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共事不易

　　一、冲突
　　赵利教的课程有课内实验，是安排在丁菲管理的实验室里。开学初的时候，赵利到丁菲那里领了一套实验器材和实验指导书，自己先按照指导书中的步骤预做了一遍。实验课的时候，赵利先大概讲点理论知识点，再布置实验任务，由学生自己做设计完成实验。然后，赵利就回办公室，做点自己的事情了。如果学生在实验中遇到问题，便会到办公室来问赵利，赵利进行解答，或者到实验室指导一下。一直到快下课的时候，赵利再到实验室里进行验收就好了。
　　之前的两次实验都很顺利。没想到第三次实验的时候，却遇上事了。
　　那天赵利和往常一样，布置好任务便回办公室了。赵利在办公室改着作业，丁菲来到办公室门口，大声对赵利说：“赵老师，你不管管你的学生吗？”
　　赵利放下笔站起来问：“丁老师，怎么了？”
　　丁菲向着实验室方向抬抬下巴，说：“你自己去看看，有多少学生带来早餐在里面吃！。实验室不能带食品饮料进去，你不知道啊？！”
　　最近天气冷了，很多学生起床晚，就买了早餐带进教室和实验室。赵利在第一次实验课的时候和学生说过实验室规则，只不过后来也没怎么强调。
　　赵利赶紧赔笑着说：“我和他们说过的。我去说说他们。”
　　两人来到实验室，赵利对学生们说：“吃东西的都到外面去！不是给你们说过不能在实验室吃东西吗？！”
　　丁菲走到学生座位间一边巡视，一边指着带了食物的学生，厉声喝斥着“出去！给我出去！”
　　赵利觉得丁菲对学生的态度也太凶了。七八个学生拿了吃的往外走。
　　丁菲突然又大喊起来：“哎，你们在干什么？谁教你们这样接的？”她把一个学生从凳子上拉起来，伸手把他们实验箱上的一根连接线拔了下来。
　　赵利赶紧走过去，问：“怎么了？”
　　丁菲说：“赵老师，你看，你看这根门控线，他们怎么接的？”
　　旁边的一个学生说：“赵老师说可以这样接的。”
　　丁菲提高了嗓门：“赵老师，是你教他们这样接的啊？你知不知道这样接，会把实验箱烧掉的？”
　　“这根线严格来说是不能这样接的，不过我觉得也没关系。”赵利觉得丁菲有点小题大做。
　　“没关系？你大学老师就是这么教你的？”
　　“你怎么这么说话呢？”赵利有些不满了。
　　“我说的不对吗？在我的实验室里，就要严格按照实验室规程来。箱子烧掉，算谁的责任？你赔还是我赔?”
　　“哪有这么严重？”
　　“怎么不会？这根线这样接，这边就短路了。芯片发热烧了，箱子就烧了。你究竟懂不懂？还大学生呢！”
　　丁菲像训学生一样训赵利，而且还是在全班学生面前，弄得赵利一点面子也没有。赵利气得说了句“不可理喻”便走出了实验室。他听到丁菲在教室里大声说：“你们都给我查查，那根门控线都按实验规程接。再有乱接的，以后不准进我的实验室！。”
　　赵利满怀怒气地走进办公室，“啪”地把门关上了。
　　钟泽天关切地问赵利：“怎么了？”
　　赵利便把事情说了一遍，然后气呼呼地说：“我怎么得罪她了？句句都冲着我来。一口一个大学生，大学生怎么她了！”
　　钟泽天说：“赵利，你别生气了。”犹豫了会，他继续说：“你可能不了解情况。丁菲是大专毕业分配到学校的，她一直想从实验员转成教师。这两年，学校都要求老师要有大学本科学历，她就一直转不成。所以她心里有气，经常和学生吵架。对老师说话也不客气。”
