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是金子在哪都发光

　　两千〇二年，经过翠莹夫妻的辛苦劳作，已还掉买房的大部分欠债，剩下零头正在逐一凑齐，翠莹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房子的事情终于大头子朝下了（大头子朝下，完成一件事情的大部分或基本完成的意思），刚儿回来后，也就有了落脚之地，儿子已经二十多岁了，以后他成家的话，我们也算提前完成了一桩大事情，就没有多少后顾之忧了。”
　　“这还不是你绸缪计划得好，只是让你太累了！”善水动情地说到。
　　“傻样，什么时候学会讲好听的话了？呵呵！”翠莹含笑嗔道。
　　“我说的是实在话，而不是好听的话。”善水满脸认真的神情。
　　……
　　就在夫妻两议论儿子的时候，刚儿正在部队办理退伍手续。
　　都说部队是社会青年的大学校，是锻造有用之才的大熔炉。两千〇二年的下半年，当了三年义务兵两年志愿兵的刚儿带着一个三等功和好几次优秀士兵的荣誉退伍回家来了。
　　身着一身黄军装的刚儿，虽然没了领章帽徽，却还是那么的英武帅气，阳刚朝气的面容，已然褪去了往日的青涩稚嫩之气，眉宇间给人看到的不仅是善良和诚实，更多的是成熟和干练。
　　归来刚两个星期的刚儿，眼见民政局就业分配难的趋势，想到营长临行前说过，师部一位转业干部在上海开了一个公司，对退伍兵有照顾政策，刚儿决定自谋职业到上海去，此时翠莹正找人帮儿子进交警大队，刚儿开始做母亲的思想工作。
　　“妈，我想先出去找点事情做，边打边相（边干事边选择的意思）……”
　　“那交警大队你想好了不去了吗？那边已经打理得差不多了哦。”
　　“妈，是这样的，我们部队一个转业干部在上海开了一个公司，我想先去他那里干干，交警大队那边你就不要再找人费工夫了！”
　　“你可要想好了哟，交警工资虽低，但好歹旱涝保收，而且一般人是进不去的。”
　　“旱涝保收，那是老观念了。妈，我知道你为我操了不少神，要不是你，我今天都不知道成了一块什么样的废料，你为儿子呕心沥血的，我心里都知道。你放心，从此后儿子会一步一个脚印朝前走，绝不会让你失望的。”
　　“妈相信你的路会越走越好的……”
　　与儿子的这番谈话，让翠莹打心眼里感到无比的欣慰。浪子回头金不换，儿子经过部队这几年的锤炼，简直就是换了一个人。见儿子主意已定，翠莹尽管万般不舍，还是答应让他出去先看一看。因为老鹰的翅膀下是飞不出雄鹰的，只有将雏鹰放出去，他们才能飞上蓝天。
　　刚儿来到上海，在这家公司当上了保安，并受到老板的赏识，当上保安班长，因为人员过剩，刚儿主动放弃这份除了吃喝，每月还能拿八百元工资的工作，这在两千〇几年还是比较可观的。离开上海刚儿又来到广州另一个战友处，谁知这是一个传销组织，刚儿保持了一个共产党员的自觉性，在劝说了这位战友之后毅然决定离开这是非之地。
　　刚儿从上海离职到广州之后，翠莹似乎有点魂不守舍，白天遇人就打听哪里招人，晚上打开电视，专拣就业广告之类的频道节目看，时时刻刻为儿子搜寻就业的信息。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c城最大的医药公司要招收推销员，一旦录取待遇优厚。
　　翠莹迫不及待的将这一信息在第一时间电告了刚儿，刚儿即刻从广州回来前去面试。
　　“看你的简历，你药学知识一点都没有，你怎么就敢来应聘这份工作呢？”公司老板杨总微笑着问道。
　　“我是一名退役军人，更是一名共产党员，我能吃苦，我可以在干中学，我相信我能胜任这份工作。”听着刚儿铿锵有力的话语，看着憨实中透着精灵气的刚儿，杨总当即留下刚儿，并意味深长地对刚儿说到：“要想成为一名优秀的药品推销员，必须从最基础的事情做起，你呢，先到药品仓库发发货，这样也好熟悉一下药品。”
　　“谢谢杨总栽培。”
　　“呵呵。”杨总心里话，这小伙子一看就是块可塑的好料子。
　　陈刚来到远离市区的医药公司仓库，每天边出库进库边理货，很是勤奋，工作井井有条。三个月后，仓库负责人华田传话给刚儿：“杨总让你去他办公室一下。”
　　“华师父，知不知道老总让我去干嘛？”
　　“这我就不知道了，反正被老总叫去，就只有两件事。”
　　刚儿小心地问道：“哪两事？”
　　“好事和坏事啊！哈哈，你去了不就知道了吗。”华田笑着说道。
　　“那我去了。”
　　刚儿揣着一颗忐忑的心叩响了老总办公室的门。
　　“进来。”
　　刚儿轻轻推开门，站到老总的办公桌前。
