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柔媚谦恭

　　吕强默默走进自己的卧室，没有吭声。
　　吕娜和母亲吃完饭，母亲说：“娜娜，你赶快把饭碗刷刷走吧。”
　　吕娜匆匆忙忙把厨房收拾利索，走出厨房，站在母亲跟前：“妈我回家吧？”
　　母亲爽快回答：“回吧！”
　　吕娜站在客厅朝着吕强卧室故意大声喊：“吕强——我走啦！”
　　吕强在卧室大声回应：“走吧——姐姐，你路上注意安全。”
　　吕娜走后，吕强从自己的卧室走出来，看见母亲坐在客厅沙发上看电视，他凑在母亲身边，好声好气地说：“妈，我跟你商量个事。”
　　母亲扭头看看吕强：“啥事，你说。”
　　“妈，豆豆去上幼儿园明天就开学，豆豆每天放学你能不能去幼儿园接豆豆？”
　　母亲欠欠身子，比手划脚：“强，你娘把你养大还不行？你还想让我管你儿子？一辈儿不管两辈儿人。豆豆是你的孩子，应该你管，钱啥时挣啥时有，你把妈累死了，你挣不回来妈。俗话说，‘移栽不活的棉花，痛哭不活的亲妈’，把你妈累死了，你后悔来不及。”
　　吕强听母亲说这派话，他柔肠百结，继续试探着说：“妈，让你去接豆豆不是天天去，是偶尔地让你去接一次。豆豆现在也省心了，他懂事了，已经是幼儿园的学生，他不让你抱，领着回来就行，幼儿园离咱家又近。”
　　母亲连连摇头：“不行、不行，我力不从心。”
　　单怡推门进来直奔自己卧室躺下。
　　吕强轻步走到卧室，伸手轻轻推推单怡的一只胳膊。
　　单怡缓缓睁开双眼，朦朦胧胧地：“强，你干啥？”
　　吕强愁容满面：“怡，我犯愁。”
　　单怡慢慢坐起来，借着微弱的台灯灯光，望着吕强：“强，你又犯什么愁？”
　　“怡，最近店里忙，我说让妈去幼儿园接豆豆，妈说，她力不从心。”
　　“强，那有什么犯愁的？让我爸去接豆豆行了。”
　　“怡，你爸也那么大年龄了，不能劳驾他。”
　　“强，我是爸爸的亲闺女，应该劳驾他。”翻翻身子，打个哈欠，看看吕强。“强，我实在太困，别说了，睡觉。”
　　吕强伸手“喀嚓”——关上台灯，躺下。他思绪万千、满腹惆怅，翻来覆去难以入眠。以往和目前的生活经历萦绕在吕强脑子里，他的脑子里像穿过一列列火车，“轰隆隆、轰隆隆”响个不停。脑子稍微静下来，突然闪念他曾经写过的一首散文诗。这首诗把吕强带入重温自己的文采：
　　日历日历你是那样地熟悉
　　当我每天翻过去的你
　　啊！今天的时光又要过去
　　我每天翻你，看你
　　你默默地为我时间倒计
　　我总觉得你是我时间的标记
　　我天天追你，天天标记前移
　　使我穷追不舍，分秒不息
　　我在生活的道路上与你并起
　　我丝毫也不放松，努力学习
　　珍惜时间，我紧跟着你紧张工作
　　充分发挥我自己的光和热
　　让你的标记始终当我的导航
　　祖国的更加繁荣，期盼我们去创新
　　人民的幸福希望我们创造
　　请日历把你的标记为我继续
　　我会准确无误地跟随你实现目的

　　吕强在美妙的回忆中渐渐进入梦乡。
　　母亲在豆豆上幼儿园一年多时间里，她自己在家自由习惯，吕强和单怡每天吃过早饭把豆豆送进幼儿园，傍晚接回来。勤劳善良的单怡起早贪黑洗衣做饭，婆婆早晚两顿饭桌上请吃请喝，中午自己在家做饭吃，自己在家里想躺就躺，想坐就坐，想看电视看电视，过着自在悠闲的日子。在家里闷得慌，自己锁上房门，到大街的人街道上溜达溜达。一天，母亲坐在沙发上，洋而自得看电视。
