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报国当兵忠肝照人

　　翠莹为外乡女人打抱不平的事情，像一阵清风不胫而走。大家人前背后都对着她竖起大拇指，陈善水听后，更是对翠莹刮目相看，这样重情重义敢作敢为的女子世间少有，他是那么的喜欢翠莹，魂牵梦绕中，陈善水对翠莹几近神魂颠倒了。
　　当然翠莹也不是木讷之人，尤其是陈善水向翠莹偷偷塞了一封信之后，让情感处在懵懂中的翠莹很是激动，甚至有点好奇。因为那个年代的小青年都还处在什么都比较封闭的时代，爱情之花的种子，只能在各自的心田里种下，顶多也是个眉目传情罢了，根本就没有什么亲昵的举动。他们几乎没有晚上或者其他时间的单独约会，就这样，近在咫尺的两个人，开始了具有时代特色的，且别有情趣的信件来往，两人在字里行间中流溢着各自的纯真，在洁白的纸笺上泼洒着相互倾慕的情感。
　　记得有人说过：“每一个沐浴在爱河中的人都是诗人。”此时的两人，全然忘了置身的世俗，忘了所有的烦恼，全身心的投入到感情的洪流中去了，脑海中塞满了爱的甜蜜，情的浪漫，处处都花好月圆，充满诗情画意。可恋爱中的表情，却毫不吝啬地出卖了他们还处在萌芽中的秘密，他们之间的秘密被李妍发现，这时他们爱情的种子也刚刚发芽。
　　71年，将周进年的婚事办完，准备回c城家门口做生意的李妍，跟翠莹摊牌表明了自己的态度。显然，对于女儿跟善水的相恋，态度是反对的。因为女儿要是嫁给善水的话，就意味着一辈子都跳不出农门，那样女儿岂不是要吃苦一辈子？
　　这天翠莹收工回来，母亲正色道：“告诉你，跟陈善水的关系，你赶紧给我断了，省得将来后悔来不及。”
　　初涉情感的翠莹，对于母亲的突然发问，不知怎样回答才好，也是出于女孩的羞涩和懵懂，慌乱中，口不择言，竟然来了个否认地回答：“什么呀？谁跟他有关系了？”
　　从没说过谎话的翠莹，顿时感到自己的心像是要蹦出喉咙外一样。知女莫若母，李妍看女儿一脸窘相，又追了一句：“没关系最好，告诉你，你要是不听我的话，吃苦的是你自己，你给我记住了。”
　　翠莹嗫嚅着说道：“我们就是玩得比较好的朋友。”此时的翠莹，全然没有了铁姑娘的那种“铁气”和“霸气”了。
　　夜深了，月光如清水泻进低矮的窗口。望着窗外天上的星星点点，翠莹第一次陷入情感的纠结之中。想想母亲说的话，翠莹陷入进退两难之境地。陈善水，不说是自己遇到的心仪之人，他是个在各方面表现都很出色，又是个难得的忠厚老实之人。况且，他对自己是那样的情真意切，这样的人做自己的终身伴侣是没得挑的。可是如果与他相处下去，就意味着自己要在农村呆上一辈子。感情这东西，一旦掺杂了别的念头，就会产生纠结，自己还真没这个思想准备，怎么办？怎么办？
　　李妍的决断和阻止，不仅使两个刚刚尝到爱情甜蜜的梦中人醒了过来，让两人矛盾、痛苦，还让另一个人痛苦伤心，她就是陈善水的独眼母亲方梅。
　　老人做梦都想翠莹能嫁给自己的儿子。看着儿子善水苦闷的样子，独眼母亲心如刀割，一向语言不多的她，不知道怎样安慰儿子，只得跪在老伴的牌位前，嘴里咕咕叨叨地念念有词，每当遇到烦心或者是高兴的事情，方梅都会在老伴的牌位前絮絮叨叨的。
　　陈善水的父亲名叫陈品正，可人家都叫他陈老好。陈老好从小就随父亲给地主家扛长工，二十二岁那年，地主十九岁的儿子看中了奶娘家跟他同年龄的女儿，说同年龄，实际上奶娘家的女儿比地主的儿子大几个月。奶娘由于家穷，生了女儿几个月后就来到地主家奶地主的儿子。
　　艰难中，女儿六岁了，由于极度的贫困，奶娘忍痛将女儿送给一人家的长子当童养媳，因为长子的父亲参加了反对新四军的宣传，破坏新四军组织的活动，被新四军枪毙，长子母亲撇下童养媳，带着长子逃之夭夭，从此奶娘的女儿又回到奶娘身边。
　　眨眼间，地主的儿子和奶娘的女儿都长大成人。少爷看中奶娘的女儿，让地主父亲成全，谁知地主早就对奶娘花容月色的女儿动了歪心思。
　　那天他拿着夫人的一件绸缎衣服来到奶娘家，见奶娘女儿不施粉黛，却天香国色的，顿时春心荡漾，满脸堆着淫笑问道：“你妈妈哪去啦？”
　　“妈妈去集上买针头线脑去了，一会就回来。”
　　“哦，没说给你买衣服花布之类的？”
　　“没有。”
　　地主随即从怀里掏出那件绸缎衣服：“你看，这衣服漂亮吗？”
　　“那是你们有钱人家小姐太太穿的。”
　　“那你想穿吗？”
　　看着满脸淫邪的地主，姑娘吓得站了起来：“我不喜欢，就是喜欢也不能要你的。”
　　“只要你嫁到我们家来，穿这样的衣服就很平常的。”
　　地主边说边拎着衣服凑近姑娘，姑娘吓得喊了起来：“你要干什么？我不要。”
