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集
作品名称:龙泉观传说 作者:秦耕 发布时间:2018-03-08 11:52:07 字数:3918
1
康西县龙泉乡龙泉山。
龙泉观。
龙泉喷涌,訇然雷动……
上午,天气晴朗、丽日融融。那喷涌的飞泉,在日光的照耀下,如耀眼的白练,呈弧线飘飞于龙泉观下。来到潭前,更觉得那飞泉轰声如雷、震耳欲聋。那升腾的烟雨,弥漫开来,令人觉得犹如置身于紫气升腾的云雾之中。来到潭边,掬一捧泉水,给人一种舒爽清凉的感觉。
许先智呆呆地站在龙泉潭边已经很久了。
这时,他坐在潭边,摸出笔记本,在笔记本上写着:5000x24x365
随后,他合上笔记本,站了起来,沿着溪流向下走去……
2
白天。
龙泉村龙泉岭。
李文高的房子左侧,正在建造烤烟炉,那打墙的号子,嘹亮悦动,一阵紧似一阵――
嗨喽――嗬!
嗨,嗨,嗨喽嗨!
嗨喽——嗬!
嗨喽,嗨,嗨!
……
3
晚上。
许先智的寝室。
灯光下,许先智坐在写字台前专心致志地写着什么。
这时,他盯着本子上的文字苦思冥想。之后,犹如诵经似地咕叽咕叽地在本子上写下了两行文字。
他将钢笔筒上,夹在本子中,发出一声幽幽的叹息……
4
晚上。
灯光下,余耀华的寝室。
余耀华对马庭琴:有人说,许先智是五十年代的大学生,曾经是专家、是学者。哎,你相信吗?
马廷琴不仅没有正面回答丈夫的问题,反而向丈夫提出了新的问题:你对这个问题怎么看?
余耀华:关键是许先智本人,明知道有人议论他,他却对这些议论不置可否。
马廷琴:那他到底是不是专家和学者呢?
余耀华音画重叠:谁知道啊!问上他,也只能得到一个莫测高深的诡秘嬉笑。
5
晚上。
程书记的寝室。灯光下,程书记对袁乡长:听说许先智又到龙泉潭去过了。
袁乡长:我也听说过了。
程书记:哎,你说他这种故作深沉的神气劲儿,是不是巴望着人们按照他所设计的思路想问题,往他的脸上贴金呢?
袁乡长:我也觉得他就是这么个意思。
程书记:但是,这金贴得却又过于笨拙啊。
袁乡长:是啊,他的这一做法,却又令人想到,你既然是专家、是学者,为什么不呆在实验室里、不呆在书房里研究学问,而要跑到这鬼不生蛋的山旮旯里穷蹦跶呢?
程书记:是啊!难道这鬼不生蛋的山眼里,有他许先智所研究的学问?
袁乡长:鬼都不会相信!
程书记:还有啊,就他那模样,鼓捣一下送到动物园去充猴子,还确实像极了。让他充专家、充学者,岂不是癞蛤蟆戴眼镜,愣充药王爷——模样倒是有那么一点儿像。可是,那呱呱的声腔,让人一听就知道那不是药王爷,而是癞蛤蟆。
袁乡长哈哈大笑:谁说不是呢。
6
晚上。
余耀华的寝室。
灯光下,余耀华对女人:许先智对人说,他其实就是龙泉人。
马廷琴递给丈夫一杯水:可是,他的口音一点龙泉味都没有啊!
余耀华喝下一口水:是啊!因此,有人为了弄清许先智到底是哪里人,还不辞辛劳地专门查找了许先智的档案。结果,许先智属于挂职的副乡长,根本就无档案可查。
马廷琴:也就是说,许先智不属于正式的国家干部。但是,他究竟属于什么类型的人物?谁也说不清楚。
余耀华:于是,人们便顺理成章地想到,许先智极有可能是犯有什么错误,上面将他流放到这鬼不生蛋的山旮旯里来,是为了让他接受改造。
7
晚上。程书记的寝室。
灯光下。程书记对袁乡长:这种推理如果成立,请试想一下,还有谁愿意理他许先智啊!
