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乡妹
作品名称:麦黄时节 作者:漠沙利亚 发布时间:2018-03-10 18:58:42 字数:6782
九、乡妹
田四娘拉灭了里屋的灯,屋子里,只有停放三登的厅房里亮着红黄色的灯光。丽华闭上了眼睛,父亲倒在地上痛苦的情形又浮现在她眼前,好像痛苦的一刻正在发生,父亲佝偻的身躯脸上的皮肤抽动,一只手紧紧抓住胸前的衣服,一只手抓着地上的袋子,面色青紫。“女,咱农民破产咧。”父亲的声音仿佛就在耳边,“女,还差多少钱?”父亲用粗糙的手指捏着面目陈旧的钱币,“女,急我哩?”父亲沮丧的样子。丽华的脑海里一直是父亲的影子,她无法控制自己的大脑。她开始想母亲,母亲会去哪里呢?怎么会扔下父亲就走了?连女儿都不要了吗?母亲走的时候没有告诉自己,没有说她去了哪里。父亲没有留下一句话就撒手人间,留下女儿一个人,实在是母亲狠心,父亲做不了饭,母亲走后一直吃面疙瘩,放假回到家里。丽华为父亲做了荷包蛋,父亲只喝了几口汤,鸡蛋留给丽华吃,丽华犟着父亲吃鸡蛋,父亲起身就走,“爸不爱吃。”父亲磨破底的鞋,磨破膝盖的裤腿,磨破肩部的上衣,父亲肩膀上磨得厚厚的皮肉,挑坏了多少担子?满手老茧不知用坏了多少农具?脚上的厚皮形成的硬壳,是负重的身体踩踏了多少路面磨出来的?柜子里找不到父亲一件像样的衣服,这就是父亲的生活,这一件件,一幕幕浮现在丽华眼前,折磨着一颗年轻的心灵,刺痛着一个做女儿的神经,丽华满脸泪水……
路八嫂睡到正香,被丽华的哭泣声惊醒:“丽华,不敢哭咧,要哭明天一早哭。”
丽华猛然一惊,马上明白过来,感到自己脸下一片冰凉,用手一摸全是些泪水,胡乱用手指在床上擦了擦。
“娃可怜的。”田四娘说了一句翻身睡去。
“丽华,要想开哩。”路八嫂侧躺过来,把一只手枕在头下说道,“等送走了你爸,收麦子的时候大家帮你,到时候我找人来。等满山走的时候你跟他到省城去打听你妈的下落,听说你有个姨妈在省城,前些年回来过,在你舅家住了几天,你妈可能去你姨妈家里了。”路八嫂见丽华止住了哭泣说道:“快些睡,本来夜就短。”
丽华看见父亲从床板上起来,她高兴地跑过来喊了一声:“爸——。”父亲不理她,径直往大门外走去,丽华急忙追赶父亲,一直追到场头,父亲已经下了场角,这时,从麦地里跑出来一只猛虎,咬住父亲的肩膀,父亲挥动手臂在虎口里挣扎,无法逃脱猛虎的爪牙,样子十分痛苦,丽华急忙扑过去,想把父亲从虎口里抢回来,猛虎飞也似地叼着父亲跑走了,父亲的鲜血流到地上,丽华用尽全身的力气追赶猛虎,大声喊叫:“爸——爸——”
喊声惊醒了路八嫂和田四娘。八嫂急忙起身,田四娘也拉亮了灯,丽华坐在床上哭得大口大口喘气,路八嫂忙叫:“丽华,丽华——”
田四娘见路八嫂叫了几声丽华没有反应,忙连滚带爬从床的一头爬到丽华面前,“啪”一掌打在丽华脸上骂道:“娘的个脚。”
丽华被田四娘这一掌打得猛然一惊,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坐在床上,才明白自己刚才做了个恶梦。
场里睡着的黑牛听到屋里的哭喊声从梦中惊醒,听到屋里乱喊乱叫,想起路八嫂昨夜的吩咐,一手抓过头下枕着的砖头,光着脚跑到房门口问道:“咋咧?”
