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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初涉赌头陀博狠招 定婚事青玉下重礼

作品名称:檀柩      作者:长竹扁担      发布时间:2018-03-12 22:33:12      字数:7713

  上回书说到董家赌窖里这帮人说得热闹,一旁的刘青玉听得也是真切。到了这个时候,他也明白董武到祝世交家学木匠的真实用意了,这小子果真是冲着那个祝凤桂去的。那个祝凤桂到底有多大的魅力,竟然让这个坏小子如此地神魂颠倒?从刚才董武说话的语气里可以感觉得出来,这个董武对那个祝凤桂倒是一往情深。
  刘青玉之所以能跑到这里赌钱,目的也只有一个,就是冲着那个祝凤桂来的。他暗忖着自己必须赢了钱抢在董武头前把祝世交所要的那二十个大洋的彩礼钱给交了,如此一来,自己与这个董武的梁子也就算是结下了,这可是横刀夺爱啊!这个董武能和自己善罢甘休?刘青玉想到这里的时候有了些顾虑,但他转念一想又满不在乎,顾不了那么多了,那女人既然出现在自己的梦境里,就说明和自己是注定的缘分,为了娶到那个让自己神魂颠倒的凤桂,他什么事也敢做,什么样的人也不怕得罪。刘青玉借着酒壮着他的熊心豹子胆,狠狠咬了咬牙。
  且说这个董武在祝家做工已经快一年了,但那二十个大洋的彩礼钱仍然没有交给祝世交,这似乎不在情理之中。董家万贯家财,二十个大洋对他来说又算得了什么?莫说二十个,祝世交若是答应把凤桂嫁给他,即使是二百个大洋董武也毫不含糊。所以说并不是董家舍不得钱财,只是祝家根本就不答应这桩亲事。祝世交不答应,凤桂更是不应口。祝世交是爱财,但他却并不糊涂,他知道董家父子是什么样的人,他不能为了几个钱把自己亲生闺女往火坑里推;他也明白董武为啥跟着他学木匠,这种醉翁之意不在酒的意图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傻子都能看得出来。祝世交只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罢了。
  董家赌窖,一众赌徒赌性正酣。赢了钱的刘光玉听着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递话并不“感冒”,现在他满脑子都是尽快地赢钱,他觉得他们在这里谈女人冒闲话是耽误了自己赢钱的时间,听着他们讨论起那个祝凤桂也是毫无兴趣。如今,女人对他来说并不重要。只说那个南门捡来的马兰花已经让他伤透了脑筋,那个缺心眼的美娇娘让他又爱又恨。他爱她的美貌,爱她的冰晶玉体;却恨她的肚子,恨她动辄就鼓起来的肚子。现在的刘光玉摸索着口袋里的大洋却突然窃笑起来,他发觉自己对那个女人不再那么恨了,因为今夜就可以赢足了钱财,他就可以肆无忌惮地往她身上爬,他也不再担心她的肚子会随时鼓起来。有了钱,生多少娃崽儿他也养得起。
  这伙人又赌了几把,来良贵和肖秃子借来的大洋也输没了,桌面上再也没有敢伸手的了。刘青玉胳膊肘捣捣刘光玉,悄声说:“哥,该走了。”
  刘光玉将桌面上的钱往口袋里一划拉:“诸位,既然没有再来的,我可就要撤了哈。”说着,朝着众人拱手抱拳,转身欲走。
  这个当隙,站在董武身侧的宋士华贴着董武的耳朵说了几句悄悄话。董武微微点了点头。其实,宋士华刚刚跟他说的那番话,亦正是董武怀疑之处。刘光玉平常来赌钱那是输得多赢得少,但是今天夜里却很是特别,把把必胜,赢光了所有人的钱,几乎是清了场子。这个让董武很是怀疑,难道他出老千?赌场里出老千是要剁手的,可是他又抓不到把柄。弹铜钱、扣碗,这一套程序都是董武亲自操作,那个刘光玉甚至连扣碗都没有碰一下。他就不得不怀疑站在刘光玉身后的那个一直沉默不语的刘青玉,难道是这个小子在作怪?难道他长了一对神仙眼?能看穿这个瓷碗?董武满腹狐疑,纳闷不已。
  “站住!”董武一声厉喝,目光炯炯地盯着刘光玉,“刘老大你这是什么毛病?怎么赢了钱就要闪人吗?”