袁乡长:是啊,纵然他许先智能够把任何东西、任何事情都说得天花乱坠,也没有人愿意听,更没有人愿意相信。
8
龙泉山。
龙泉观。
龙泉喷涌,訇然雷动……
许先智因为他的构想没有被采纳,而憋闷闹心,成天郁闷不乐,缄默不语。为了排除内心的郁闷,他常常独自一人,在龙泉街内街外晃悠逛荡;也常常惹得一些淘气的小家伙,冲他撒牛粪羊屎……
许先智也不与那班小家伙计较,而只是无可奈何地摇头叹息。
9
晚上。周卫民的寝室。
灯光下。周卫民对刘畅:一次又一次的牛粪羊屎撒到许先智的身上,将他那不太受看的模样,装扮得更是臭味熏天,怎么洗也洗不干净。弄得乡政府里的一班人,谁见了他都像是见到了瘟神,人人唯恐避之不及、匆匆躲避。
刘畅的心中,猛然间涌起一阵无名的酸楚。
周卫民:许先智从不注重仪表,也从不乱花一分钱。可那一回,他愣是咬牙破费买回香皂,将浑身上下彻底清洗,就连那原本就稀少得可怜的几根头发,也被他咬牙剐之。
陈贤忠和刘畅都抽着闷烟,谁也没有插话。
周卫民:这样一来,身上的臭味倒是没有了,可是头发也没有了。他只得弄顶帽子,将那葫芦般溜光的脑壳盖上。
周卫民讲到这里,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装上烟末,点燃幽幽地吧哒。陈贤忠和刘畅相继续上另一支烟吸将起来。
周卫民吐出一团烟雾:从此,许先智再也不敢随便到街面上晃荡了,而是成天在乡政府院内闲溜达。人们看到他那目光呆滞的拖沓劲儿,比死了爹、没了娘,还要沮丧。
10
龙泉观下。
许先智由龙泉潭下,徒步跋涉,沿龙泉峡顺流而下。他边走边目测峡谷的宽度和高度,并逐一记录下来……
许先智从龙泉峡回来后,将自己反锁在寝室里,窗户紧闭。谁也不知道他到底是跑累了,躺在床上睡觉,还是又在鼓捣什么新鲜玩意儿?
许先智有时连饭也忘记了吃。常常是挨到硬是饿急了,才出来找大师傅讨些冷饭冷菜,对茬了事儿。至于上厕所,同样是憋急了才出来,一顿风快地排泄,立马就折身回到屋里,阖上了房门。
谁也不知道,他到底藏在屋里搞些什么名堂?
11
马廷琴通过缜密的观察,发现许先智寝室里的灯光,不分白天黑夜都亮着。她常在夜静更深的时候凑近窗前,贴耳聆听。但是,除了翻书翻纸的响声,就是叹息和神经质的自言自语;有时也有咳嗽声,以及那困极入睡以后发出的如雷鼾声。
李文汉对许先智也十分关心,也在深更半夜,凑到窗前探究竟。不曾想,他居然与马廷琴不期而遇,撞了个满怀,弄得两个人都极为尴尬。
到底是李文汉精于世故,应变能力惊人。
他轻轻地拉住马廷琴的手:有话外面说,惊动了别人,将会闹出许多闲话。
马廷琴亦有同感。
于是,他们蹑手蹑脚、悄悄隐退,如同窃贼般地溜到乡政府院外,选择了一个不易被人发现的阴暗处。
马廷琴发觉她的手,仍然被李文汉捏着。她想抽回,却又觉得浑身上下没有一点力气。
马廷琴心想:李文汉的亲家公在省里当厅长,那可是一个了不得的人物!
马廷琴楚楚可怜地对李文汉:李乡长,我不想在供销社干了。
李文汉:你想到哪儿干?
马廷琴:我想到乡政府。
李文汉:到乡妇联怎么样?
马廷琴:能行吗?
李文汉:只要你夜里出来监视那许先智,这事儿我包了。
马廷琴:算了吧,我还不知道你想什么!
黑暗中,李文汉的双眼燃烧着灼人的光芒:想什么?
马廷琴躲避着那两束火辣的目光:别,月亮和星星都看着我们哩!
李文汉:月亮和星星都会闭上眼睛。
面对艳丽的可人儿,李文汉仿佛一下子年轻了三十多岁。这娇小的女人,在他的眼睛里不断地幻化,幻化成一幅多少年来一直令他梦牵魂绕的美丽肖像,令他如醉如痴、酣畅销魂。他也终于从马廷琴的身上,找回了遗失已久的、男子汉的自尊!
