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短篇小说、故事部分】移民情(44)
作品名称:南水北流浪花涌 作者:老笨熊李春胜 发布时间:2012-12-12 15:39:58 字数:3482
57、心碑【4】——十八大巡礼
“你说李金元一心为公,一尘不染,那他总不能喝西北风干工作吧,他一家人吃饭穿衣的花销从哪里来呢?”
“他又不是神仙,他又不是不食人间烟火,他也是人,也有他的人情世故。他的收入和其他干部一样,初开始是靠提留款给他抽成,公司成立后,村干部们也根据国家企业的尺度给自己定了工资标准,除了额定工资外,然后根据你对公司发展贡献大小划定奖金多少。老百姓反感的不是你多拿钱,最反感的是暗箱操作,黑市交易,从我岳父开始,干部们每月领多少钱都在村部的政务公开栏里显示,截止到现在,这个规矩一直坚持着,还没有人对干部提高工资待遇说三道四。”
“老乡,我不明白了,既然李金元那么受你们的爱戴,为什么他却孤零零地埋在山口呢?”记者问。
“他患的是肠绞窄,在医院的病床上,我们去看他,他给在场的人交代说他死后就埋到山口那个高台上,他要监督着我们山里人,看哪一个不为造福村庄着想,他不让他闺女女婿给他立碑,他说人的一生好坏,后人会盖棺论定的,不是简单石碑上几个字就能总结的,他不想遗臭万年,也不想万古流芳,他只图死后能清清静静,他最怕死后让后人们对他这个共产党员评头品足,说三道四。”
“李金元没有树碑,他在你们的心里有了心碑,在你们口里有了口碑,不简单啊!”记者由衷地说。
“我们原来住在山里,四零五散的,不成规模,记者同志,现在你去看看我们的村子看看,都按规划在山口上盖了新楼房,统一样式,统一标准,统一规格,又干净又整洁,我们现在是看山不住山,守山靠吃山,312国道从我们村子后面通过,丢下饭碗直接就能坐车,想上全国各地,哪个地方去不了?前几年山里汉子还背着行李外出打工,现在这些汉子们回来到自己的公司里打工,真正实现了男耕女织、夫唱妇随!”
“但据我们所知,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是国家行动,国家向下拨付资金,你们这个地方在搞,别的地方也在搞,这应该归功于国家的好政策吧?”
“你说的一点也不假。但是你想想,山里的山林管理,果林管理,还有山资源深加工,还有那些养殖场,这都需要房子吧?国家扶持我们建立社会主义新农村,我们有了新房子,所有我们原来的房子都腾空留在那里,折价提供给公司。再说了,国家拨付给我们的资金毕竟有限,我们自己不筹措,全村三百一十八座新房子总不是像看电视一样说来就来吧?村里人都很清楚,奠定这一切美景基础的,还得益于李金元的清正廉洁!”
“李金元开发山林是说明他有谋略和眼光,你说李金元清正廉洁,主要体现在哪些方面?十八大的召开正需要这方面的典型!”记者说。
“我只说三件事,你们掂量掂量!第一件事就是李金元刚当上支书的时候,我们村里有个规定,凡是牛羊上山进入到林区、园区的,罚款十元,那时的十元相当于现在的100元,第一个违反这个规定的是他的娘家弟弟李福元,他不小心让羊进入了林区里,当时是我们王家当护林员,把这件事汇报给了村里,看他李金元怎么处理。李金元找到他弟弟让他交罚款,他弟弟不但不交,还说些风凉话,在星期一交流会上,李金元当众从自己的口袋里交了10元钱,通过这件事,他虽然把他弟弟得罪了,但他以身作则的作风也感化了一村人;第二件事是那年冬天李金元组织往远处外调收购的龙须草,收时是3毛9,那时山外面也是3毛9,村里人都把草担到这里来卖,我负责过秤,他老婆负责记账和算钱,抵各家各户的提留款和特产税,我们收的龙须草堆起来像个小山,谁也没想到年终结账时,李金元让村干部把龙须草每斤补加到4毛2,也就是每斤多加了3分钱,二三十万斤龙须草啊,那得七八钱块钱补啊,当时连我也感到纳闷,这钱从何而来,李金元说,送草时造纸厂提高了价格,其实,这笔钱他不说谁也不知道,可是李金元却自觉地把钱上交了,从这件事上看,他做事坦坦荡荡很有分寸;第三件事是我们村,现在也是公司里来客,沿用的还是李金元的老规矩,公司报销没有招待费这一项,每月每位干部到财务上领取一定数目的招待费,当村里来客时由对口的干部作陪并买单,吃多了村干部多掏,吃少了少掏,不吃了不掏,这一招有效地遏制了公款大吃大喝的坏习惯。至于他在其他方面怎样做到表率,一会儿让李金元的女婿来说清楚。”
王有媛走进了村部,他是第三个被采访的对象,记者热情地走过来和他握手。
记者:你好,请问你是李金元的什么人?
