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二章 带了化学课

　　新的学期开始了，在全体教职工会议上，理论家伏新理又有了新的议题：同志们，前几天两报一刊（《人民日报》、《解放军报》、《红旗》杂志）发表的社论《学好文件抓住纲》，给我们明确地指出了各项工作的方针政策：“凡是毛主席做出的决策，我们都坚决拥护，凡是毛主席的指示，我们都始终不渝地遵循。”这就是“两个凡是”的方针啊！毛主席他老人家的方针政策后继有人，毛主席他老人家的在天之灵可以安息了。
　　德仁听伏新理讲了半天，他心里只画了一个大大的问号：“难道说文化大革命的各种方针政策，还要永远地继续下去吗？他的心头压上了一块乌云，竟然不寒而栗了。”
　　过了两个来月，在全体教职工会议上，理论家伏新理又神神秘秘地发言了：“同志们，天气多变，形势多变，中央又有了新的政策。最近，中共中央发了一个文件，只下发到县级领导，副县长偷偷地让我看了，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原来文件转发了邓小平同志写给中共中央的一封信，邓小平在信里面严肃地批评了“两个凡是”的方针。同志们，这可是一个大问题，邓小平能够批评“两个凡是”的问题，“两个凡是”可能就有问题，要是“两个凡是”没有问题，邓小平也不会批评这个问题了。”
　　听到伏新理说了一大堆废话，德仁忍俊不禁，可是在这么严肃的会议上怎么能够发笑呢？他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勉强忍耐着没有笑出声来，可是却把他憋得咳嗽起来，他只好站起来向着窗子外面咳嗽去了。好不容易等到散了会，德仁回到宿舍里才开怀大笑了一通，笑得眼泪都挤了出来。红梅惊讶地问道：“爸爸，你笑啥呀？真的那么好笑吗？”
　　德仁这才停住笑声：“红梅，你不问这个问题，我还不觉得是一个可笑的问题，你一问起这个问题，我才觉得确确实实是一个可笑的问题，你说一说，这究竟是不是一个可笑的问题呢？”
　　红梅笑着说：“爸爸不说这个问题，我还感觉不到这是一个可笑的问题，爸爸一说起这个问题，我也觉得这真是一个可笑的问题呀。”
　　颜和平正好进来了，哈哈大笑着：“哈哈，你们父女俩在这儿讨论啥问题呢？你们不说这问题，我还觉得没有什么问题，你们一谈论这个问题，我倒觉得真成了一个问题了。”
　　哈哈哈哈，开心的笑声，把一个个问题化解得干干净净。
　　斗转星移，时光飞逝，旧的学期结束，新的学期开始了。在全体教职工会议上，理论家伏新理又有了新的话题：中共十届三中全会召开了，决定恢复邓小平同志的职务，担任中共中央副主席，国务院副总理，中共中央军委副主席，这真是英明的决定。我早就说过，早就应该这样做了，早就应该恢复邓小平同志的各种职务了，要是早就这样做了，中国社会早就整顿得差不多了。
　　德仁也默默地想着：“是啊，早就应该这样做了，早就应该做的事情太多了，太多了。自己的问题早就应该解决了，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真正地解决呢？”
　　金秋九月，金风送爽，金菊盛开，在全体教职工会议上，理论家伏新理又报告了振奋人心的好消息：同志们，我给大家报告的这个小道消息，可不是那些捕风捉影的小道消息，其实应该说是一个大道消息，是一个有根有据、千真万确的小道消息。有从北京回来的人说，中央正开着教育会议，讨论恢复高校招生的问题，形势紧迫，时间紧迫，下半年就招生，明年春季入学。这样看来，咱们这个名牌初中可得狠抓教学质量，在明年的中考中大放卫星啊！说干就干，抓紧动快，加强初三教学，由张德仁老师担任初三两个快班的化学课。张老师，你可不能推托，你是高材生，教初中化学，对你来说，可是小菜一碟啊！正好，县上从下周开始，在康村农场举办两周化学培训班，你去参加吧。回来以后，正式带课。这几天，你先领上一本化学课本，熟悉熟悉内容。
　　会后，伏新理单独和德仁谈话：“张老师，不好意思，我们这是先斩后奏，我想你能够理解，也会支持学校决定的。”
　　德仁其实对初中化学很熟悉，觉得也很容易，就义不容辞地接受了这个任务。德仁这几天正好感冒了，就躺在床上，一边休息，一边翻看着化学书。很快的就看了两遍。红梅看爸爸专心看书，就像入迷似的，就说：“爸爸，你身体不舒服，就好好休息吧，还看什么书呢！”