　　单怡父亲在门外敲门。
　　母亲在屋里大声喊：“谁——”
　　单怡父亲手牵着豆豆在门外答应：“我，嫂子，开门。”
　　母亲从沙发上站起来，边往房门口走边叨叨：“这是谁啊，烦人！这一集电视剧我正看得热闹。”她右手一压房门把手，“喀嚓”一声拉开门。
　　豆豆笑呵呵地望着奶奶：“奶奶，我放学了。”
　　母亲顿时拉着滴水的脸，冷言冷语：“你回来，回来呗，我不稀罕。”
　　豆豆嘟噜着脸，责备奶奶：“奶奶，你——没礼貌。”
　　母亲仍然冷漠，为自己辩驳：“我没礼貌就没礼貌。我一个乡下老太婆，不知道啥是礼貌。”转身迈两步“扑哧——”坐在沙发上，面朝电视机，继续看电视。
　　豆豆站在长沙发的一头，问奶奶：“奶奶，你在家光看电视，等我爸爸回来，我告诉爸爸。”
　　母亲冷笑：“孙子，你告诉你爸爸，他也不敢怎么我。你爸爸挣钱买来的电视机，我应该看。”
　　单怡父亲望着吕强母亲，柔媚谦恭的表情：“嫂子，我把豆豆交给你，我回家做饭。”
　　母亲坐在沙发上，昂视无礼，双手摇摆：“哎，不、不，不能。你别把豆豆交给我，这孩子我看不了。”
　　单怡父亲微笑说：“嫂子，豆豆是你的孙子，你为什么不管？”
　　母亲耍着花腔：“兄弟，指望儿子还指望不住呢，孙子更指望不住，我看孙子也是枉费心血，我还不如保养身体呢。你把豆豆领走，让豆豆跟你亲去吧。”
　　豆豆拉着姥爷的右手，头稍微贴着姥爷的身，两眼盯住奶奶，一声不吭。
　　单怡父亲低头看着豆豆，问：“豆豆，你跟姥爷回我家吧？”
　　豆豆轻轻点点头，勉强回答：“好吧。”
　　单怡父亲一只手牵着豆豆转身拉上房门，慢慢走进屋里：“豆豆，你稍等姥爷，我把你喝水的水壶倒上水带着，咱两个一起走……”
　　单怡“喀嚓”推房门进屋，她喜笑颜开地看着豆豆：“儿子，你放学了？”
　　豆豆喃喃地：“妈妈，我跟姥爷去。”
　　“儿子，天黑了，你为何还要跟姥爷去？”
　　豆豆回头指着奶奶：“妈妈，我奶奶让我跟姥爷走。”
　　单怡反问婆婆：“妈，我爸既然把豆豆送回来，你不能看豆豆一会儿？”
　　母亲气呼呼地：“我看豆豆？我不看，我是在你家住店的客人。你管我吃、管我住、管我花钱了吗？你把钱舍得给保姆舍不得给我，你爸爸给你看孩子你不忍心不给你爸爸钱？”母亲“喀嚓”击掌。“俗话说，马车不如汽油车，婆婆不如娘家爹……”
　　单怡父亲被单怡婆婆气得一愣一愣的，他张口想说。单怡轻轻拉拉父亲的一只胳膊：“爸爸，你快走。”
　　单怡父亲白瞪着双眼，硬硬脖梗，甩门就走。
　　母亲弯腰伸手从茶几上拿起电视摇控器，甩着脸赌气使劲按一下电视摇控器，电视屏幕灭掉。她坐在长沙发上四肢伸张，愤愤地说：“厉害、厉害，你总撵不动我这个气布袋。”
　　单怡从自己卧室走出来，站在客厅：“妈，你说谁厉害？谁撵你？”
　　母亲狡猾：“我不指名道姓，一口吃个鞋面，各自心里有底儿。”
　　单怡强压胸中怒火：“妈，咱是一家人，你说话老编圈子让我往里跳，何必呢？”
　　母亲冷情冷语：“一家人不一心，不是枉然吗？”
　　“妈，你老让我猜你的心事包，我总是猜不透，你就当成我不跟你一条心？”