王有媛:我叫王有媛,我是他的女婿。
记者:请你详细谈一下你的岳父,好吗?
王有媛:今天我太激动了,没想到我岳父会在村里人的心目中有这么崇高的形象,他的一言一行都给我们晚辈树立了一个标准。当年我在山外头没有考上高中回到村里,有心想出门去打工,因为我母亲瘫在床上就走不开,父亲担心我呆在家里娶不下媳妇,就亲自去找李支书,让他给我安排个活儿干干,当然,那时我还不知道他能成为我岳父。我岳父说村子里正要找一个通讯员,这事儿他做不了主,等到星期一交流会上由大家伙儿来定音。他这样一说,我父亲就开始活动王家的人和其他几个生产小组的代表,等到星期一交流会上的时候,我被确定为通讯员,试用期是一个月。对于来之不易的差事,我当然得珍惜,根本不敢掉以轻心,只要是村里下达的传信、贴标语、搞卫生、布置周边环境等等一系列活路,我总是做得让村干部们放心满意,一月后,村干部们口径一致给我定了100分,从此,我在村委里落住了脚。岳父见我机灵,以后外出联系业务就让我跟了几趟,我们外出的补贴标准是每人每顿一碗大捞面,我岳父常说,咱到外面人生地不熟的,图啥虚荣讲啥排场,当干部不是图吃喝的,图的是咱年老了有炫耀的资本,图的是让下一辈人不骂咱们。
记者:十八大提出反对腐败,你岳父曾经遇到过一些解不开的疙瘩吗,比如人情,送礼等等方面的?
王有媛:这是难免的。记得蔡福家当年想要宅基地盖房子,给岳父送过两条好烟,两瓶好酒,岳父抹不开面子收了,到星期一交流会上,岳父把这些东西拿到碾盘上,对村里人说,蔡福家想盖房子,他也符合条件,他委托我给大家伙儿送个人情,大家看他的宅基地批不批,其实,老百姓心里都有杆秤,谁符合条件谁不符合大家心里都有数,乡亲们听我父亲说到这里,都举手大喊,“批!”我岳父又问,那他送给大家伙儿的烟和酒咋办?大家七嘴八舌,商量的结果是烟当场分给会吸烟的人吸了,酒保存到村部做招待费。从那以后,村民们找我岳父办事向来是直来直去,他顶多受贿几句感激的甜言蜜语。
记者:你们都说到星期一交流会,那是怎么个情况?
王有媛:有些情况我也说不准,听我父亲说,我们村村子大,住的零散,不好管理,前面好几任支书都是在勾心斗角中被掀下台的,当时乡里对我们村里的情况很头痛,因为我岳父在部队上入了党,他又招赘到蔡家,排除了李姓和王姓的直接冲突,乡里就委任他出来当支书。在当时村子里一盘散沙的时候,他根据老一辈村民们的建议,在大碾盘处设立交流会,每逢星期一,各道沟里的村民们都到这里来集合,商量一星期来村里的大小事,我岳父有个好习惯,就是身上离不了笔记本和笔,大小事他都记,初开始村里鸡子尿湿柴的事儿很多,他一一把这些事摆在桌面上,那些因为闺女出嫁不扒户口、想多占山林、想送儿子当兵等等的事儿都在星期一交流会上公开,只要你能在公共场合下说得通,我岳父不拦,可是往往有一些没理取闹的事儿见不得阳光,不敢在这里见面,这样逐而渐之,问题就越来越少了,星期一交流会变成了物资交流会,一些眼光亮的群众开始把韭菜、西瓜、甘蔗、葱姜,甚至进购一些凉鞋、服装带到这里来赶会,这个规矩一直延续到现在。
记者:照这样说来,你和你爱人没占你岳父多大光啊?
王有媛:这话叫我怎么说呢?从公家角度上,我岳父向来没让我们占过一丝丝便宜,从投资入股份上,他和我岳母变卖家产,从牙缝里挤钱往上贴,现在我和我爱人,除了正当的工资外,最大的收入就是靠分红,我们的分红在村里数一数二。
记者:那其他人没有意见吗?
王有媛:很多人只是眼红,他们后悔的是当时集资时不敢放开手脚,现在我们公司仍需要资金注入,因为我们还要上项目,每上一个项目,都采取入股自愿,退股自由,到现在我们还没有遇到一个退股的。
记者:你们年终分红,是把盈利部分全部分下去吗?
王有媛:从我岳父开始立下的规矩是,百分之五十分下去,百分之十用于滚动资金,百分之十用于公益事业,百分之十用于更新设备资金,还有百分之二十用于教育资金。
记者:教育?
王有媛:前十年,我们这里要搞什么教育资源整合,撤点并校,我们学校规模小,当然应在被撤之列,据说我岳父为此在乡政府的大院里大吵大闹,甚至把我们村的公章扔到乡政府大院里,以辞官做要挟阻止上面撤并我们学校。回村后,他在星期一交流会上就办学校问题发表了他个人的看法。他当时说的话我爱人还用手机做了录音,她一直保存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