“黑牛,没事。”路八嫂从屋里喊话,“丽华做梦,吓得不轻。”
柳丛林也听到哭喊声,拿着棍子从后院跑过来,听到黑牛和路八嫂的喊话,才松了手上的木棍,转身准备回后院,见两个匠人手提利斧站在墙角,大家虚惊一场,相互对视了一下,迎着凉爽的空气各自回原地去了。
黑牛回到席上,望着东方已经发白的天空,赛虎光着身子爬在席子上打着呼噜,他抬脚踩在赛虎肥胖的肩上,自己利索地躺下。
赛虎翻动了一下身子,抬起头四下张望一阵,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用手抓了抓大腿上的裤子,放稳头颅又打起了呼噜。
路八嫂见天色泛白,说道:“丽华就不要睡了,给你爸在灵前献汤去,到厨房烧一碗汤,放两片面献到供桌上,放两根香做筷子。”
田四娘说:“你们惊动地我也睡不好,算了我也不睡了。”
天色蒙蒙发亮的时候,天空中的白云没有散去的意思,八嫂端来一盆水,让田四娘洗了脸,自己也洗了手脸,拿来一只木凳,站在床前让田四娘转过身去,她为田四娘梳理头发。
“落的头发多不多?”四娘问。
路八嫂从木梳上用手捏下一团头发说道:“你看,不少哩。”
“还有没有黑头发?”四娘问道。
“后脑勺还有一些。”路八嫂为田四娘盘拢了头发,这才拿过木梳说,“我都不想梳头。”说完,举起木梳为自己梳理头发。
“脚疼得都没办法穿鞋。”四娘摸着自己的小脚说道。
“今天你就干些坐着的活。”八嫂一边梳理一边说道,“剪些纸花,纸钱这些活也得忙活一阵子哩,我要招呼人蒸馍馍,今天的活多了。”
“不知道丽华还叫人唱戏不哩?”四娘问道。
“那看丽华怎么办哩?”路八嫂说道。
“依我看就算了,娃可怜的,省着几个钱以后还要过日子哩。”四娘说着自己的看法,“本来是个丧事,不叫鬼娃子唱戏,好像悄悄地埋人了,请鬼娃子唱戏吧,丧事办得和喜事一样,你说这人哪。”
天色渐渐放亮,路八嫂站在房门口观望天气,蓝蓝的天空游荡着淡淡的白云,太阳出升的东山口集聚着一片乌云,云势拉着长长的遮挡线,挡在太阳升起的东方。新苗和有梁从路家峁走来,坐在黑牛身旁。路八嫂看到了问话道:“你们起来的早呀?”
有梁笑道:“八嫂,昨天二哥让我们给三登挖坟。今个要早点出发,你不见麦都快黄了?不能耽误。”
路八嫂连忙过来说道:“你们几个先歇息,我去准备饭,早上凉凉的。”说完就奔厨房去了。
赛虎睡在芦席上,光裸着上身打着呼噜,肚子一起一伏,有梁从地上拿来赛虎一只鞋,小心地扣在赛虎的脸上捂住了赛虎的鼻子,小声说道:“叫你呼噜。”
赛虎头歪了一下,鞋子从鼻子上掉落下来,黑牛光着脚小心过去,学着有梁的办法又将鞋子重新扣在赛虎脸上,赛虎伸出一只手胡乱打了一下,滚动了一下身子又睡过去了。黑牛弯下腰,轻巧地从赛虎头旁捡起鞋,放在自己鼻子前闻了闻,马上把脸一转,胖脑袋一晃说道:“臭死咧,臭死咧!”
黑牛的动作逗得新苗和有梁想笑,又怕惊醒了赛虎,两人把笑憋在肚子里,不敢出声,等着黑牛把鞋子捂住赛虎的鼻子。黑牛蹲在赛虎头边小心地把鞋子扣在赛虎鼻子上,赛虎翻身睁开眼睛,黑牛呼啦一下就跑走了,跑到五尺远抱着自己的肚子“哈哈哈——哈哈——”笑了起来,直笑得弯腰弓背,自己站立不稳。新苗坐在芦席上笑着倒在赛虎身上。有梁在旁边也笑的挤出几滴眼泪,还没有控制住自己的笑声。
赛虎从芦席上坐了起来,伸出胖乎乎的手搓搓眼睛道:“笑毬哩笑?困得刚睡香,夸你会笑是不是?黑牛笑得好是不是?”