  “不是我赢钱闪人,你们不是没有来得了吗?”刘光玉回道。
  “谁说没有来的?我用我所有的钱,赌你口袋里所有的钱。”董武说着,双手插进左右口袋掏出两把大洋、铜板往桌子上一拍,脸色阴沉沉的。
  刘光玉又重新走到桌子跟前,他瞅着董武一双泛着血丝的眼睛,也是毫不含糊,表情严肃地慢慢解开衣扣,将那件口袋里装满了大洋的长袍脱下来揉成了一个大团狠狠往桌子上一拍,盯着董武说道:“行!我跟你赌。”
  刘光玉明白,凭着他对这个董武的了解,这个阴险的家伙是不会让自己这么轻易地把这些钱带走的,所以,他是酒壮怂人胆,此刻也不怕他,他明白,不耍点儿狠劲儿,他们兄弟二人是断然走不出这座赌窖的。
  董武已经习惯了刘光玉平常对自己的那种唯唯诺诺,见他今天突然硬了脖梗子,守着这么多人给了自己一个下马威,他顿时感到脸上有些挂不住,突然间怒目圆睁,欠着身子从椅子后面抽出了一把弯砍刀,“啪”的一声劈在桌面上,死死盯着刘光玉:“小子,你有种,再外加一只手。”
  那把劈在桌子上的砍刀有两尺多长,刀刃锋利无比,董武只是随手一劈,刀锋已然贯透了厚厚的桌面,插进去了有两指多深,余力未消,刀身仍在桌子上迅疾地左右晃动着身子,辉映着窖顶窖壁上的灯盏,晃动着点点寒光,发出“嗡嗡”的响声。砍刀劈到桌面上的那一瞬间,在场所有的人都唏嘘一声,不由得倒退了一步身子,现场的气氛顿时紧张起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投向刘光玉兄弟二人。
  “当啷!”死一般沉寂的空间却突然传来一声清脆之响,那仿若天籁的清脆之音敲打着每个人的听觉神经,也像是十八层地狱里传出来的鼓噪之声。原来,刚才董武刀劈桌面,有一枚受惊的大洋借着其力弹跳起来,在桌子上滴溜溜旋转一番又懒洋洋地滚下桌面,砸到地面的青砖上发出了那一声清响。宋士华走过去,弯腰将那枚大洋捡起,放到董武面前的那一大堆钱堆里,又扭头看着刘光玉。
  刘光玉今天晚上在三弟家里灌了烈酒,此时酒劲儿正浓,再加上刚才连连赢钱,他已经被内心升腾起来的那股子亢奋彻底冲昏了理智,他盯着董武亦厉声呵斥:“赌手就赌手!”当然,刘光玉能迅速地毫不犹豫地说出这句话,亦是源自于对兄弟刘青玉的信赖。他喊出这句话的时候,站在他身后的刘青玉的心里却不由得“咯噔”一下,蓦然有了些紧张。刘青玉毕竟第一次涉猎赌钱,就遇到了这种剁手的狠场面,他心里有顾虑亦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然而局势已经容不得刘青玉退缩,正所谓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董武站上了椅子,已经高高提起了那根红线,吊在下面的那个方孔铜钱因着自然力左左右右缓缓扭动着身子,仿若阎王爷把玩的那个“苦笑脸”。