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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回 仪儿情急求故人之五

作品名称:血海乾坤剑      作者:未杲      发布时间:2018-03-14 11:33:47      字数:4396

  叫阵者自然是拼命锤于戈,言出必行“人锤”恰似离弦之箭飞向陈叔虎。
  陈叔虎不知此为何人,且不知此人为何呼得出自己尊姓大名,却怎能不知当年池心钓台此人那一撞——成全了自己“飞虎”之梦。只可恨那一“飞”,叫自己高飞重掼,口喷血雨,那彻骨之痛至今难忘。有道是吃一堑,长一智。而陈叔虎分筋错骨手功力亦已今非昔比,侧身避过人锤浑然气势,左手一招“仙鹤回首”,直取于戈“天柱”穴。
  拼命锤于戈呼得出陈叔虎姓名,自然是先生告知,且不敢少忘先生“轻敌必败”之训,更有了十数年参悟、历练,尽管豪气犹在,“人锤”却已收放自如——动时势不可当,收则顺天应时。是以陈叔虎那一招“仙鹤回首”虽则得心应手,可与于戈这顺天应时相比,只恐是心劳力拙。要说陈叔虎这“仙鹤回首”本是后发制人之招,意在一招得手遂逃之夭夭。有“阎罗”在,此处不可久留。然而,这“人锤”已非当年那“硬碰硬”之人锤,只见他雷霆万钧之撞,说收便收竟然尚能借收势化撞为旋。这一旋,陈叔虎“仙鹤回首”之招非但落了空,且叫人锤重重扫了一腿。
  要说于戈雷霆万钧这一撞,撞、收、旋、扫,一招四式未免匪夷所思。偏偏于戈驾轻就熟一气呵成,陈叔虎猝不及防,膝部“犊鼻”穴在劫难逃。
  这“犊鼻”穴入阳明胃经。于戈这一扫,虽说已是气势之末,却足以叫陈叔虎莫名其妙、酸疼难熬、惊恐失色——这一腿是如何扫了出来?莫名其妙。膝酸腹疼,酸疼难熬。这功夫,见所未见闻所未闻,能不惊恐失色?好在陈叔虎尚有一策,走为上。
  于戈叫阵陈叔虎,贺振深知陈叔虎尽管功力胜过当年,却犹然不是于戈对手。再一次吩咐丁二、松宁等道:“步步为营,切不可心浮气躁!”连鞘剑一挥,数十白衣壮士便按先生指点三位一体,背背相靠杀了过去。贺振自己则优哉游哉,随机应变。
  丁二则与松宁结成一对。因有先生叮嘱:松宁功夫虽有根基,真刀真枪却欠历练……丁二不敢轻忽,手中镔铁竹杖砸、扫、挑、刺“横七竖八”静专、动直,自强不息,变通各随其志。每进一步,则血肉横飞鬼哭狼嚎。
  松宁几曾见过如此血腥之状?老大不忍,却又不得不出招伤人。亏得有师兄丁二,镔铁竹杖所指恰似摧枯拉朽,松宁这才未曾沾上太多血腥。
  要说乙浑杀人如麻,往日里好不痛快,从未想过自家人有朝一日会遭报应。这滋味竟是苦不堪言,却已顾不得许多了。看来拓跋弘杀相志在必得,乙浑当机立断,朝贴身四侍从多罗、保宗、代田、奚斤道:“竖子拓跋弘,绝无宽容之量,惟有杀出平城,方有东山再起之日,迟则死无葬身之地。”
  乙浑困兽犹斗,却也明白了自己这“丞相车骑大将军”已无足轻重。正门成了鬼门关,偶尔走一回角门,应是明智之举。遂又压低了嗓门道:“走角门。”
  多罗等四侍从,凶悍跋扈。主子乙浑有令,却令出必随。主仆五人遂抽身后退,却不知有人好整以暇洞若观火,乙浑不动,此人则安闲自在。乙浑蠢动,此人焉能坐视?
  此人正是贺振,看似闲庭信步,偏又翩若惊鸿……挡住乙浑退路道:“看来丞相车骑大将军方寸已乱,竟然不明白相府已在天罗地网之中,焉能自角门溜之乎也?倒不如自缚认罪,以期苟延残喘!”
  要说贺振温文尔雅谈笑风生。乙浑一杀人不眨眼之魔头,偏偏这中年士子叫其望而生畏。倒是四侍从无知者无畏,多罗为四侍从之首,狗仗人势不知天高地厚处率先一刀砍向这中年士子。这一刀迅猛之极,乙浑暗自点了点头:即便杀不了你,也得将退路让开!
