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憨厚人也有雷霆火
作品名称:金凤凰 作者:永铭家珍 发布时间:2018-03-12 21:20:46 字数:4245
已经怀孕五个月的翠莹,这天在山上挖地,休息时间,跟几个村民一道,在山上捡了几捆树枝枯柴,捆成四小捆,一头两捆,担着下山了。空着身子走在窄窄的山道上有时还要避让一下旁边伸出来的枝桠和荆棘,更何况一个孕妇还挑着一担柴火。翠莹担着柴火没走几步,柴火担子被路边树枝挂了一下,霎时翠莹身子失去重心,脚下踏空,随即连人带柴火从山上摔下了来,翠莹滚下去很远,恰好一片茶林将翠莹的身子挡住,柴火担子也散乱了。跟在身后的村民一边呼救,一边放下自己肩上的柴火担,前面的人也住了脚,纷纷过来帮助扶起翠莹,好在这座山的半山腰还不算十分陡峭,大家手忙脚乱,扶人的扶人,捆柴火的捆柴火,并让一个年轻人赶紧给陈善水送信来了。
刚收工先赶回家的善水,正在喂猪,见匆匆跑来一人,气喘吁吁地说翠莹从山上摔了下来,当即吓得两腿发软,心里立刻像鼓槌一样,敲得咚咚作响。
善水跟在那人后面,拼着命跑到翠莹跟前,只见翠莹没事人一样对着陈善水笑着。
“笑!你还笑?你把我的魂都吓掉了。让你下山不要挑担子,你非不听!”陈善水一改平日和蔼的笑脸,虎着脸对翠莹吼道。
陈善水平常就跟她说,“身怀有孕,求你不要挑担子上山或下山,好吗?”翠莹嘴里答应着,可每次上下山她都不会空着手。善水一说,翠莹就嗔怪到:“不要像念倒头经似得,说个没完,我没那么娇气。”
怀孕月份浅的时候根本就没事人一样,可已经出怀了,她还是那么好胜,不是野菜就是柴火的。这回竟然担着这么多柴火下山,善水心里疼的不行,嘴里吼着,双眼也没闲着,他将翠莹从头到脚、又从前到后查看了一下,摸摸这里“疼不?”摸摸那里,“有没什么感觉?”
“没感觉,既不疼也不痒,哈哈!”
“你还笑?”
“不笑难道你要我哭啊?我早就说我没那么娇气嘛,怎么样?什么事情都没有。”说完竟然还轻松地来了个三百六十度的旋转。
一惯憨厚、从没大声说过话、发过脾气的他,见翠莹全然不当一回事,顷刻间,犹如醉汉一般,满脸充血,对着平时含在嘴里怕化了,吐出来怕冻了的翠莹,破天荒得大声吼了起来:“还说没事!你知不知道你身怀有孕?出了意外会很危险的!你知不知道你丈夫我好脚好手,我又没残废,要你挑什么柴火?是我家没柴火了?还是你丈夫我瘫在床上不能动了?你知道不知道,要是你有个三长两短,你不是要我的命吗?……”翠莹很是震惊,心想这回先下口不能为强了,没想到他来了这么多你知不知道。她才知道,老好人,哪怕他再憨厚,也是有脾气的。但这却是一种情不自禁发自内心的一种对自己爱的方式。
翠莹一改好强的脾气,任由善水发泄。
一村民说:“善水说得是,今天是万幸,要是真出了事,后果都不敢想象的。”
“就是,这担柴火不轻,我挑着感觉最少一百斤好几十斤。”一村民说道。
一个半大小子前来凑热闹,他将扁担但在肩上,试着想挑起柴火担,谁知道担起来脚跟晃了两晃:“我天,这么重!我都站不起来。”
翠莹道:“别虚张声势了,没多重!”她知道不轻,之所以这样说,是怕善水又要说自己。
“我们来秤一秤不就知道了吗?”那半大小子从善水家大门后拿出秤杆,秤了秤翠莹的一担柴火,好家伙,翠莹的柴火担子竟然有一百三十多斤,大家不由异口同声地“哇”了起来。这是壮劳力才能挑起的重担,更何况一个已经有了五个月身孕的女人,还要从山上挑下来,难怪大家齐声惊呼。
不秤还好,一秤这么重,善水更生气了,但他尽力克制住自己,刚才一顿雷霆之火,想必翠莹心里已经够难受的了,还不是因为穷,她总想把这个家料理得好一点吗?