12
上午。
马廷琴发现许先智到邮电所去寄信。她尾随其后,可是只看到信是寄往省城,至于收信人的姓名,她却没有看清。
马廷琴想从邮箱里取出那封信,却遭到了邮政工作人员的严正警告——窥探他人信件的秘密是不道德的,甚至是违法的!
晚上,乡政府院外。
马廷琴对李文汉:可惜,没有看清收信人的姓名。
13
许先智将信寄出之后,似乎安稳了许多。马廷琴变着法地问许先智:最近那么神秘,都忙些什么?
许先智目光闪烁,充满了希望:但愿这回能成!
马廷琴有些纳闷:这许先智该不会是中邪了吧?成天神经兮兮的。尤其是他摘下眼镜的那副模样,简直令人不忍多看。啊,那深陷的眼眶,青幽幽发亮,仿佛是刚从坟墓里爬出来的行尸冤鬼,令人毛骨悚然!
于是,这个小小的乡政府院内,便被恐惧所笼罩。
14
龙泉乡乡政府办公室。
李文汉扫了一眼办公室里的人们,人人到位,唯独不见许先智。他神情肃穆,忧虑重重:那个许先智最近老是神经兮兮的,也不知道他究竟搞的是什么鬼名堂?
周卫民却说:他那是为修筑水库劳心啊!
余耀华就讥笑许先智:傻,傻得有卖的!
李文汉:既然是乡党委决定了的事情,你根本就无法推翻。你一个痩弱丑陋的挂职猴子,你猴急能有什么用呢?
程书记附和:是呀,你又不是龙泉乡人,而且又是挂职的干部;你安安稳稳地混一段时间,是时候了拍屁股走人,多舒坦呀!你猴急什么呀?
袁乡长:龙泉乡的建设与发展,或好或坏,跟你许先智球弦不沾。你这样死钻牛角尖,不是傻蛋,就是二球!
15
傍晚。
龙泉乡乡政府院内。李文汉转着弯地跟周卫民闲呱嗒:老周最近像是忙得紧哩!都忙活些什么呢?
周卫民明知道李文汉是找他寻乐儿,却装作什么也不知道。
他温祥地笑了笑:忙活也说不上,只是去瞅瞅那烤烟抖弄得怎么样?
李文汉:你是分管农业的书记,怎么老盯住烤烟不放呢?我说老周啊,你这不是偏心眼吗?哎,你怎么不去瞅瞅别的农作物呢?你去瞅瞅它们,也算是咱领导对包谷、土豆和红薯的关心呀!
周卫民笑着对李文汉:农民种田嘛,如同老和尚闭上俩眼拈珠诵经,抖弄得熟稔着哩!唯独这种植烤烟是新道道儿,他们是才起步的奶憨儿,走得格歪格歪,不盯紧点还成?弄砸喽,我这个分管农业的副书记,还当是不当啊!
余耀华了解周卫民的喜好,说出的话更为贴切:您周书记呀,最爱的是什么?不就是吸溜两口吗?您和那烟是什么关系?
李文汉问余耀华:什么关系?
余耀华对李文汉笑了笑:刚圆房的小俩口,粘得紧哩!
李文汉嬉笑一声,悄悄地隐退。而周卫民,则毫无表情地取下旱烟锅,默默地装上烟末,点燃后一阵悠悠地吧嗒,浓浓的眉毛下的一双眼睛眯缝着冲余耀华一顿好瞅。那眼神,犹如考古学家正全神贯注地研究秦始皇坟墓里那陶俑上的釉彩,瞅得余耀华像是被黄峰蛰伤了屁股!
余耀华诚惶诚恐:啊,周书记,我多嘴。请您别往心里去,我掌嘴!
随即“啪啪”两声掌在嘴上。于是,那被掌的嘴,即刻就红得像猴子的屁股。
谁知,周卫民居然呵呵一乐:你小子,还真能抖弄,将来准能当县长。
余耀华受宠若惊:周书记,您不怪我?
周卫民扬起一只脚,在鞋底上磕去烟灰,朗声大笑:哪能啊?你又没错――我正乐和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