　　“小陈啊，来了有三个月了吧？还适应吧？”杨总挪开面前的资料抬头说到。
　　“嗯，适应，适应。”
　　“要是不让你在仓库干了，你有没有什么想法？”
　　“杨总，我，我不知道你的意思。”小心回答到。心里却翻腾开了：这三个月来，华师傅总是夸奖我在仓库做得好，按道理老总找我应该是好事。可这毕竟是自己猜测的。老板究竟要我干嘛？想起临来这之前华师傅说的不是好事就是坏事的话来，刚儿不由自主的又紧张起来。
　　“哈哈，别担心，不让你在仓库干，是让你出来干啊！”杨总像是看穿了刚儿的心事。听老板这样说，刚儿才暗自松了一口气。
　　“杨总，您是不是让我开始做药品推销员？”
　　“哈哈，我就知道你精明！从下个月开始，你就给我在市区跑业务。市区各药店都去跑一跑，底薪加提成，你愿意吗？”
　　哈哈，这是老板要提前结束自己的试用期，刚儿连忙说道：“当然愿意，谢谢杨总信任和栽培！”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翠莹得知儿子被老板提前结束试用期，也为儿子高兴起来。
　　“这要上门跑业务了，晚上跟我一到起上街买两套像样的衣服去。”
　　“啊？还要买衣服啊？妈就省点吧！”
　　“该省的省，不该省的不能省。你总不能老穿着这身黄衣服去跑业务吧？”
　　“那好吧。”
　　吃过晚饭，娘两逛了几个商店，最后刚儿硬是拉着翠莹来到地摊上买了两套便宜的衣服。翠莹心里既高兴又难受。高兴的是儿子会体谅人，有脚踏实地的精神，难受是没能给儿子最好的条件。
　　看见翠莹难过歉疚的神情，刚儿道：“这衣服可以了，我爸当年跟你结婚可能都没穿到这么好的衣服吧？”
　　“哈哈，那是哟，可现在年代不一样了呀。”翠莹被儿子一句话逗乐了。
　　此时正值盛夏，刚儿被一个老业务员带到一个人生地不熟的邻县，什么也没说就丢下刚儿离开了。
　　两眼一抹黑的刚儿，首先找了个最便宜的旅馆住了下来，又租了一辆自行车，开始往各大药店跑。
　　他怀揣一个塑料水杯，渴了就在药店灌一瓶水，从来没舍得买一跟冰棒或一瓶饮料，遇到午休时间不好打扰药店老板，他就在树荫下休息等待，不辞辛苦地挨个跑药店推销厂家药品。刚开始，有的药店老板根本不予理睬，三番五次上门受到很多冷眼，但他从不气不馁，他知道，要想做出绩效来，必须要有坚韧不拔的毅力，兢兢业业工作的态度。于是他一次又一次不厌其烦地上门讲解产品的性能功效，渐渐地有了生意，最后终于打开市场销路，并拓宽到周边县市，推销业务做的风生水起。
　　药品推销出去了，刚儿开始陆陆续续收回推出去的药品款。此时跟善水两人承包了c城法院食堂的翠莹，虽然白天很是辛苦，每天哪怕刚儿回来的再晚，她都会等着儿子回来。
　　每晚帮儿子整理钱币，开始几万元药品款中，其中都夹杂着几张假币，假币有一百、五十、二十、十元面额不等，但百元假币居多，翠莹总是拿出家里的钱给填上，面对这额外的损失，她没有埋怨儿子半句，而是悉心指点他怎样识别假币。因为她知道，假币，有很多经常接触钱币的人都防不胜防，更何况儿子不知道怎样凭肉眼识别假币。渐渐的，刚儿再也没有收过假币。
　　在翠莹的辅助下，刚儿成为c城销售额第一的推销员，被有关部门推举到省里参加了自谋职业代表大会，并被安徽日报记者采访登了省报新闻。
　　刚儿从一开始择业时起，就有了一个远大的理想，那就是经营一个规模大且自己能玩转的产业。稳重的他知道，要想大干一番，必须从最基础的事情干起。可以这么说，c城医药公司的历练，也是他韬光养晦蓄势待发所必经的过程。
　　机会从来都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刚儿推销的业务越做越大，他的视野也在不断开阔拓展。
　　两千〇四年的一天，在黄山跑业务的刚儿，听说黄山第一大医药公司益民医药公司要转让的消息，赶紧回家跟父母商量。
　　要想接手益民医药公司，需六百万元的资金。其中两百万是转让费，四百万是贷款运作资金。
　　“妈，这可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现有贷款四百万，另外我找了一个好朋友合股，他答应拿一百万，我们自己再凑一百万，这事就算成了。”
　　“天啦！一百万？我这里只有八万先给你，另外，我回毛田湾再看看能不能借点，你再想想办法。”翠莹显得很是力不从心。
　　几天过去了，翠莹从毛田湾东拼西凑借来十多万回到c城，从儿媳许萍口中得知，儿子出去几天不见影踪。翠莹知道，刚儿此时一定正在到处筹集资金。不知刚儿的钱凑的怎样了？翠莹如热锅上的蚂蚁，很是焦虑。