　　“又不是我们不让她转的，真是！什么人啊！”
　　“不过呢，她虽然态度不好，专业水平还是不错的。实验室管理得也不错，每年参加省里的实验技术比赛都能获奖。”
　　赵利想着今天和丁菲发生了冲突，以后不知道该怎么相处才好，偏偏自己的实验课还就只能在她那里上。真是个麻烦。
　　赵利在吃晚饭的时候，讲了这件事。没想到李芳说：“我觉得丁老师做得对啊。实验室安全不是小事，万一出事就是大事了。像我们电子实验室，还有些强电设备，那都是高压啊，一个不小心，设备坏了不说，还会出人命呢。”
　　赵利却不以为然：“我们的是弱电设备，没有这么危险的。厂家设计的时候本来就有一个安全范围的。”
　　吴娟说：“我是听不懂什么强电弱电的。不过我觉得这个丁菲，肯定混不好。她把老师和学生得罪了，评价肯定不好。专业水平高又怎样，没有人脉，就没有转岗的机会、没有升迁的机会。中国是一个人情世界啊。”
　　李芳皱着眉头说：“唉，我就不喜欢这样。大家都按规则办事，多公平啊。”
　　赵利则在心里想，自己在这里也没什么人脉，以后可怎么办呢。
　　
　　二、敷衍
　　期中检查后，教研室开了个会议。陆远把学生座谈会收集的学生意见给大家总结了下，便开始布置教务处的“青蓝工程”。读完“青蓝工程”的文件细则，陆远说：“我做小钟的导师。曹老师做小赵的导师。”
　　钟泽天马上说：“啊？我也要配导师吗？”
　　陆远说：“你刚才没听文件啊？要求近三年来的新老师，都要配备一名老教师作为导师。你刚好来了三年。”陆远念文件的时候，钟泽天一直在摆弄他新买的传呼机。
　　钟泽天不满地说：“怎么现在三年也算新老师啊？以前不都是两年内的才算嘛。”
　　陆远笑着说：“这是教务处规定的，我们只管执行就是了。”
　　钟泽天问：“那具体要做什么？”
　　陆远只得耐心解释道：“具体就是要求新老师去听导师的课，导师在教学啊专业啊，各方面给予指导。”
　　钟泽天说：“我上课的时间和你的课时间一样啊。我没法去听你的课。”
　　陆远答道：“这学期是刚好冲突了。我们也问过教务了，教务说可以采用课下交流、谈课方式。不过不冲突的时间还是要求去听的。”
　　钟泽天马上放轻松了笑着说：“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曹老师听了，立马说道：“可以采用课下交流、谈课的方式，那又何必一定要去听课呢。”
　　陆远严肃地说：“曹老师，你和赵利的课没有时间冲突。教务要求必须去听的。”
　　曹老师喝了口水说：“听不听课，教务会来查吗？”
　　陆远犹豫着说：“不知道。也许会吧。每学期结束导师和被指导的新老师，要求要写一份总结报告。”
　　散会后，曹老师和赵利一起下楼。赵利便向曹老师询问下节课听课的地点。曹老师笑话他道：“你还真的打算去听啊？不用了，浪费时间。有什么问题我们课下交流好了。去教室里坐两节课有什么意思啊？你大学里不是学过这门课的？”
　　赵利还有些担心：“万一教务来查呢？”
　　曹老师说：“你放心。教务这帮人，总是弄些莫名其妙的政策，最后都不了了之的。他们忙着吃喝玩乐，哪有那功夫来查。你尽管放心好了。”
　　后来赵利听李芳和吴娟说了其他系的情况，老教师和新教师的反应都差不多。赵利想着这“青蓝工程”还真是不讨好啊。他想着年轻老师要花时间和精力，却没有报酬，不乐意是自然的。老教师有补贴，也不乐意，大概是因为上课的时候，多了个听课的老师，就像被监督着一样，到底是不自在的吧。