　　慌乱地躲避中，被地主的手指猛地戳了一只眼睛，正疼的泪水直流，姑娘边捂着眼睛边躲避着地主地纠缠，地主乘机上前猛地抱住姑娘。
　　“我要干什么？你这么大的姑娘难道还不知道我要干什么吗？”
　　地主厚颜无耻道，姑娘极力挣脱着。
　　正担着一担粪水的陈老好听见姑娘的喊声，赶忙放下粪水，冲进屋里，地主已经将姑娘的衣服全部褪下，正欲行事，被陈老好猛地拉下来，地主赶紧穿好裤子跑了出去。
　　姑娘一只眼睛正火辣辣地疼着，眼睛的疼痛加上天大的屈辱，她捂着一双眼睛痛哭不止。陈老好侧着身子，头偏向一边说了一句：“还好，他没……他没怎么着你吧？赶紧穿好衣服吧。”
　　当天晚上，地主派了几个家丁，将陈老好拖到暗处打了一顿，并将他的一双眼睛戳得鲜血直流，从此，他的一双眼睛也就瞎了，成了双目失明的瞎子。
　　那姑娘的一只眼睛由于受伤没有得到救治，而成了独眼。
　　这姑娘就是陈善水的母亲方梅，那双目失明的就是善水的父亲陈品正。
　　两位不幸的人结合之后，生了四个儿子，一个女儿。双目失明的老伴在吃大锅饭的时候，为了省点口粮给家人，硬是活活饿死了，二儿子因为饿得受不了，偷了同学的半斤粮票买了点东西吃了之后，因为怕老师知道，回家后吓得在一处破楼上上吊自尽了。三女儿后来也饿死了。三年自然灾害中，相继饿死三个亲人，这对善水独眼的母亲是非常沉重地打击。
　　时光像一位慈善的老人，一边用她宽厚而仁慈的目光注视着这一对有情人，一边将时光的隧道嵌入了1972年。正当陈善水与周翠莹情感遇到第一个貌似难以逾越的坡坎之时，征兵开始了，已经达上征兵最高年限的陈善水，被应征入伍了。
　　一人当兵全家光荣。儿子验兵通过了，做母亲的高兴得热泪直流。她又在老伴的牌位前咕叨着：“老伴，你知道吗？善水已经验上兵了，他会有更大出息的是吗？你在天有灵的话，一定会跟我一样高兴，也会保佑他从此顺风顺水的。”
　　年长善水十二岁的大哥陈善林，语重心长地对善水说开了：“善水，到了部队好好干，就像在家一样，老老实实做人，踏踏实实干事。我们老陈家不图别的，就图为人忠恳，记住，厚德永远是做人的根本。”
　　母亲在一旁点头称是：“记得你小时候，就是三年自然灾害最严重的60年的时候，你哥哥在当队长，你带着你弟弟善斌，在山上偷偷烧小蒜吃，结果点着了草丛，将你弟弟的一条腿烫得掀掉整大块的皮肉，可怜他一条腿从此留下坑坑洼洼的伤疤，真是苦了他了，天再热，他都不穿短裤，唉，幸亏在腿上，要是在脸上，这对象肯定讲不到。还有那回，我看你们一个个饿得蔫头耷脑的，拖着沉重的双腿，上山好不容易挖了一篮子野菜，刚拎回家准备洗洗煮给你们吃，可是你大哥，他硬是将一篮子菜拎到生产队大食堂里去了，尽管我那样求他，可你大哥，他狠狠心还是拎走了，说，‘我既然是生产队长，就要为大家着想，不能为自己着想。生产队那么多人都饿得要死不活的，这一篮子菜要给大家去吃。’之后你姐姐也饿死了，也许那一篮子菜不拿走，你姐姐可能不会饿死，可是想到那一篮子菜救活了队里其他好几个人，我也就不怪你的哥哥了，这就是我们老陈家的人，也是我们老陈家做人的根本。说实话，为娘的当时真恨你的大哥，后来想想，你大哥做得对，做人就要这样实诚。”
　　善水眼里溢满泪水，虽然这些过往不止一次听母亲讲过，可今天听了却生出别样情怀，尤其是哥哥的那一身正气正冉冉弥散开来，自己正被熏陶着，感染着，还有对弟弟陈善斌的愧疚之情。
　　“妈，大哥，你们放心，我到部队，一定会给老陈家脸上增添光彩，不负你们的希望。”
　　善水转身对善斌说：“我当兵走了，这个家的担子就要你来挑了。”
　　“二哥，你放心去部队吧。”
　　“你今年结婚我就不能回来了”
　　“没关系，你放心去吧。”
　　次日，阳光明媚，陈善水要走了，母亲眼含泪水，茫然不知所措，仿佛丢了什么东西要找，一会在灶间把锅盖揭开，一会又到灶洞底下想添一把柴火，却又不知道要烧什么。大哥在一边说：“妈你什么都不用搞，搞了也不给带。”
　　“哎，哎！”
　　善水见母亲转过身去擦了一把泪水，心里也难受起来，哽着声音说道：“妈，我走了，你在家自己多保重……”
　　“你不用担心我，我有你大哥和你弟弟他们在身边，只是你一个人在外，要自己惜顾自己……”
　　“好了，到时间了，赶紧走吧！”大哥催促着。
　　就要走了，陈善水身披大红绸，胸配大红花，在锣鼓的喧闹声中，在众人地簇拥之下，来到运送新兵敞篷卡车边。此时，满面笑容的陈善水，在亲友们的包围圈中，早已将眼神越过面前攒动的人头，投向包围圈外围的翠莹。四目相对，目光传情，各自都在心里祝福着彼此。陈善水在心里默默说道，希望我们能再相见！翠莹也在心里祝福着：好好干，多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