黑牛过来抬着胖脑袋笑着说道:“就是笑毬哩。”
赛虎爬起来,寻找鞋穿时才发现一只鞋子在席子上,心里便明白了许多,迈笨步,扭熊腰向黑牛走过去,黑牛边跑边笑。赛虎也不做声,不紧不慢地追到场边上,黑牛见无路可跑,顺着场边弯拐回来,赛虎站在场边上开始撒尿,直尿得太阳半边脸露出东山口的乌云爬上白土崖才算罢休。
新苗笑着说道:“赛虎昨天晚上吃了五老碗饭,早上才尿出来一碗,差的远吗。”
“啥?五老碗?我听白兔说吃了六老碗呢。”黑牛跑过来说。
赛虎提着卷褶不平的裤子,裤腰间磨破的布条和线丝失去了布料原有的本色,显得脏兮兮地,他伸出一只肥胖的胳膊在空中展开大肥手,咧开大嘴发出厚重的高音喊道:“同志们——,我们要——砸铁铸锅——,发展祖国的吃饭事业——,在不远的将来——,必将把我们的人民——,变成祖国的酒囊饭袋——我的目的一定要达到,我们的目的也一定能够达到,毛主席万岁——打倒田新苗——打倒路有梁——哈哈哈——”
“熊式子,我也没有逗你,你打倒我是干啥?”新苗笑着问道。
赛虎园胖的手在自己肥鼓鼓地肚子上来回摸着说道:“凡是反动的东西你不打他就不倒。这是毛主席语录。哈哈哈——”赛虎咧着大嘴笑的时候,抬手在头上摸了一下,从场边走过来坐在芦席上,一侧身子倒卧在那里。
黑牛高兴得一边笑一边在芦席上翻滚,有梁也笑坐在芦席边上。
新苗站起来指着赛虎说道:“发烧咧,疯咧,谁逗你你连人也认不得?就知道打倒我,疯了,完完咧。”
赛虎笑着喊道:“认得认不得就你们三个货色。”
新苗觉得自己没有动赛虎,不应当受到牵连就说道:“你这货色是个混眼子狗,怎么连我也咬上咧?”
赛虎在芦席上晃动着圆圆地脑袋,哼着谁也听不懂的调子,得意地笑着。黑牛也得意地在芦席上学着赛虎的调子哼哼。气得新苗只好说:“算咧。我说不清咧。”
路八嫂在厨房门口喊道:“有梁,你几个过来吃饭咧。”
新苗说道:“赛虎不要吃,你又不是挖墓子的人,我三个是挖墓子的,这饭你要是吃了,就也跟着干活去。”
赛虎笑着说道:“我不吃饭,就吃几个馍馍,稀饭都给你喝。”
新苗笑着抬起一脚踢赛虎的屁股,赛虎用手从身后一档,新苗的腿就被挡回来了。新苗说道:“这货灵醒的很哩。”
路八嫂笑着喊道:“快吃饭,不要闹了,太阳出来就热咧。”
黑牛说道:“没有赛虎不热闹,赛虎今天也挖墓子去吧?”
路八嫂说道:“赛虎今天就是往回挑水,一个人不够再找一个。”
“八嫂子,你竟给我寻这偷不得懒的差事。”赛虎白了路八嫂一眼。
“哈哈——今个好好挑水,美!”新苗说完和黑牛同时笑了起来。
茂密的大树笼罩在路家寨的村周,阴郁的树木里藏着路家寨的民房,叽叽喳喳的鸟儿在树间鸣叫,算黄算割的叫声唱响了路家寨早晨,村子周围的麦田里,包含希望的麦穗在微风中轻轻地晃动,黑牛,有梁走在村外的路上,新苗望了一眼远方广阔的麦田回头说道:“今年麦子长势不错,是个丰收年哩。”
身后的有梁说道:“哎——可惜不值几个钱。”
黑牛说道:“种粮食不是钱不钱的事情,钱没有可以,粮食没有就要饿死。”
有梁笑着说道:“过去没有粮食吃的时候,都知道粮食重要,现在吃饱饭了,都开始找钱用,把粮食的地位排到钱身后了。中国人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看国外呢。”
“饭饱生余事,无德心思淫,老人说的。”新苗笑道。
“最近几年,庄稼长得好,是托了上一代人的福了,修梯田平整土地,修水利工程,再加上几年风调雨顺,没有闹粮荒,化肥起了作用。”有梁说道。
“地,我种烦了,不想种地,可是咱是农民,不种庄稼干啥去?都不种地,城里人吃啥咧?”新苗说道。
“城里人没有粮食人家从国外进口呢。”有梁笑着说,顺手抚摸着身边麦地里的麦穗,喜悦地说,“要是有收割机就好了,麦子长得就是让人喜欢,正是颗粒饱满的时候,就剩下一老了。”