　　
　　三、戏弄
　　十月底天气转凉，空气中有了寒冷的味道。大家都觉得宿舍楼里阴冷冷的。中午吃过饭，如果阳光灿烂，没课的老师们便搬了椅子到宿舍楼前的空地上晒太阳。有时候人少，几个人晒着太阳聊天。有时候人多，便干脆搬了桌子，摆上零食，聚起了牌局。
　　赵利自然是牌局的主力，吴娟打牌也很精明。两人是牌桌上的铁搭档，配合非常默契。赵利大牌喜欢大呼小叫，吴娟也笑眯眯地和他一唱一和。牌桌就像是个戏台子，热闹得很，吸引了很多人围观。李芳则拿了毛线坐在一边织着手套，一边听他们笑闹着，也很开心。每次到了快上课的时间，下午有课的老师便都有些恋恋不舍。谁愿意离开这快乐轻松，去教室里辛苦呢。
　　这天中午，又快到上课时间了。站在一边旁观牌局的王俊杰，叹了口气说：“唉，又要去上课了。”
　　大家都知道王俊杰不喜欢当老师。赵利笑看着王俊杰说：“你们看王俊杰，那脸都要愁成苦瓜了。人家上课是去赚钱，他上课是去送命。”
　　大家听了都哈哈大笑起来。王俊杰在大家的笑声中脸红红的，却嘴笨地不知怎么反击赵利。
　　吴娟快人快语，说：“王俊杰，我啊，还是劝你，别当老师了。赶紧想办法换工作啊。”
　　李芳看着王俊杰的表情，不忍心地说：“你们这么说话，不好吧。王俊杰，我觉得你再慢慢适应一下，会好的。”
　　吴娟说：“忠言逆耳啊。他不适合当老师，继续干下去就是受折磨啊。我就想不通，王俊杰，你是学计算机的，外面好工作一大把，为什么要来当老师？”
　　王俊杰说：“我爸妈说当老师稳定，我就来学校了。现在有合同限制，要走就要赔违约金了。”赵利很理解王俊杰，自己就是被合同束缚住的。
　　吴娟说：“你们真是世面不灵啊。现在外面的公司，招计算机开发的，一个月有两千，好的会有三千多。这里才多少？王俊杰你算我们这里上课多的了，一个月有一千没？没吧？干嘛不走，违约金几个月就赚到了。何况，那些公司根本不要什么户口、档案的，学校拿什么卡你？你甩手走人，完全可以不给违约金啊。”
　　王俊杰听着沉思着，直到其他老师催促他一起去上课了。
　　一下午赵利的牌局都很不顺。老师们打牌不赌钱，输了的惩罚措施，也就是在额头贴小纸条而已。所以，等王俊杰下课回来的时候，赵利和吴娟的脸上都挂了很多小纸条。
　　王俊杰笑话赵利道：“赵利，看来我上课赚了钱，你打牌是送了命啊。”王俊杰这是还记着赵利中午说的话呢。
　　赵利哈哈笑着掩饰尴尬。
　　孟洁手里拎着个袋子回来，对着一群老师们喊着：“今天工会发女工用品了，大家赶紧去领吧。”
　　赵利问：“什么女工用品？男老师有没有？”
　　孟洁回答说：“女工用品是一箱卫生纸。男老师就是发一条烟。赶紧去领吧。”
　　赵利听了放下手上的牌，站起来说：“不打了，去领烟。”他的烟刚好抽完了，听到有烟发，自然是开心的。
　　人群里几个老教师大笑起来，孟洁捂着嘴笑着。罗刚说：“女工用品只有女老师才有啊。”赵利知道自己被戏弄了。
　　赵利不服气地说：“为什么？我们男的，也交了工会费的。怎么什么福利都没有啊？这是什么破规定？卫生纸，男的也要用啊。”
　　吴娟撇了嘴说：“赵利，几包卫生纸你也计较？你还是大男人嘛。”
　　王俊杰落井下石，说：“他是小男人。他可以用李芳的卫生纸啊。”
　　赵利这才知道，王俊杰是个这么记仇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