善水这回没有再继续说,他知道翠莹十分好强,说多了反而不起作用。而是等人走了过后,劝翠莹:“不要上山挣工分了,就在家里烧烧饭,喂喂猪,等孩子出世后再挣工分吧!”
“才五个多月就不做事了?那怎么行?我答应你,从明天起,我保证不会再挑担子上下山了!再挣一俩月工分,等月份深了,我保证在家待产。”
善水知道,翠莹是个闲不住的人,再劝无益,答应了不挑担子上下山,也算她听了自己的劝了。
“你说的话可别忘记了,不过能干多少就干多少,不要拼命知道吗?你毕竟有五个月的身孕了,你不为我着想,就当是为了孩子,也不要那么争强好胜好吗?”善水孩子似地追加了一句,生怕翠莹不答应,用祈求的眼光看着翠莹,见翠莹点了点头,这才放心。
打这以后,翠莹貌似“老实“了许多,没再从山上担柴火下来了。但山上山下挣工分的活还是一分没少挣,哪怕善水再唠叨也不管用。
眨眼间秋天来临,翠莹也有了七个多月的身孕。
这天,在玉米地里,有人说毛田湾山那边茅村的一个全家下放的知青家失火,家里所有的东西烧得干干净净,连环洗的衣服都没有一件。翠莹不由想起一个月前回c城遇到闺蜜月月的情形。月月全家就下放在山那边的茅村生产队。
见到月月的一幕,翠莹又怎能忘记?
那天,翠莹被善水送到露天车站,善水正千叮咛万嘱咐要翠莹注意这样注意那样之时,一个女人的声音传了过来:“翠莹,周翠莹。”
翠莹一看,竟然是闺蜜月月,便欣喜地迎上前来:“你怎么也在这里?你到哪里去?”
“说来话长,我回c城,你呢?”月月边说边把目光定在了翠莹隆起的腹部。
“我也回c城。”见月月盯着自己的腹部看,仿佛偷了别人东西似得,顿时产生一种局促感,感觉浑身不自在,什么是芒刺在背?此刻翠莹正在体验。
翠莹转身对陈善水说道:“我跟月月一道回去,你回去吧!”
“哦,那我就回去了。”陈善水边说边对月月点点头。
“这位是?”
“我老公陈善水!”
“哦——”月月的一个“哦”字拖长了音调。
“哦,你放心,翠莹有我一路照应,你放心吧。”紧接着月月又对善水说道。
“谢谢你了,那我就走了!”
望着善水的背影,月月搂着翠莹的肩膀,俏皮地问道:“告诉我,他什么来路?哪路人马?”
“什么什么来路?他是山上的人马,正宗的贫下中农!”翠莹斜着眼睛,回应着月月。
“你知道我问你的意思,别打岔!”月月轻轻拍了一下翠莹的肩膀:“他是下放学生吗?看着又不像。嗯?”
“不是!他就是毛田湾的。前年才退伍回来的。”
“我的翠莹啊,你这么漂亮能干,怎么就嫁给一个山里人呢?难道他给你施了什么魔法?抑或他有什么过人之处?以前我觉得你很聪明,现在看来,你的脑子应该是进水了。就凭你这么优秀,不说找一个帅气的城市小伙子,最起码要找一个下放学生吧?说了你别生气,你看看你这个老公,要个条没个条,看着好像比你还矮!要长相也很一般般,也就那样。难不成情人眼里真的出西施吗?你这样跟他结婚了,你是准备一辈子待在农村了吗?”
月月的言语简直就像一挺机关枪似的,让翠莹几乎没有招架还嘴的空挡。
“我……”
没等翠莹说什么,月月打断她的话头:“你有没想过?跟他结了婚,就等于将来你的孩子也被你圈在了这大山里,他们也会一辈子在农村吃一辈子苦的你知不知道?不是我看不起农村,实在是城乡差距太大了,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也不知道你哪根筋搭错了?”
翠莹被月月一顿数落,满脸紫胀。转念一想,也只有月月敢这样直言不讳,但她说的也正是当初自己差点离开善水时的心里想法。她知道,只有闺蜜能这样掏心掏肺地说真话。翠莹虽然很是尴尬,但并没有怪她。
等月月数落完,翠莹道:“我已经这样了,说说你吧!”