　　“怡，你不和我一条心，我不介意；你要是不和我儿子一条心啊，那就好办了。媳妇本来就是墙上的泥皮，脱落旧泥换新泥。”
　　单怡柔婉的语调：“妈，你在我家住好几年了，你和我们朝夕相处，我和你儿子一条心不？”
　　母亲冷笑：“我看不出来。”
　　“妈，你总是装，装，装！别说我是你的儿媳妇，就是你的闺女，也架不住你这种装法！说话抖圈子，办事钻空子。妈，和睦家庭靠的是互相信任，互相诚意，你这样让我对你太失望。”
　　母亲坐在沙发上，瞪眼看着站在面前的单怡，大言不惭：“你生气可以走，或者和我儿子离婚。外面的大道千万条，你非走我家的独木桥干什么？”
　　单怡被婆婆激怒，她站在婆婆面前指着婆婆：“妈，你把我逼到了死角，我已经忍无可忍，你逼哑巴说话。你——你去走——不要在我家住，你欺人太甚！”说完转身回厨房。
　　母亲从沙发上站起，双手像两只大蝴蝶，忽闪忽闪击掌，怒目着厨房吆喝：“单怡，你撵我，我不走。你走，你走！我儿子媳妇一天可以换十个，我儿子的老妈就一个，我儿子只要不撵我，枪头不动用折你这个枪杆儿……”
　　豆豆站在卧室“哇哇”大哭：“妈妈，我害怕！妈妈，我害怕……”
　　吕强推门进屋看见母亲对准厨房内的单怡，大发雷霆，滔滔不绝的恶言恶语。吕强走到厨房门口伸头看看厨房里面，站在灶台旁边的单怡泪流满面，委屈忍痛。吕强不由指责母亲：“妈，你这是干什么？看看你，一点儿形象没有，还像不像个人样？”
　　母亲忽然转移了矛头，她对准吕强：“好啊，你个没良心的强，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你……”指着吕强的脸，“你——没有我这个丑娘，能有你这个帅儿子？”
　　吕强被母亲气得声音颤颤巍巍：“妈，你天天闹，天天闹！你就不嫌累？我和单怡每天累得连话都不想说，你在家里攒劲儿都用到吵架上，你知不知道我们做生意的辛苦？”
　　母亲两眼一瞪：“哦——我说你媳妇在我面前这么厉害，谁知，有你给她打气撑腰。儿子，你别忘了，儿子不孝妻胆大！今天单怡跟我吵，明天单怡敢打我。”
　　吕强竟然不跟母亲一个立场：“妈，单怡不是那种不讲情理的人，我是向理不向人，你别认为我替单怡说话。”
　　母亲转身回自己的卧室：“好，我败了，我败了。”
　　吕强走到厨房，一把拉住单怡的一只手：“怡，走，回卧室说说今天你与我妈吵架谁是谁非。”
　　单怡怒容满面，猛然抬起胳膊，使劲甩一下吕强抓她的一只手：“你放手，别抓我的手。”
　　吕强站在单怡面前：“哟，你生真气了？”
　　单怡直截了当：“跟你妈说事，说到黑海也说不清。咱这个家只要有你妈在，我熬成皮胶也熬不成人。”
　　吕强严厉地：“怡，你发什么威！耍什么疯！”
　　单怡两手攥紧拳头，瞄准吕强的左右胸膛，左右出击，“咚咚咚”，像两只鼓锤儿交替敲鼓，含泪痛诉：“我发威！我发泄！我耍威风我解痛……”
　　吕强咬牙忍疼，为了生身养母，为了让娇妻解恨，他决心今天单怡哪怕是把自己打得皮炸肉烂、打得遍体鳞伤，也不喊一声疼、也不叫一声苦。他被单怡推打到厨房的一个墙角，仍然装出一副忍让的样子：“怡，你打吧，今天让你解个痛快恨，出个痛快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