刘青玉还没反应过来,董武又开始晃动手里的那根红线,这次他没有像往常那样伸出手指弹那个铜钱,而是在头顶画着圆圈地抡着。刘青玉躲在大哥的身后不露声色,脑袋一动不动,眼珠儿却随着那个铜钱滴溜溜地旋转着,他的眼前仿若晃动起了一只盘旋在他头顶的矫燕,他下意识地将手探进口袋,摩挲着那把随身携带的皮弹弓。那一刻,他不认为这只单纯是幻觉。那枚铜钱划动着凝滞的空气“呼呼”有声,在每个人的耳边忽疾忽缓地嘶鸣,每一次钻进耳朵眼的呼啸之声都带动着他们的心为之震颤。
  董武一手摇着那根红线,一手攥着那个洋瓷碗,一个空中捞月,将铜钱接在碗里,然后迅速扣在桌子上,他松开了手里拽着的线头,双手举过头顶缓缓后退着身子,看着刘光玉微微笑着,语音却有些阴森:“老大,押吧!”他这个举动是想告诉刘光玉:我没有出老千。
  刘青玉紧紧盯着那只扣碗,心生疑惑,因为那只碗并没有扣在桌子的老地方,而是贴着桌边的位置,离得宋士华身前很近。刚才扣碗的瞬间虽然他已经看清了铜钱在里面的情形,但他依然不敢轻易出言,这次毕竟赌的是大哥的一只手,他要预防董武这小子使诈,所以慎之又慎。
  “说啊!背儿,还是面儿?”董武盯着刘光玉又大声催促。刘光玉一直没收到兄弟的暗号,所以也不出声,只在那里煞有介事地故作沉思着。
  “奶奶的!哑巴了?”董武有些恼意,嘴里开始骂骂咧咧。刘光玉正六神无主的时候,他就觉得小腿肚子被身后的人轻轻踢了一脚。刘光玉心里有了底,大声喊着:“面儿!”刘光玉的喊声几乎是刚刚落定,刘青玉就听见扣碗里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嘎啦”之声。刘青玉的听觉神经并不发达,比起他的视觉那是差之千里,但那丝细如针微的声音却听得格外清晰。因为现场格外安静,在场的人除了刘光玉几乎都能听到那丝声响,此刻的刘光玉大脑充血,情绪激动,耳朵“嗡嗡”作响,却是什么也听不见了。
  此时,刘青玉就看见站在桌边的宋士华的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见他微微倒退了几步,旋即离开了桌旁。刘青玉马上起了怀疑,他就寻思着扣碗里的铜钱已经翻转了面向,但他明明看着那个宋士华抄着双手,他是怎么动了连着铜钱的红线的呢?刘青玉寻思着,禁不住侧身去看,见那根红线头垂在地上,他立马恍然大悟,原来那个宋士华是用脚踩动了线头。现在刘青玉也明白董武为什么会把扣碗放在桌子边儿上了,原来这是他二人使的一个伎俩。
  董武也微微笑笑,一只手搭在碗底上,冷冷说道:“好,刘老大既然猜的是面儿,咱们就打开看看。”说着,就欲把碗掀开。
  “慢着!”刘青玉突然喊了一声。事关大哥的手臂,甚至生死,他也不再躲藏,把挡在身前的刘光玉一拨楞,一步跨到桌边,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盯着董武目光炯炯,“董大少爷,还能改吗?”