　　夜幕已经降临，儿子今晚可会回来？
　　此时，刚儿正满腹心思缓步走在回家的路上。岳父母把自己的积蓄尽数拿了出来，另外找了一笔二十多万以付利息形式的资金，加起来勉强凑足半数，剩下这半数怎么来呢？
　　刚儿一屁股坐在了路崖上，一连抽了好几根香烟，袅袅的烟雾，冉冉飘过路灯，消散在洒满星点的夜空。望着一颗颗闪烁的星星，刚儿仿佛看到一张张战友们的笑脸。记得自己当志愿兵最后一年的一次聚餐中，战友刘剑豪举杯说道，我们这些在一起摸爬滚打了好几年的兄弟们，回去后就要大展身手啦，大家记得要常联系，有什么困难要互帮互助……
　　“好，是兄弟就要互相帮助！”刘剑豪的话音刚落，引起一片赞同附和声。
　　战友虽然个个都像亲兄弟一样，可他们都跟自己一样，到单位的，死工资，紧巴巴的手头很是紧张，自谋职业的，恨不能别人能拉一把，我找他们也心下不忍，怎么办？最后一条路，那就是将母亲刚买不久的住宅房卖掉。可是……
　　想到这里，刚儿不知不觉将手里的空烟盒捏成了一团，像是下定了决心一样，起身往回走着。
　　翠莹正翘首以待的时候，听到开门锁的声音，翠莹赶紧出房门一看，果然是刚儿回来了。
　　“妈，你怎么还没睡？”刚儿问道。
　　“钱凑得怎样了？”翠莹答非所问。
　　“妈，你坐下，我想跟你商量一件事情。”
　　翠莹似乎预感到什么，有点神经质地问道：“什么事？”
　　刚儿抬眼对室内四周环顾了一眼：“钱我实在凑不齐，还差几十万，我想把这房子卖了……”
　　刚儿的话还没说完，翠莹就猛地一下站了起来：“不行，这房子说什么都不能卖，卖了这房子，以后你们在哪里住？你知道买这房子，我和你爸爸吃了多少苦吗？”
　　“我知道，我怎么不知道？妈妈你儿女心那么重的人，我当兵第四年的时候，我想你去部队，你都没舍得去，不就是为了我有这么一套房子吗？”
　　“那你还要卖这房子？”
　　“妈，你买这房子是为了我，那么我为了干成事业，眼前只有卖掉房子才能成就这番事业，你这同样是在帮助我呀！再说卖掉房子，以后事业成了，房子可以再买。可接手益民公司是难得一遇的好机会，过了这个村就没那个店了，妈你说是不是？”
　　“这些你不用说我也知道，可卖掉房子，就像割掉我身上的肉一样疼你知道吗？你还是在别处再想想办法吧！”
　　“妈，这几天，我能想的办法都想了。我知道这房子倾注了你太多的心血，苦累就不必说了。但请相信你的儿子，用不了多长时间，我们再把他赎回来！或者买比这更大更漂亮的房子。”
　　看着儿子信心满满的样子，翠莹心里说道，儿子说得对，买房子是为了儿子，现在儿子为了事业要卖掉房子，这同样是在帮助他呀，翠莹决定豁出去支持儿子，于是她含着眼泪点头答应了。
　　见母亲答应卖掉房子，刚儿心里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次日便去了公司的总办室向杨总提出辞职，杨总恋恋不舍地握着刚儿的手说道：“我没看错你，你是一块好钢，应该有更大更好的作为。是金子在哪都会发光的。好好干，这行做的好，是大有前途的。”
　　“谢谢杨总一直以来对我的栽培和照顾，谢谢，再见了！”
　　卖掉房子，接手益民公司的款项终于凑齐了，翠莹也辞掉承包的法院食堂，跟着儿子儿媳来到益民公司。过了几个月，翠莹又将在B城打工的女儿、女婿接到公司帮忙。翠莹一边帮儿子女儿他们安排好生活，一边带孙子和外孙女。
　　公司在刚儿的精心运营中，第一年获利七十多万，第二年获利一百五十多万，第三年获利两百多万，益民公司生意越做越大，生意兴隆如日中天。然天有不测风云，一个意外的变故，使益民公司受到致命的威胁。
　　两千〇七年春末的一天早晨，阴沉得天像锅底一样罩在人们的头顶，看样子一场暴风雨很快就要到来。刚儿刚走进办公室，就听见电话铃在急促地响着。刚儿拿起电话：“喂，哪里？哦，是你啊！顾友，最近怎么没声音没图像的？你的生意好吗？”
　　“嗨！别说了，我的生意没做有段时间了，我大哥得病了，很严重……”
　　“很严重？他怎么了？”
　　“刚儿，我就在这两天去益民公司，情况见面再跟你聊吧。兄弟，实在不好意思，不是万不得已，我不会这么干的，因为救人要紧。”
　　“救人？”刚儿呆住了。
　　“喂，你在听吗？”电话筒传来顾友的声音。
　　“哦，我在听，我这两天就为你抽出款子，你别急。”刚儿放下电话，一屁股瘫坐在靠背椅上。劝别人别急，刚儿自己的心里却像一把火在灼烧着：怎么办？这一百万抽走，就意味着公司要瘫软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