  谁知煞是古怪,这中年士子不闪不让,手中连鞘剑疾如电闪仅只随意一点,多罗那杀人无数之刀,这一回便莫名其妙砍中自己大腿。好在或许自肉砍不深,多罗这恶狠狠开碑裂石一刀并未将自己大腿一刀两断……只是尤为古怪的是,多罗虎背熊腰之躯似已弱不禁风,前仰后合,左摇右晃,砰然栽倒,只一颤搐,便声息奄奄。
  兔起鹘落,四侍从已去其一。乙浑尽管未曾看清多罗为何栽倒,却明白这中年士子武功深不可测。正欲以利诱出言试探,谁知保宗等三人粗暴鲁莽不知死活,倒也看得出单打独斗绝无胜券,遂三人联手扑了上去。
  乙浑有心喝阻,怎奈迟了一步。只见刀光熠熠杀气逼人,却又乍现乍息。三侍从似乎个个义气,竟然步多罗后尘,瘟头瘟脑瘟了四体,追随多罗去了。
  倒是乙浑,犹自毫发无损。尽管明白大势不妙,却未乱了方寸。适才出言稍迟,以至三侍从白白送命。能屈能伸处连忙朝着中年士子施礼道:“我与大侠往日无怨,近日无仇。大侠若能大发慈悲放我一条生路,必有福报。再说拓跋氏孤儿寡母,能成多大气候?何不你我联手改朝换代共享尊荣?”
  要说乙浑之言确乎诱人,怎奈贺振却视“尊荣”若粪土,反倒对乙浑“慈悲”之说有了兴会道:“奇也怪哉!丞相大人竟然口吐‘慈悲’二字,是吃错药了?抑或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丞相大人既知为人应发慈悲,却又为何当年跟随拓跋焘南犯,残害苍生杀人如麻?即便豺狼,亦不至如此凶残!乙浑恶贼,难道不知泉下无数冤魂等候尔已太久太久了?要说尔贪生怕死并无大过,怎奈因果报应,恶贼尔只恐看不到来日旭日东升了。”
  乙浑当年跟随拓跋焘南犯,本以为江南花花世界唾手可得。谁知大江浩荡,天堑难渡。瓜步山上,望洋兴叹。彭城、盱眙、悬瓠城下,更损兵折将,死伤无数……北遁之日遂凶性大发,所过之处,赤地无余。婴儿贯槊,盘舞为戏……这中年士子提起往事,听其口气竟是讨还血债来了!乙浑这才明白天道好还,未免寒噤连连,却怎敢泉下去见无数冤魂?惟有拼上一拼。更不多言,舞动手中大刀,劈头盖脸砍向中年士子。
  乙浑那里气急败坏,贺振偏偏神闲气定。犹自语带揶揄道:“少安毋躁,少安毋躁。去泉下之路昼夜畅通无阻,丞相大人何苦急在一时?罢了,罢了,成人之美,何乐不为?待我送你上路。”贺振话毕身闪,连鞘剑已点中乙浑气势汹汹之刀。
  有道是一寸长,一寸强。这既长且沉之刀那中年士子也敢以手中又轻又短之剑硬碰?乙浑不禁为之一振——且看是谁送谁上那泉下之路?
  要说乙浑这一想当然,也算是人之常情。只可叹变生不测往往取代常情。这中年士子手中又轻又短之剑非但未为乙浑那既长且沉之刀所制,且还灵动依然挥洒自如。倒是乙浑手中气势汹汹之刀,遭中年士子手中剑轻轻一点不要紧,乙浑顿时如遭雷击——手麻、臂麻、浑身麻,麻、颤、搐……乙浑把持不住手中大刀,铿然处已赤手空拳。
  乙浑身麻心未麻,惊惧不已。那中年士子偏还若无其事道:“丞相大人弃刀不战,莫非已然伏罪?果真如此,倒叫人生出恻隐之心——不忍丞相大人身首分离。只是丞相大人须熬一熬一时之苦,待我将丞相大人头颅送入颈项后,即便有人欲取丞相首级,非得大费周章不可。”
  中年士子这“恻隐之心”未免令乙浑魂飞魄丧,意欲直截了当了断了自己,却已由不得他了。要说贺振这手段委实令人惊骇,然而,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似又未可厚非。这乙浑以残害生灵为乐,即便千刀万剐,亦不为过。报应如此不堪,即便惨不忍睹,乙浑犹然占了老大便宜。
  要说贺振这“恻隐之心”,若非罪大恶极之徒,绝不轻易一动。好在有刘遵考率先领受,这一回自然是熟能生巧……于是乎,无须大费周折,乙浑这缩头王八遂比刘遵考要体面得多了。眼见得这乙浑王八已成定局,贺振乐得丢开这龟头能缩不能伸的王八不顾,去看看于戈、丁二等战果如何。
  而于戈既已找上陈叔虎,陈叔虎便空有溜之大吉之策——挨了于戈一腿,陈叔虎着实膝酸胃疼。惊恐失色,偏能急中生智。遂装作站立不稳,连滚带爬钻进相府部曲之中,趁乱往角门逃窜。然而,于戈因有先生吩咐“不可叫陈叔虎逃脱”,陈叔虎尽管逃逸有术,怎奈于戈“人锤”穷追猛打,陈叔虎溜之不得,急中所生之智,只恐有失。
  他二人一逃一追,不知几许碍手碍脚者伤于分筋错骨手与人锤之下。尤其陈叔虎,明知所伤之人皆相府部曲,却毫无不忍之念。倒是于戈,见陈叔虎“人肉盾牌”在手,未免心生顾忌,却也除恶之念益坚。
  直追至角门,陈叔虎见角门洞开,只道出了角门便海阔天空,谁能奈我何?陈叔虎欣喜若狂,竟顾不上思忖角门外为何亮如白昼?蹿向角门溜之乎也。
  谁知角门外弓弩手严阵以待,一见有人现身,便乱箭激射。陈叔虎总算明白了,相府已在天罗地网之内,哪还有路可逃?便又连滚带爬退进角门,狼狈不堪偏还有人揶揄道:“陈叔虎,我还以为你这厮宁可乱箭下变成刺猬,也不愿在我人锤下变成陈叔扁。看来,你这厮总算想通了陈叔扁远比刺猬中看多了。来来来,吃我一锤!”