  董武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沉沉说道:“不能。”
  刘光玉突然插话:“谁说的?武哥,你可别欺负我兄弟不懂赌场规矩,只要扣碗没掀开之前,愿意怎么改就怎么改。”说着,把目光又投向围观的众人,“对吧!兄弟们。”
  “是是是!可以改,可以改。”众人也七嘴八舌地附和着。
  董武眼睛打量了一下众人,觉得众意难为,他斜楞着眼睛瞅了瞅身侧的宋士华,宋士华朝着他眨巴眨巴眼睛,并没有给他一个明确的表情。
  “你想怎么改?”董武把目光定在刘青玉的身上,狠狠地问道。
  刘青玉缓步走到桌子跟前,伸出一只手按住了董武握着碗底的手背,盯着董武,目光如炬,语气也有了一丝冷峻:“我改背儿,开吧!武哥。”
  “开……开……”众人齐声应和,现场又喧闹起来。
  董武本来死死按住那只扣在桌面上的洋瓷碗,此时就感到一股子大力抓着自己的手背慢慢地往上抬,懵然之间,那只碗已然离开桌面有手掌那么高。现场所有的人都俯下身子,脑袋贴着桌面向那个还没完全显露出来的铜钱望去。
  别看那只碗离着桌面只有手掌那么高的距离,实际上董武和刘青玉比试的却是腕力。董武压着那只碗并不想打开,而刘青玉使劲儿攥着他的手背往上抬,他是担心这个董武再做什么手脚,使什么奸诈。二人不动声色,董武的手微微颤抖,额头上渗出了细碎的汗珠,而刘青玉满脸彤红,他的肚子一鼓一鼓地,急促的呼吸喷出浓烈的酒气。那只碗便在二人的手里忽上忽下,但最终还是慢慢升离了桌面。旁侧的刘光玉先瞅瞅身侧的刘青玉,又瞟瞟表情异样的董武,似乎是看出了什么苗头,他伸出一只手搭上了刘青玉的手背,喊了一声:“开个碗怎么这么费劲儿?”猛地往上一提。兄弟两人一起用力,那董武岂是对手?那只碗便忽地一下打开了。
  “背儿!是背儿!”在场的所有人几乎异口同声地喊了起来。
  扣碗打开,刘光玉兄弟随即撒开了攥着董武的那只手。董武捏着碗底儿,不由得瑟瑟而抖,他脸色土灰,猛地高高扬起了那只碗,狠狠摔在地上,“啪啦”一声,其音甚是刺耳。这一声脆响,仿若一声枪声,把众人的呼叫声震得顿时停止下来。地窖里突然有了一种少有的宁静,这种异常的宁静竟然有了一丝可怕的气氛,只听得到每个人忽疾忽缓的呼吸声。
  “大哥,收钱!”刘青玉大声喊道。也不知道是被酒烧的,还是刚才他与董武的那番较力憋的,他鼓涨着一张彤红的脸,此时竟然毫无惧意。别看他平常胆小如鼠,如今有酒壮胆,却是横竖不怕。刘光玉应喏着,围着桌子转了一圈儿,走到董武身侧,将桌子上那件长袍展开,又把董武面前的那一堆大洋、铜板划拉进长袍里,然后双手一抖搂,提在手里。看着大哥收好了钱,刘青玉嘴缝里才蹦了一个字,“走。”
  刘光玉应喏一声,兄弟二人向着窖井口走去。刘光玉当头领着,刚刚抬脚迈上木梯,却听得桌子那里传来了一个声音:“刘老大,我的胳膊你不要了?”刘青玉回首看着董武,嘴角微翘:“武哥说笑了。我们兄弟要你的胳膊有什么用?那玩意又不能当饭吃,你还是留着吧!告辞。”说着,扭头继续向着井口爬去。
  兄弟二人上了窖井,出了董府院门,迅速拐上了集街。刘青玉本来想顺着集街向南去,却被大哥喝止了:“走小路。”他是担心那个董武反悔,率人来追赶。刘光玉的担心不无道理,和董武做了这么多年的赌友他太了解他了,那个董武的歪心眼跟他的斜楞眼不差分毫。
  兄弟二人脚下生风,只管插进弄巷逶迤南去。风很大,吹得树叶摇摇晃晃,“沙啦”之声甚大。一轮银月缓升东天,像个巨大的圆盘悬在清澈无尘的天际,把天空渲染得银光闪闪,连大片撒开的群星都暗淡了光亮。刘光玉拎着沉甸甸的长袍心里滋悠悠的,竟然得意地吹起了口哨:“兄弟,这次多亏你了。”
  “大哥,如果是咱们输了,那个董武会不会真的剁掉你一只手?”青玉却没他那么心情舒畅,他问了个沉重的话题。
  “当然会剁。”刘光玉几乎未加思索地回道,“那小子狠毒,这样的事不晓得干过几次了。”刘光玉扭头瞅着三弟,语气很肯定,“不过,大哥相信你的本事。”
