕！我抬起左手赶紧遮住自己的眼睛，嘴里念念有词：“少儿不宜，少儿不宜……罪过、罪过，我没看见，我啥也没看见。阿弥陀佛、观世音菩萨作证……”
　　“看见又怎么了？”周小狗轻轻把猫头推开，“不信你就没玩过亲亲。”
　　天！居然好意思说出来！我的脸，顿时“刷”的一下就红了，从嘴角直到耳朵根子。
　　周小狗一句话就撬开了我记忆的闸门，印象中秦风和杨Sir的偷吻瞬间交织出现在眼前，比他们的亲亲要真实具体多了，窘得我无地自容。
　　“云丫，说什么呢？我、我只不过是太累了，靠在他肩膀上……”白小猫还在扭扭捏捏地解释。
　　“薇，我们又没做坏事，干吗要解释？”周小狗生气地打断了他家小猫，强硬地扳过小猫的头，试图上演一出真正的吻戏，“既然都担了虚名，要不我们干脆坐实了吧，让他们见识一下什么才叫真正的玩亲亲……等等。”
　　周朝突然停了下来，眼睛死死地盯着我和易峰，眉头锁成了一个“川”字。
　　他这是怎么了？我暗忖，莫非是我刚才那句“少儿不宜”起作用了？反应还真是慢。
　　“知道怕丑就好。”我撇了撇嘴，笑了，“此地无银三百两哦……”
　　“你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呢！啧啧、啧啧……吃着碗里的，瞅着锅里的……一个杨Sir一个秦班头还不够你塞牙缝的，现在又多了一个……易大侠。发小，你究竟有多open……”说着还摇头晃脑的，眼光极其鄙视地瞅瞅我，又瞅瞅一旁的易峰。
　　“白小猫，你也不管管你家周小狗！”气急败坏之下，我也顾不得什么礼仪了，大声嚷嚷起来，“就、就由着他胡乱咬人啊？”
　　“咬就咬呗，反正你们狗咬狗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我又不是才看见……”白小猫先是惊讶了一下我的称呼，接着报复性地揶揄了一句，还举起一只手假模假样要打周小狗。当周小狗装作极害怕的样子时，那五指山突然改变方向，张牙舞爪向背后的我袭来。
　　“妈呀！完了！我佛如来……”我夸张地大叫一声，闭上双眼，想象自己就是被压在五指山下的孙猴子，正被一猫一狗欺负，屈不屈啊？“救命啊……”
　　余光瞥见，旁边的李佳眼睛里露出万分复杂的神情，默默看着我和易峰的方向。
　　是了，她一定在透过我看她的易GG吧？
　　“救你个大头鬼啊！我看你是舍不得身边的唐僧帅哥吧？手还能抓得再紧点不？”周小狗微微皱了皱眉，目光如炬，不耐烦地提醒我。
　　顺着他的暗示我低头一看，原来我抓着易峰手腕的手还没放开，慌得我脸突地又红到耳朵根了，比猪肝还红我发誓。
　　易峰反得意地冲周小狗报以挑战性的一笑，故意紧抓住我的手不放。
　　“我不介意被你利用……”凑近我耳边，易峰轻语。
　　“但我介意。”我很快地打断他，见硬的不行只好来软的，“杨sir马上就要回了，我不希望他回来后听到的第一个消息就是他的学生向他汇报他女朋友……”
　　“不要说了，懂了。”易峰瞬间甩开了我的手，侧脸望着窗外。
　　我的手被甩后又被前面的座椅撞了下，有点疼，但我强忍着，没有出声。
　　因为，我知道，那个少年心中的伤口比我更痛。
　　我也将脸侧向李佳一边，假装没事似地微微一笑，却又不经意间瞥见她的脸也不自然地抽搐了几下，方挤出一丝微笑安慰我：没事，我都知道，我也不在意呢。
　　可我明知你在意，很在意，我心也在无助地呐喊：我没想抢你的，从头到尾都没想过要抢你的易GG，我一直都想帮你的……佳佳，你要相信我。
　　可是，小小的车里人多眼杂，我哪敢将心里话全抖出来啊？那不等于将她的痛苦再拿出来让众人踩吗？
　　这有多多丢人啊？她已经丢大了一次，我能再让她加一份吗？
　　尽管是免费的自助餐，己所不欲，也勿施于人啊啊啊啊……
　　唯有再次埋头，盯着自己的脚尖，开始后悔刚才的孟浪起来。
　　突然，挨着李佳的左手被一只温润的玉手紧紧握住了，一股暖流，顿时袭遍全身。
　　那种感觉，宛如一盆水仙，突然之间长叶、开花，美妙极了。
　　我知道，这就叫心花怒放。于是，赶紧也感激地回她一笑：谢谢，收到，放心，我对他没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