“山外有收割机,咱就是有收割机也用不成,到处都是山坡地,不比人家平川地。”新苗面带笑意地说,“可不敢有个灾荒年,再有,死的人就多得没法说了。”
“哎——谁让咱生在这山窝窝里哩。习惯了这种生活,换个地方还不习惯。嘿嘿——”黑牛说道。
有梁回头说道:“听说,当年外面战争,只有咱们这里安稳,老祖宗能够看上这块地方,就有他的道理,只是我们不知道。”
“我今年收麦子都发愁哩。”新苗站住望了一眼天说道:“我弟弟领着媳妇,两口子出门打工去了,不但没有人帮我,我还要给他们收麦子,药王店上边的麦子,要用挑往回担哩。不好往回运。”
“我今年种的麦子也不少,本来不想种那么多,可是也不能让地闲着,种的少了也是种,还不如都种上算了。”有梁一边走一边说道,“哎——三登今年把麦子种上了,不用割了,给丽华留下遗产,自己走了,农民,只要不死,罪,就受不完。明年少种些,够吃就对了。”
“满山今年回来给二叔收麦子来了。二叔今年不愁了。”黑牛说。
“咱不能跟满山比哩。”有梁接过话说道:“我二哥把两个女子的彩礼钱都供给满山上学了,他回来收一次麦子算啥呀。”
“新春从小学到初中都是第一名,考上高中他爸没有钱供给,还不是跟咱们一样种庄稼。”新苗压低声音说道。
“收了这茬庄稼我也出门打工去。”黑牛低着头说道,“我的娃娃身体不太好,感冒一次就是几十块,没有钱不行。”
“啥身体不好,现在的医生没有医德,小病大治,感冒了几片药的事情,他不给药吃,非要打什么吊针,社会完蛋了,就和隋朝一样,君主无道天下失德,医无医德,师无师德,官无官德,金钱至上。”新苗叹一口气说道。
“黑牛到啥地方打工?把我也领上。”有梁笑着说道。
“都走了就剩下我和新春,白兔咧。”新苗说道。
“没事,还要赛虎在家咧。”黑牛说,“哈哈——”
“路家寨都快成女儿国咧。”有梁笑着说。
黑牛歪着脖子说道:“路家寨算啥,柳家河,药王店,王家庄女人都出门当保姆去了,还有到新疆收棉花的。”
“女人出门打工还有好?”新苗说道,“白土崖上的女人出门当三陪小姐,有的在外面找个人不回来咧。”
“改革吗。就是要改咧。嘿嘿。”黑牛说道。
“六十亩坡上的麦子要割一条路。埋三登的时候就走六十亩坡比较近,要是弯道走坡上那还不把人累死?”新苗走到六十亩地头说道。
“急啥嘛?”有梁说道,“麦子正收粒哩。能多长一天,就能多打粮食,埋三登时候早上再割。”
柳丛林领着两个没有技术操作证得木匠,连夜工作,直到中午时分才将棺材做出了模样,柳老师用手拍打着棺材面,用粗糙的手指摸着平滑的棺木,看着古调乡味的样式,见严丝无缝就夸奖道:“好手艺,好手艺,也该带徒弟咧,往后去年轻人没有人干这体力活咧。”
“一家一个宝贝蛋,谁舍得让娃学这手艺。”一个匠人笑着对柳丛林说,??“城里人都用骨灰盒咧,把人烧的剩下一把灰,放一个小盒子里。”
路有德急忙催促柳丛林和新春道:“匠人只剩下卷盖一道工序了,你和新春现在就开始刷红,把棺材里面刷上红漆,给丽华留个角就行了,外面最后刷上黑漆就妥咧。”
朱三登那失去灵魂的肉体,完全改变了往日的本色,面色如纸,在夏日的气温中开始膨胀,向外散发着刺鼻的气味,苍蝇们闻到气息不约而至,满堂飞舞。路有德见了忙吩咐道:“满山和白兔快去上山割些艾蒿子草回来,赛虎和我准备灰土。”
满山和白兔各自寻得镰刀,沿着柏树坡旁的柏树湾到后山下寻采割艾蒿草,满山发现柏树湾里粗大的柏树已经不知去向,只剩下碗口大的小柏树稀疏地在柏树湾里伸着枝头。完全可以看到翠绿的山坡。来到山坡,草苗已被羊群吃得只剩下二寸高的草根在坡上发青,到处是牛羊的粪便,到哪里找艾蒿去?满山着急起来,他看了一眼白兔问道:“坡上可能没有艾蒿了,咱们到哪里去找咧?”
