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承载不起浮躁的心

　　送走儿子，翠莹继续卖菜，此时c城西门口已经建成了一座蔬菜营销大棚。翠莹想租一个市口好一点的摊位，就跟善水两个在大棚查看，迎面走来一个似曾相识的人：“善水，你看那人好面熟。”
　　“他……”善水刚想说什么，那人三步并作两步上前伸出双手紧紧拉着善水的手说到：“怎么是你啊？”
　　“你是？你是张友清？”翠莹一眼就认出了。
　　张友清道：“大姐你记性真好，不！应该喊你嫂子了吧？哈哈！”
　　“你怎么在这里啊？不会也是来看摊位的吧？哈哈。”善水笑着问道。
　　“我呀，退伍就分配到工商所工作，还有梅仁星你记得吧？我们一个团的，他也分在这里，现在主管蔬菜大棚这块。”张友清介绍道。
　　“哦！”善水道。
　　“你们是在看摊位吧？你们相中哪一个？我来跟梅仁星说一声。”张友清热心快肠道。
　　“我们就看中二号摊位。”翠莹指着二号摊位说到：“咯，就是那女的站的地方。”翠莹补充到。
　　“大姐真有眼光，那个位子一看就是个好市口。”
　　“看摊位划得面积还可以。”翠莹露出满意的神色。
　　“那好，你去那个办公室把摊位费交一下就可以了。我这去跟梅仁星说一声，顺便给你登记一下。”所曹操曹操到。张友清正说着，梅仁星朝他们三人这边晃悠悠地走来。看着已经发福的梅仁星，善水主动招呼道：“梅仁星，还认得我吗？”
　　“嗯？”见善水一身土气的着装，梅仁星假装糊涂。
　　张友清见状，连忙插言道：“梅仁星，他是我们一个团的战友陈善水呀！那次我们一块喝酒的……”
　　“哦——我想起来了，瞧我这记性，也难怪，那次我喝多了！”梅仁星用手指敲了敲自己的脑门，将哦字拖长音并转了个弯，那样子似乎刚想起来，眼神中迅疾掠过一道不易觉察的寒光来。侧脸对翠莹看了一眼：“这位就是当年的铁姑娘吧？来这干嘛来了？”
　　“是这样，我想在这里租个摊位买卖菜，我看中了二号摊位，”翠莹接着说道。
　　“那就交钱去吧！一二三号摊位租钱都一样。我到前面有点事。”说完手在半空中划了一道线就离开了。
　　没过几天，蔬菜大棚正式启用，善水回毛田湾打理家里和山上的事情去了。翠莹兑了几样菜，摆在二号摊位，却发现二号摊位比一号和三号的摊位都要小，翠莹清楚地记得，当时看摊位的时候，三个摊位划得面积都一样的，现在怎么变小了呢？就问两边摊位的人，她们交了多少摊位费，一听跟自己交的一样多，一分不多一分不少，翠莹百思不得其解，正好梅仁星过来“视察”，翠莹上前问道：“梅仁星，我跟他们交的摊位费一样多，怎么我的摊位这么小？是不是价钱弄错了？”
　　本来三个价位相同的摊位，面积也是相等的，但上次看到翠莹定了二号摊位，心胸狭窄的梅仁星想起当年战友临别聚会上的不快，事后就悄悄将摊位线又重新划了一下。眼前又听翠莹直呼其名，一股莫名之火冲了上来，阴阳怪气地说：“我高兴给谁多少就给多少。”
　　翠莹一听这话，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你这说的什么话？难不成我哪里得罪你了？”心里还在想，这还是一个团当兵的战友吗？没求你照顾，你也不能这样对我呀。
　　“得没得罪我，随你怎么说都可以，可摊位给大给小是我说了算。有本事你把天跳通。”
　　“你身为工商所的干部怎么能这样说话？工商所是你家开的？”
　　“工商所不是我家开的，但却是我说了算！你想怎么滴？”
　　“工商所怎么会有你这种败类来当所长？”
　　旁边早有人低声道：“他是蔬菜大棚的工商‘棚长’，不是所长。”
　　“呸！难怪这么没水平，这要真当了所长，那尾巴还不翘上了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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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吵了起来，梅仁星故意说到：“难不成你想打我？”说完气势汹汹逼近翠莹，很明显他是想激怒翠莹，逼着翠莹动手，而翠莹见他逼近自己，为了防卫操起摊位旁一把扫帚。梅仁星乘机抓住翠莹对着人群喊到：“你们看啦，她打人了！”
　　翠莹见他抓着自己的胳膊，无中生有地瞎说，很是生气：“你出劲撒歪尿（音sei），棚长都让你当蹧了。”梅仁星见翠莹敢如此羞辱自己，恼羞成怒，将翠莹硬往派出所拖，说翠莹侮辱殴打国家工作人员，要翠莹写道歉书贴在大街小巷。
　　翠莹被强迫滞留在派出所，从没受过如此奇耻大辱的她，气得浑身颤抖，面对被梅仁星一面之词蒙蔽的派出所警察，翠莹据理力争：“他身为国家工作人员，利用手中职权，欺人太甚，还想崴骗于我，想要我向他道歉，除非太阳从西边出来。”