　　“学校安排我带化学课，我毕竟丢开化学十几年了，趁这两天养病，复习复习。”
　　“化学枯燥无味，还不如看小说热闹哩。”
　　“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小孩子，懂个啥？我过去就对化学感兴趣，初中化学像一部中篇小说，有人物，有环境，有故事情节，有矛盾斗争，读起来还真引人入胜呢。”
　　“我不信。爸爸，你既然把化学说得这么生动，你就把它的故事情节给我概括地叙述一遍哇。”
　　“好，你听着。话说古时候，遭了洪灾，大地一片汪洋，到处都是一眼望不到边的水流。忽然有一天，雷电交加，在强烈电流的作用下，一些水竟然一分为二，分解成两个小东西，一个叫氧气，一个叫氢气。这是两种无色无味的气体，人们虽然看不见它们，它们互相却很熟悉。氢气和氧气经常携手并游，亲密无间。可是，氢气脾气暴躁，氧气性情温柔，氢气一遇火就会燃烧，不纯净的氢气遇火还会爆炸。氢气燃烧时会和氧气合二为一，化合生成水。当然，这只是化学课本中一个小故事罢了。”
　　颜和平正好进来了，听见了德仁的叙述：“好啊，张老师讲得多生动。这里面不但有化学故事，还有哲学道理，一分为二，分解矛盾，合二为一，解决矛盾，化学就这么生动而富有哲理啊！”
　　德仁笑了：“红梅，你听颜老师讲得多好。颜老师数学、物理、化学都教得很好，你有问题要多请教颜老师啊！”
　　红梅说：“高年级同学都对颜老师佩服得五体投地哩。”
　　颜和平不好意思的：“徒有虚名罢了。”
　　德仁说：“颜老师，在孩子面前不必客气。我要去康村学习两个礼拜，红梅一个人在这儿，还得麻烦你照管一下。”
　　颜和平说：“说什么麻烦，我自然要照管的。”
　　红梅说：“伏校长的女儿雪莲和我同班，我叫来住在一块，晚上也好研究功课。”
　　“好好，这样就更好了。”
　　康村化学培训班开班了，德仁是专心致志，全力以赴，勤奋学习，他要把初中化学课本弄通、弄懂、弄熟，然后才能胸有成竹地理直气壮地站在讲台上给学生传授知识。他一边听，一边写，一边学，一边记，到了后来，一本化学书，各种元素，各种分子式，各种物质的性质，各种方程式，各种计算题，全都记得滚瓜烂熟，德仁这才松了一口气……
　　康村农场离安平村只有七八里路，一马平川，骑车子只需20分钟。德仁平时住在家里，遇到刮风下雨就住在培训班宿舍里。这天清晨，德仁在家里吃了早饭，骑上车子向康村农场奔去。前几天刚下了一场透雨，道路两旁的玉米株被洗濯一新，油绿发亮，一个个玉米棒棒硕大饱满，逐渐成熟，丰收的喜悦也感染了德仁，他轻松愉快地骑着车子，随意地唱起歌儿“教我如何不歌唱”……突然从路边青纱帐里冲出一个人来，大喊一声：“站住！”
　　德仁正在专心骑车，却被吓出一身冷汗，车子一歪，连人带车就倒了下来，却被那人死死地抱住了。德仁惊魂未定，一眼看见，不是玉娥还是谁呀？德仁脸红耳赤的：“玉娥，快松手，让别人看见，像什么样子！”
　　玉娥吃吃地笑着：“德仁哥，你还怕丢人吗？你的胆量可大着哩，你敢摇晃新华书店的大铁门，你敢闯进去看人家男女搂抱着跳舞，你还害怕谁呀？再说，现在只有六点多钟，路上哪有人影？”
　　玉娥说着，趁搂着德仁的手臂还没有松开，就势热吻了他几下，并指指自己温润的嘴唇，德仁四下一看，果然静悄悄的空无一人，何况密密麻麻的青纱帐，把四周围绕得严严实实，这才放心地回报了玉娥几个热吻：“玉娥，一大早，你到哪儿去呀？”
　　玉娥嘻嘻一笑：“哥哥到哪儿去，我就到哪儿去，我有一个同学在康村农场上班，我去看一看。”
　　“是男同学还是女同学？”
　　“嗨，你问这干啥？你是我什么人？莫非你吃醋不成？”
　　“唉，我只是随便问问，谈不上吃醋。”
　　“哎呀，当然是女同学啦。就交往了你一个男朋友，还惹得自强经常提心吊胆的。”
　　“现在还是这样吗？”
　　“现在？他当然放心了，嘿嘿，他把我白白地送给哥哥，你都不要。”
　　“玉娥，不是我不要你，而是我不能要你啊！离上课时间还早，我推着车子，咱们边走边谈。”
　　“好啊，多日不见，我还真的想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