  “大哥,咱们赢了那小子这么多大洋,我想他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以后可得留点儿神。”刘青玉说着,扭头看着他,“以后切不可再赌了,那个董武家也不要再去了。”
  “不去了。”刘光玉语气决绝,貌似下了决心。说着话的工夫二人已经到了家门口。光玉说,“这些钱咱们兄弟二人平分了怎么样?”青玉笑了笑:“大哥,我估计这些大洋得有四五十个,你给我二十个就行了,多了我也不要。”
  “你要这么点儿?”光玉瞅着青玉,觉得纳闷,刚才三弟还喊出了明确的数目,他要这二十个大洋做什么?光玉将长袍在门楼口铺展开来,数了二十个大洋递到青玉手里,“三弟,你是急着用这二十个大洋要办什么事吧?”青玉并没有回答他,只是把大洋装进口袋,转身欲走。
  “三弟,这些钱先存在大哥这里,你若需要,随时来取就是了。”刘光玉又说道。刘光玉这么一说,刘青玉似乎又想起了什么事情,他返身走到门楼口,弯腰从长袍里又抓了两个铜板儿,扭身走了。刘光玉看着三弟神经兮兮的行举,苦笑着摇了摇头,他真不明白刘青玉到底要做什么。
  当天夜里,刘青玉躺在炕上睡不着,这一刻他脑子里思量的事情太多了。那明晃晃的月光射在那扇糊了油纸的椭圆形窗口上,给这间狭小的屋子投了丝丝缕缕的暗亮。他一直瞅着那丝亮光不断翻转着身子,来回碾压着被窝。公鸡叫了头遍,他就迫不及待地起了炕头,悄悄出了院门。出了门,他才觉得此时天色尚早,张大婶子肯定还没起炕呢!若是冒昧去打扰总归是不好,他这样想着,所以脚下的步子也是走得缓慢。他遛遛达达来到南牌坊这里,在立柱底下的那个石狮子头上坐了下来,举目东眺。冢子岭那座硕大的土堆在银色的月光里若隐若现,岭顶的那棵掐脖松树上高挂着一盏红彤彤的灯火,仿如鬼火在风中左右摇摆。那是占据在冢子岭的土匪挂在树上的一盏气死风灯。
  东天的那片亮光渐渐明朗,冢子岭顶上插着的那杆红旗也能看得清晰了,正在风中“嚯嚯”摆舞,而那盏飘摇的气死风灯已然没有了什么光亮。西南的天空有一颗鸡蛋那般大的星星,此时仿若染透了银色,散发着晶亮之光。刘青玉站起身子,向着西边的那条弄巷走去。张大婶子家就在牌坊往西不到二百米,一座茅草顶的挑翅儿门楼就是。张大婶子是口埠村有名的媒婆,也有一张吐纳神气的利嘴。这些年她就靠着跑媒拉纤赚钱过活,虽然赚得不少,怎奈家里有个常年卧病在炕的老伴儿,又有五个大小不一的娃子,所以日子过得也是捉襟见肘。但有这么个说媒的能耐养活着,倒是也饿不死。
  刘青玉敲敲那扇门,张大婶子正在打扫院子,闻声敞开了院门,她见门口站着刘青玉,表情有些疑惑,既而马上联想到了那个刘老三,想到刘老三又不能不想起出恭插饽饽的那档子事儿。这小子来干吗?难道是要我给他说媳妇?若是如此趁早休口,凭着刘老三的那股子吝啬劲儿,莫说哪家姑娘绝不会同意,就是我的辛苦费他们家也肯定不会给的。
  “婶子,我这次来有事拜托你恁。”刘青玉笑说着,就往院子里迈步。张大婶子也不好阻拦,将手里的扫帚往影背墙上一倚,领着刘青玉进了堂屋,于椅子上坐定,张大婶子瞅着刘青玉开了口:“三侄儿,是不是托婶子给你说媳妇?若是这事儿我看就免了吧!你爹已经找过我好多次了,老头子又不舍得花钱,如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呢?”张大婶子说着,呷了一口昨天夜里泡的一壶浓茶,吐出了一口烂糟糟的茶叶梗儿。
  “婶子,我已经相好了一家的姑娘,只是托婶子去给我通个信儿。”刘青玉笑了笑回道,右手却一直插在那个破不溜丢的口袋里,似乎摆弄着什么稀罕玩意儿。
  “哦?三侄儿相中了哪家的姑娘啊?说来听听。”张大婶子夸张地嚼着满嘴的茶叶沫子,一脸的疑惑。
  “北村祝世交的二女儿祝凤桂。”刘青玉笑呵呵地回道。
  “什么?”张大婶子的下巴立马耷拉下来,脸也拉得老长,眼珠子瞪得老大,“三侄儿睡莽撞了吧?你竟然……竟然敢惦记她?祝世交的二丫头可是明码标价,彩礼得需二十个大洋,站到冢子岭上看遍口埠街,除了董保长家,谁家又能出得起这么多的大洋?”