“你的还没说完呢。说,你嫁给他之前是怎么想的?是被激情冲昏了脑子还是另有蹊跷?”
“我啊,你说的问题我也想过,但你不知道,我开始动摇的那段时间里,在c城做事,很多人都来提亲,但他们一听说我是农村户口,就不来见面了。你说,他们是不是看中的只是我的脸面,而不是我这个人?试想,将来跟他们结婚了,他们嫌弃我怎么办?我怎样的脾气你还不知道吗?到时候我能受得了那窝囊气?因此,我要么就嫁给对我好的老实厚道人,要么就嫁个调皮的人,准备天天跟他对着干。可是过日子总不能天天刀戈相见吧?所以嘛……”
“所以你就向你的老公缴械投降了,也就这样认命了?可惜了你呀!我的翠莹。难道城市就没有好男人?”月月露出惋惜和不屑的神色。
“好男人有,可我没那个命遇到你说怎么办?”
“你呀你!不说了,再说就是破坏他人家庭了。宁拆十座庙不拆一桩婚嘛!”月月笑着说。
“你才懂这个道理呀?那就说说你吧。”
“我啊,也是全家下放来这里的,就在毛田湾山那边的茅山生产队。我不知道你在毛田湾,知道的话,我早就来看你了,也许你就不会嫁给他了。回头想想,你这么聪明,之所以嫁给这个人,我想他肯定有过人之处,不是有特殊本事,就是一个特别好的人,不然我们的大美女不会这么傻下嫁给一个山里人的。”
“你看看,讲说你的,怎么又说到我身上来了?转变还挺快的,怎么又卖起高帽子来了?哈哈!说你吧,你最好老实坦白,别瞒着抗着的哟!”
“我呢也结婚了,是跟一个下放学生结婚了。他父母都有工作,可是弟弟妹妹太多,这些都是次要的,关键是他对我一心一意。因为他母亲身体不太好,我呢隔三差五地替他回去看看,也顺便带些他父母给我们买的吃的用的,我这不正回去取呢。”
都说锣鼓听声,听话听音。听语气,看神态,翠莹读懂了月月话里的意思,那就是,你看我月月嫁个条件这么好的人都有缺憾,何况你嫁给一个山里人,将来的日子不定什么样子呢?翠莹顿时生出一股说不出却又如鲠在喉的感觉来。
“唉,那家烧的真可怜,这天气又渐渐转冷了,真不知那家人的日子怎么过?哎,翠莹,听说你认识他家的女儿,叫什么月月。”一个村民对着翠莹说道。
沉浸在回忆中的翠莹被这位村民的话唤醒了似得,赶紧应道:“是月月家失火了吗?”
”是的!我娘家就在那个村子。”那人肯定地说。
“哦!”翠莹若有所思。
当晚回到家里,翠莹捡了几件自己穿的衣服,打了个包袱,第二天早上,等善水出门之后,走了几十里山路,翻山越岭地来到茅山村,将衣服送给了月月,可谓雪中送炭,月月感动得眼泪直流。
中午回家的善水不见了翠莹,刚四处寻找,翠莹回来了,一问,得知翠莹翻山越岭去了茅山村,不禁不寒而栗。不说山上野兽出没,单就一个有七个多月身孕的孕妇,一个人单枪匹马地爬山越岭,也让人很是担心,万一出现什么意外情况都没人知道,被野兽吃了也未必可知……陈善水越想越怕,越想越不敢想。
他猛地一拍桌子:“你当你是什么人?呈什么英雄?是武松?万一遇上危险怎么办?你要是遇到危险我怎么办?你还让不让我活了?你知不知道?你已经有七个多月的身孕了你知不知道?……”
善水一拍桌子已经让翠莹吓了一跳,又见善水发了雷霆之火,就自己的脾气,这要搁在平常,哪有善水说话的份?可仔细想想,善水说得在道理,只是当时自己糊涂胆大罢了。跟善水从认识到结婚,几年了,从没见过善水高声说过话,他之所以发这样的火,也是第二次冲自己发火,可他说的在理,而且都是出于对自己的爱护和担心,心下这样思量,翠莹也就任由善水将火气发泄完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