“跟我走就是了,上坡如果没有,要到地埂上找去,哪里到处是麦子地,牛羊进不去。”白兔说道,“你看咱农民可怜不可怜?”
满山抬起一只手,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沉思了一下说道:“粮食是人类生存的基础物质,农民是粮食生产的主要群体,人类也是靠耕种繁衍下来的,农民在人类发展史上为社会提供了生存资源,在提供生活资料的同时,又提供了社会发展时期的劳动力,兵役,这个群体,自然就变成了社会发展中的脚掌,承担者社会运行时的全部重量。农民的劳动,不是像圣经里说的那样是神的约定,很多人离开了农村不是也生活的很好吗?在社会发展中不注重农村发展,就像人体不注重自己的脚一样,最终只能是匍匐行走。”
“满山,说什么都没有用,谁听咱的话哩?走,到那边去找艾蒿。”白兔指着远方的一片麦子地说道。
路满山听了白兔的话笑道:“我们几乎就没有发展,外面发展的快哩,电视广播里说农村发展的如何如何,一般都是形式,不切实地的多,人们说电视广播的信誉度很小,我爸都不看新闻,我开始不明白,现在知道了,我们也是社会的一个组成部分,社会怎么发展,我们没有发展,当然对社会就存在迟疑的态度。”
白兔领着路满山沿着麦子地里的缝隙在地边处找艾蒿,见满山头上都是汗水就说道:“满山。你在这里等我,我去割一些来。”
路满山点点头,站在麦地边上,看着两边都是麦田,沿着地埂怕碰倒麦子,小心地等待着白兔。他想起了那句:“粒粒皆辛苦”的句子来,多么朴实、通俗易懂、发人深思的句子,永不退色的诗句,今天就没有人作出一首像样的诗句呢?学历、职称、人才济济,要是把现代社会让给古人来管理和经营那才是最美妙的诗歌。可惜,过去的人是境界高于物质,现在社会是物质高于境界,过去的人是德高望重,现在的人是望众德高。
“满山,你看看。这些够不够?”白兔的喊声打断了满山的心思。满山连忙转过身子观看,白兔抱着一捆艾蒿从地埂上走过来,一只手豁开地里的麦子,身后的麦子在田间晃动。
“你割得不少哩。够了,能用多少呀?”路满山高兴地说。
“有些味道就行了。哎——真热。”白兔说道。
“给我,我拿上好了。”满山愧疚地说道。
“不用,换手怕碰了人家的麦子。出了地在说吧。”
白兔和满山抱着艾蒿进门的时候,村上的乡亲们都各自带一些纸钱来为三登吊孝送行。此时,莲香和秀芝也带来一些纸钱交给丽华,丽华今天守在三登灵前,接待人们。莲香坐在一旁哭了几声,秀芝在灵桌钱鞠躬时,闻到一股刺鼻的气味,连忙用一只手捂着鼻子快步出了门,见满山抱着一捆草,也没有顾得上理会他,先换了一口气,伸出另外一只手拉了一下满山的衣服。
路八嫂在外面干活,见一大堆妇女围在一起说话,走过来一打听,都在看秀芝,连忙拉了拉自己身上的衣服下摆,双手拍打了身上的灰尘,抬起一只手抚摸了自己头上的发丝,从人群中走过去拉住秀芝的手问道:“我娃回来了娘都不知道,满山也没有告诉娘,你看把人都忙的,你坐下歇歇。”
秀芝被路八嫂一席话说得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正巧满山放了艾蒿从里面出来,走到秀芝面前说道:“这是八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