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纯情难越无形门坎

　　陈善水来到部队，本来踏实能干的他，带着亲人的嘱托，收藏着对翠莹的思念，来到这个大集体，不怕苦不怕累，各项训练成绩都名列前茅。
　　夜里，他总是在被褥里打着电筒，看翠莹的照片，但他从没跟人提起过，因为他觉得，翠莹对他来说，是可望不可及的，他有时自己对自己说，不要去想她，可是越是让自己不去想她就越是想她。越想她，工作就越是埋头苦干。由于他表现突出，不仅被提拔为班长，还在当年正式入了党。
　　第三年因为母亲生病，陈善水在腊月二十九回家探亲。
　　此时，华阳河通往毛田湾的大路上，周翠莹正同突击队的年轻人们，挑着被褥等零碎东西走在这条回家的路上。突然兰兰喊了起来：“翠莹姐，你看，那边来了个穿着军大衣斜挎黄挎包的军人嗳。”
　　一男青年也说：“军装穿在身上就是威武神气，唉，我怎么看着像陈善水？是陈善水，哈哈……”男青年欲言又止，对着翠莹做起鬼脸来。翠莹虎着脸说：“你们别瞎说。”
　　只见那人越走越近，大家看清楚了，真的是陈善水，翠莹的心顿时咚咚跳了起来！陈善水走近大家，笑容满面道：“这么巧？你们刚从工地上回来吧？”说完接过翠莹肩上挑被褥的担子，一行人一路走一路嬉笑着回到毛田湾。
　　虽然是腊月二十九了，可周家的五七房里，还没有一点过年的气息。年三十早上，翠莹来到c城老屋，购置了一点过年的东西，同母亲小妹一道回到毛田湾，随着李妍的归来，炊烟中，总算冒出了年三十的味道。
　　眨眼间，已经是大年初二了，因为知道李妍反对翠莹与自己交往，陈善水也不好来李妍家串门拜年，翠莹呢，尽管是那么想见陈善水，可是她克制着自己，硬是没有到陈善水家。
　　初三了，陈善水托人递了一张字条给翠莹，让翠莹到他家去面谈一次，不谈婚姻，作为朋友总该可以吧。于是翠莹悄悄来到陈善水家。
　　毛田湾的村民家，都是鼻子连着眼睛的，翠莹一进入陈善水的家，不知有多少只“望远镜”对翠莹看着。
　　见翠莹出了五七房大门，大嫂肖杜婵拎着一只空竹篮子尾随而去。
　　翠莹来到陈家，独眼母亲连忙端茶倒水。陈善水让翠莹进了自己的房间。房间陈设简陋，除了一张床，床边一张四方桌子。桌子上放着陈善水带回来的糖果。
　　陈善水将糖果对翠莹面前推了推：“剥个糖果吃吧。”
　　翠莹矜持地笑了笑，没置可否。正在这时，只听陈善林家的门口喧闹了起来。善水的母亲方梅和大哥正招呼来势汹汹的李妍。只听陈善水母亲道：“翠莹她妈，你怎么稀客？翠莹刚来，正跟善水说话呢。”
　　“正跟善水说话？说话为什么要到房间里面去？我看是起心不良吧？”
　　“阿姨，你误会了。”陈善水的大哥连忙解释。
　　“什么误会了？有什么话不能在堂间说？翠莹！翠莹！你个死屄还不给我赶紧出来！”
　　房间里端坐着的翠莹听见母亲高声喊叫，赶紧从房间走了出来：“妈，干嘛呀？”
　　“还好意思问，你这不要脸的屄，急猴猴的要嫁人也不能送上门吧？还不赶紧给我回家！”
　　听见母亲这样满口脏话羞辱自己，翠莹羞得无地自容，在众目睽睽下，一口气跑回五七房。
　　原来，翠莹来到陈善水家，被大嫂肖杜婵远远盯着，见翠莹进了善水的房间，她连忙跑回五七房，对着李妍大声喊道：“不得了了，翠莹到陈善林家去了，还进了他家的房间，我看那家人不怀好意，你赶紧去，不然翠莹就要被那个了。”
　　李妍一听，柳眉一竖：“肖杜婵，你真的看清了？翠莹去了陈善林家？还进了房间？”
　　“是的，是的，这种有损名声的话我能瞎说吗？她好歹是我的姑妹子，你赶紧去看看吧，省得翠莹被善水那个了就来不及了！”大嫂一脸焦急的神色。
　　李妍呼地站起身，一路几乎是跑着来到陈善林家。
　　翠莹从陈善水家一路流着泪跑回了家，李妍跟在翠莹身后一路走一路骂，一直骂到五七房还在骂：“你这不要脸的，竟然老母猪卖屄倒贴上了，还进了人家房间。说，进房间干什么了？”
　　“我进了房间一句话还没说，你就到了，我能干什么？”
　　此时的李妍，仿佛失去了理智，因为她想，不给女儿来点狠劲，女儿是不会听自己的。但她没想到物极必反，倔强的翠莹面对这极度的羞辱，本来还处在踟蹰中的她，产生了强烈的逆反心理：“你不让我跟善水好，我偏要以假成真。”
　　见翠莹犟嘴，李妍更是火冒三丈：“有本事，把衣服脱了，不要穿我的一根纱到他家去，反正你不要脸，你不要脸，我还要脸。你走，从此你是你，我是我，你不是我的女儿，我也不是你的妈妈。”