  此人自然是拼命锤于戈。有道是近朱者赤,于戈跟随先生久了,谈吐间便有了几分风趣。然而陈叔虎哪还有这闲情雅趣?保住性命方为当务之急。好在这陈叔虎虽不是智者,却有狡计。既知技不如人,唯有借助花招——背贴院墙移动,岂非应付裕如?对手人锤虽狠,看你如何发威?
  这倒也是,陈叔虎背贴院墙,移动处忽左忽右。于戈倘若人锤动,十有八九撞墙。幸而于戈得先生指点,除却人锤威力日强,又练成一对“拳锤”。但见他左拳在前,气势雄健。右拳随后,柔顺洒落……隐隐可见乾坤剑之势。陈叔虎偏还不知厉害,竟然以为自己分筋错骨手拿“人锤”或许无可奈何,至于一对拳头,也敢寻衅分筋错骨手,岂非自讨苦吃?
  于戈左拳势不可当,陈叔虎却觉着有机可乘乐得后发制人。分筋错骨手疾取于戈“合谷”、“阳池”二穴,这二穴若叫陈叔虎取个正着,分筋错骨手下,于戈这左拳只恐“拳锤”变“鸡爪”,半生半熟一只“鸡爪”,偏还当不得下酒小菜。
  眼见得“拳锤”变“鸡爪”,这一变,其人遂成陈叔虎保命盾牌,陈叔虎未免得意忘形,便轻忽了于戈另一只“拳锤”。而于戈那右拳看似轻飘飘柔顺洒落,谁知其依时而行,动则刚强——一刹那这柔顺之拳已挟雷霆万钧之威后发先至,横扫了陈叔虎分筋错骨手。
  陈叔虎猝不及防,只觉得劲风拂面双目迷离,同时筋骨断裂之声刺耳,待痛入骨髓时,方才明白是自己分筋错骨手成了“鸡爪”。只可叹这明白已是陈叔虎此生末了一点知觉,于戈右拳将陈叔虎分筋错骨之手横扫得筋骨支离时,左拳则稳稳当当击中了陈叔虎胸廓。陈叔虎成了陈叔扁,这条命也就交待了。
  至于丁二、松宁及数十白衣壮士,则步步为营,步步喋血。松宁于心不忍,偏又欲罢不能。忽听父亲道:“乙浑业已伏法,相府中若有人想活得长久些许,从速自缚出降。”
  贺振劝降之言,虽说平和悠然,却字字清朗。要说相府中部曲、豪客,尚在负隅顽抗者,尽管面对如狼似虎之敌斗志已馁。然而你死我活之际骑虎难下,不拼命又能如何?忽闻乙浑已然毕命,谁不想活得长久些许?遂纷纷弃械乞降。贺振见大局已定,便命人去大门外招呼冠军将军冯熙,率所部进相府查抄。
  冯熙听闻乙浑及其豪客或伏诛、或乞降,知先生大功已成。而查抄之事,油水多多,看来先生不愿染指,真乃侠义之士。
  冯熙钦敬之感益盛,却无先生那许多讲究。遂命弓弩手照旧警戒——若有逃遁者,一律射杀。自己则亲率近随百余人,入相府,见人即捆,见物便抄。至于先生吩咐“老弱妇孺,不可凌辱”,自然不敢不听。偌大一座相府,原本威风显赫车马盈门,灯红酒绿气焰熏天……谁知变生不测,片刻之间已是尸横遍地血流成河,丁壮收押,妇孺哀嚎。贺振朝着松宁、于戈、丁二道:“权势富贵本来就是过眼云烟,富贵而不仁,更似雪狮向火。乙浑这结局,发人深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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