  刘青玉憨憨地笑笑,从口袋里掏出两个红纸滚子往桌子上一墩,“咚”的一声,沉甸甸的颇有声响,“喏!二十个大洋。”他又从口袋里一阵抠搜,摸出了两个铜板放在桌子上,“婶子,这是你的跑腿儿钱。此事若成,日后再补。”刘青玉知道张大婶子说媒也是明码标价,说成一个八个铜板。
  张大婶子看着桌子上那些钱,下巴耷拉得更长了:“三侄儿,你从哪里淘置的这么多的钱?”
  刘青玉笑笑,回道:“婶子无须担心,我这些钱来路亮堂,决不是偷抢的。”
  “好好好,有钱就行!这事儿包在婶子身上,我即刻就去祝家,找那个祝木匠说事去。”张大婶子连连说着,把两个红纸滚揣进怀里,又顺手抓起那两个铜板装进口袋。
  昨天晚上,刘青玉只跟大哥要了二十个大洋,他琢磨着够彩礼钱也就是了。多亏他临时想到了要给张大婶子的说媒钱,又多拿了两个铜板,不然,他还真拿不出这两个铜板儿。
  “婶子。”刘青玉看着已经走到门口的张大婶子又喊了一声,“此事切不可声张,你给他家送了彩礼,权当没这个事,千万别对任何人提起。”刘青玉知道张大婶子的嘴是口大扬长,所以特别嘱咐了一句。他是担心这事儿传到那个董武的耳朵里,会坏了自己的好事。张大婶子有些疑惑不解,想问为什么,但终究是没问,只是点点头:“三侄儿,婶子记下了。你且在这里等我,我去去就回来,等我的好消息吧!”
  大约一个时辰的工夫张大婶子就回来了,她满面春风:“三侄儿,这事儿成了。那祝木匠已经收下了彩礼,答应了这门亲事。就等着你看日子去娶亲了。”
  “这么顺利?”刘青玉也有些惊讶。
  “这年头,有钱能使磨推鬼。那个祝世交见了这么多大洋,岂能不动心?”张大婶子一张快嘴,说话像炒蹦豆子。
  刘青玉随即回了家,他突然觉得有些愁苦,他是为了娶媳妇的钱苦恼呢!他算计着娶个媳妇怎么着也得五块大洋。现在他有些后悔那晚没跟大哥多要几块大洋了,可他还有个脸皮薄的脾性,再跟大哥去要总是觉得张不开嘴儿。唉!怪只怪自己当初怎么疏忽了这一着。刘青玉几次到大哥家里欲提此事,去了几次,发现刘光玉最近总不着家。问大嫂马兰花,马兰花支支吾吾,根本就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看来,大哥去哪儿,根本就没和马兰花打招呼。刘青玉感到很纳闷,大哥最近忙什么呢?难道又跑去了董家赌博?想到这里,他不仅出了一身的冷汗。后来,刘青玉通过和来良贵的一次交谈,确定大哥并没去董家的赌窖,禁不住长嘘了一口气,但同时他也更加疑惑:大哥到底去了哪里呢?
  刘青玉在这种纠结之中过了一个多月,他心里愁苦,那晚便偷喝了爹珍藏的那坛子百里香,遛遛达达出了院门。他刚刚走到刘光玉家的南墙根儿,突然,他看见大哥的家门口围了几个黑影,正在鬼鬼祟祟地说着什么。刘青玉一闪身,慌忙躲在了暗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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