　　翠莹见母亲说出如此极端的话来，也没加细细思量，当场就脱下棉袄，只穿一件单衣薄衫，哭着冲到后屋山坡上，迎着北风口伤心地哭泣着。
　　李妍知道翠莹一旦倔强起来是九头牛也拉不回，见女儿真的脱下棉袄，心里已然后悔说出那么难听那么绝情的狠话，她的本意就是阻止翠莹跟陈善水的关系，而且他们的关系断得越快越好。因为平时对女儿们随便打骂惯了的，也没觉得自己的话说出来是那么得伤人，潜意识中，女儿们在她心目中还是小时候随她任意打骂的孩子，压根也没想到女儿们已经成了大人了，没想到她们也会爱面子，也会有自己独立的思考，见翠莹真地脱下衣服，并哭着跑了出去，这才后怕起来，又生怕她冻坏了，随即拿起翠莹摔在地上的棉袄追到后屋山坡上。
　　远处的树林里，陈善水静悄悄地看着，心疼着，不由流下酸楚的泪水，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眼见心爱的人备受委屈，却不能上前安慰一句，见她单衣薄衫坐在风口中冻得瑟瑟发抖，自己却不能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一下心上人。怀着疼惜和绝望的心情，他只好悄悄地离开了。
　　当晚，翠莹用被褥捂着头，边流泪边思考着：怎么办？与陈善水的关系从原来的暗箱操作，变成眼前的明火执仗，母亲不管不顾，当着众人的面就大呼小叫，让自己下不来台。
　　其实翠莹跟善水的关系，也只是懵懂中的自然相处，虽然流露出爱意，却也属于那种初始化相互好感的懵懂之中，这回闹成这样，简直就是黄泥巴掉进裤裆，不是屎也是屎了，这反而逼得翠莹进退两难，面临抉择的翠莹彻夜难眠。望着窗外的点点繁星，想起与善水相互用信件交流感情的点点滴滴，翠莹的内心又涌起一股甜蜜的感觉。怎么办？怎么办？正在胡思乱想之际，忽听窗户边有响动，然后一张白白的纸条掉进窗内。翠莹捡起纸条，急忙打开窗户对外看着，只见一个人影向远处走去，看模糊的影子，翠莹猜想一定是陈善水。直到看不见他的身影，翠莹才回到床上，打开纸条，果然是陈善水写的纸条，上面写到：“翠莹，探亲假还有两天，但我不想继续呆下去了，因为看着你因为我而受到你母亲的当众责骂，我心里很不是滋味，翠莹，你知道，看着你母亲那样骂你，你知道我的心有多疼么？看着你单衣薄衫坐在北风口中哭泣，你知道吗？我的心简直要被你的哭声给撕碎了。但我只能站在远远的地方，一个不被你母亲看见的地方，偷偷地陪着你，陪着你伤心，陪着你哭泣。尽管探亲假还有两天，但我想提前归队，我不忍因为我，而让你继续伤心痛苦。也许你母亲不同意我们的关系发展下去是对的，因为你我身份不一样，你最终还是要回到城市里去，因为城乡差别太大了。不要怪你的母亲，可怜天下父母心，作为她的女儿，她怎样骂你，都是为你好，你不要过度伤心好吗？亲爱的，我明天就要走了，你多保重！再见。”
　　翠莹看完纸条，坐在床上，泪流不止，彻夜难眠。
　　第二天一大早，见翠莹很早起来，李妍问道：“这么早起来干嘛？”
　　翠莹还沉浸在昨晚的情绪之中，虽然母亲轻声相问，翠莹还是没好气地说：“我送他去！”
　　“唉！”李妍深深地叹了口气。她知道，翠莹这丫头从小脾气倔强，一旦她决定想干的事情任谁也是劝不回的，不过她很懂事，除了眼前与陈善水的事情，还从来没干过让自己担心的事情。唉，女儿是菜籽命，也许这是老天安排好了的，那就听天由命吧。但心里还是愿她能跟善水断了这层关系。
　　一对恋人像是约好了时间一般，陈善水和翠莹先后来到村口。翠莹默默地走向陈善水，两人就这样一声不吭走了一段路，陈善水开口道：“翠莹，听你母亲的吧，我们身份不一样，到时候，你还有机会上调回城，不会在农村呆一辈子。以后，我们兄妹相称吧，正好我没有妹妹，做我的妹妹吧！”
　　听善水这样说，翠莹心里很是难受，她知道，善水这样说明显是出于无奈，不用看善水躲闪的眼神，她也知道善水这样说完全是为了宽慰自己，翠莹很是感动，紧要关头，善水想的不是他自己，而是替翠莹着想。翠莹知道，此时他是多么希望自己跟他的关系继续下去，可是，现实能让他们继续发展下去吗？
　　“做妹妹？”
　　“是啊。”
　　“呵呵……”翠莹苦笑着，欲言又止。
　　不知不觉中，两人来到露天长途车站，陈善水情不自禁地抓住翠莹的左手：“车站到了，你回去吧！”说完眼圈不由红了起来，翠莹的泪水更是不争气地流了出来，哽咽着说道：“走吧，到部队安心，不要牵挂我。”
　　“嗯嗯，你也要保重，凡事不要太要强，那样会累坏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