　　直到很晚了，派出所人将翠莹放了，可是那天兑的菜却是一毛未卖，一直很坚强的翠莹捂着被子嚎啕大哭了一场。她要将这说不通理的憋屈好好宣泄一下。
　　做小菜零售生意，有淡旺季之分。恰巧蔬菜生意淡季的时候是毛田湾忙着采茶的季节，就这样，翠莹来回在毛田湾和c城的菜场中，终于在两千年的时候，翠莹在儿子户口所在地首付买了一套三室一厅的住宅房。因为购房负债，善水也在这年来到c城，买了一架脚踩人力大雅机（大雅机：黄包车）。
　　城里的钱看似好挣，却很少有人知道其中的辛酸苦累。尤其是出苦力的事情，让人难以想象。
　　一天，善水拉着两个胖胖的男人，按道理，这上坡的话，坐车的人通常都会主动下来走一下，可是这两个人却稳坐泰山。善水又生怕一松劲车子会滑下坡去，他拼尽力气往上坡一步一步艰难地挪动着脚步。好不容易拉到坎子半腰的一块稍微平坦的地方，停下车，善水擦了一把汗，对两个胖子客人说：“前面还有一半上坡坎子，我实在拉不动了，想请你们两位下来走一下可以吗？”
　　“凭什么让我们下来走？我们下来走的话，你不仅得不到我们的车钱，你还要赔偿我两的损失。拉不动？拉不动你早干嘛接我们的生意？”其中一个胖子蛮横地说道。
　　善水见这人没理可讲，心里生气，有心放弃，可他说要倒过来赔他们的损失，看来是遇上“辣子”了，唉！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出来是求财的，不惹事最好。想到这里，善水二话没说，拉起两个胖子继续往上坡拉去。这天，他累得差点当场虚脱。回家就瘫倒在床，一连好几天两条腿却怎么也提不起劲来。
　　又一天，从东城的批发市场连人带货拉了满满一车，女货主就坐在货物旁边，快到女货主家门口了，一盒饼干掉了下来，女货主拉开饼干纸盒，一看饼干碎了一些：“师傅你看，这饼干被摔碎了，我回家怎么卖呀？”
　　“你坐在车上扶着，掉下来怎么怪我呢？”
　　“你的车不颠簸货怎么会掉下来呢？”
　　“你坐任何人的车在路上也难免会颠簸的……”
　　“你这人不讲理是怎么的？尊敬你，喊你一声师傅，你不要狗坐轿子不识抬举！你若是不赔，那你就试试看。告诉你，你今天你赔也得赔，不赔也得赔。”
　　女货主说完，干脆推开善水，一屁股坐在了车把上
　　老实的善水，虽然生气，但他极力克制着自己，自己劝自己，好男不跟女斗，掏出口袋备用金加今天挣得所有钱，给了女货主，掉转头拉着车子走了。
　　十分懊恼的善水回家跟翠莹说了此事，翠莹本想说，最多只能赔偿一半的话来，想想已经陪过了，该因要破财，就当破财折灾了。随即劝到：“破财折灾，就当钱被扒手扒去了。”
　　翠莹说完转身对大雅机上看去，大雅机上什么都没有：“一盒子饼干的钱你全赔了是不是？”
　　“是呀！”善水好奇翠莹怎么会这么问。
　　“全赔了不就是把那一盒饼干都买下了吗？那你怎么没把饼干带回来？”
　　“哦——”善水这才恍然大悟，是呀，既然全赔了，就要将饼干带回来。
　　“唉……”善水长长地叹了口气。
　　善水见翠莹每天早上兑菜，都是肩挑手提，就每天起早跟翠莹一道，用大雅机帮翠莹拉菜。这天翠莹收了一袋泾县板栗，放在善水的大雅机上。见翠莹又去兑菜，善水怕翠莹累着，就将一袋板栗放在一个买早点的茶馆里，跟老板打了一声招呼就又去接翠莹了，谁知回头来，老板两手一摊：“我早上忙得要死，怎么一眨眼你的一袋板栗就不见了。你看不行的话我就赔……”善水翠莹夫妻看一脸老实样的老板，人家好心答应帮你看着，无奈小偷无孔不入，趁老板忙碌的空挡偷走东西，又怎么好意思让人家赔呢？恨只恨那可恨的小偷。
　　这事没过几天，有三个半大的孩子坐善水的大雅机，没想到其中一个孩子还未上车就摔了一跤，脸部趴在地上，跌的额头流血，善水赶紧脱下自己的上衣给那孩子捂上，其实不关善水的一点事情，旁边围观的好心人提醒到：“你还不赶紧走？等会他家人来找你，你就麻烦了。”善水心里很是矛盾，旁边好心人提醒的对，送他吧，很可能被他家人讹上，不送吧于心不忍。最后还是壮着胆把几个孩子送到离他们目的地不远的地方，分文未取，逃也似地离开了。
　　回到家里，心中还咚咚跳着，并下意识的对远处望着……
　　至此，善水进城踩大雅机已半年有余，辛苦不说，还受了不少窝囊气，看着善水身心疲惫的样子，翠莹很是心疼，决定不再让善水踩大雅机了。
　　翠莹不让善水踩大雅机了，因为他们再也载不起社会旮旯间那一颗颗浮躁不古的心了。善水只好来回于毛田湾和菜场，但他心里却焦虑万分，买房子差这么多房贷，不能只靠翠莹一个人挣钱呀。正在这时，翠艳所在医院的食堂寻求承包，夫妻俩就将医院食堂承包了下来。虽然起早摸晚，卖菜，烧饭，很是辛苦，但不再直接面对三教九流，精神上却轻松了许多，憔悴的脸色也开始容光焕发了。两年过后，买房所欠的债也所差无几，夫妻俩终于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