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四章 替一冰翻案

　　俗话说，应人事小，误人事大。答应了替王一冰翻案的请求，德仁倒睡不着了。他思前想后，此事还得从长计议。要找荷花，荷花的丈夫自然会产生疑问，要通过什么渠道，才能名正言顺地叫出荷花而不惊动她的丈夫呢？要和荷花打交道，自己这男人家还有相当的障碍，要做通荷花的思想工作，需要一个能说会道的女人帮忙才行，首选人物自然非玉娥莫属了。可是，玉娥愿意帮这个忙吗？再说，领上玉娥东奔西跑，秀兰会怎么想？自强会怎么想？......想来想去，问题越想越多，牵扯的人越来越多，未来的事情也越来越复杂，德仁的头脑嗡嗡作响，简直要爆炸了，他几乎要打退堂鼓了......
　　当时，农村的中小学星期六下午不上课，路途近的老师就回家去过周末。德仁一回到家里，就马不停蹄地忙起家务活来。他先找来大铁桶，放在架子车上，和女儿红梅、红玉一块儿到机井上去拉水。道路如果像城市水泥路那样平坦，一个人拉一大铁桶水也轻里轻省的。可这是渭北塬上没人管的泥土路，是干疙瘩疔疔路。雨天架子车碾压成的深深的车辙，经太阳暴晒凝结成坚固的硬石般的胶泥，形成一行行阴谋的陷阱，装着沉重铁桶的车子应该灵活地绕开这些车辙，才能平平安安地行驶。可是车辙十分紊乱，重车行驶中，难免会东拐西窜，左摇右摆，一不小心，刺啦一声，滑进深深的“陷阱”，于是车轮就被紧紧地卡死在里面，进不得，退不得，出不来......自然，人多力量大，今天他们大大小小三个人，遇到这种情况，抬一抬，扳一扳，挪一挪，车子出了陷阱，便顺顺当当地前行了。
　　拉了水，还得拉土垫后院，两头猪把后院弄得脏的下不了脚。再说，后院积攒的粪土，除过自留地施上以外，还可以交给队里挣工分哩。
　　多亏上一次磨的面粉还不少，不必再去搭磨子了，晚上也就早早地休息了。说起来也怪，德仁在家的时候，天天和秀兰呆在一起，一天三顿饭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并不觉得稀罕，有时候六七天也没有一次特殊的要求。现在，德仁到中学教书，一星期只有周末回家一次，这个周末成了他们法定的亲热日了。为了保证质量，德仁在离开学校的时候，就坚持使用了分心法，尽量不去想秀兰，尽量不去想他们之间的事情，见面以后更不能想这事情，这样果然时间长，效果好，双方都满意。今天晚上坚持的时间很长，秀兰兴奋不已，不免笑盈盈的，产生了一个奇怪的想法：仁仁哥，今天你干劲十足，是不是想起了哪个漂亮的女人？
　　是想起了一个漂亮的妹妹，那就是兰兰呀。
　　骗人，一个星期没见面，你肯定想你玉娥妹妹了。
　　德仁坚持着，不停顿，不松劲，不吭气，脑海里却真的映出了玉娥秀丽天真的面影，映出了玉娥窈窕动人的身体，干劲似乎又增长了几分......德仁乘着兴头吻了吻秀兰，悄悄地说：兰兰，我真的要和玉娥妹妹去干一件好事情，干一件大事情，不知道你吃醋不吃醋？同意不同意？
　　秀兰笑笑的：仁仁哥，看你说的神秘的，究竟是干啥事情，你也没说清楚，你要是想和玉娥睡觉，我当然不会同意了。
　　德仁说：看你想歪到哪儿去了。我说的是好事情，是助人为乐的好事情。
　　接着，德仁就把王一冰的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你说，咱们能眼看着王一冰穷困潦倒、家庭破败而不伸手帮助一把吗？可要做荷花的思想工作，就得有个能说会道的女人不可。兰兰，要不你去试一试？
　　仁仁哥，你别瓤人了，我笨口笨舌的，弄不成事。你看上玉娥就和玉娥去，这是学雷锋、做好事嘛，我支持你！可你还得说服自强哇，我不吃醋，你能保准自强不吃醋？
　　第二天，吃早饭的时候，德仁到自强家里给自强和玉娥把替王一冰翻案的事情说了，自强诚心诚意地说：德仁哥，救人的好事情，我支持。你领着玉娥出去办事，我一点也不担心。上一回，我把你俩锁在家里，都没啥事嘛。
　　玉娥把脸一红：不要脸，再别提这事了。哦，德仁哥说起荷花，我倒想起来了。我二姨夫他姐夫的妹妹婆家他大舅的女儿的表姐，不正是荷花吗？
　　玉娥一段曲里拐弯的绕口令，说得自强和德仁都笑了起来。德仁说：太好了，说干就干，玉娥，你到大队请个假，咱们就去找他大舅的女儿吧！
　　德仁骑着轻便凤凰车，带着玉娥，行进在田间小路上，两旁的麦苗一片葱绿，诗意盎然。十月小阳春，太阳晒在人身上暖烘烘的惬意，玉娥把脸靠在德仁背上，两手搂住德仁的腰，德仁笑了：玉娥，别这样，让人家看见，还以为是两口子走亲戚呢。
　　玉娥吃吃地笑着：怕啥？这里的人不认识咱俩口儿，哈哈，你还没同意，我先和你做两口儿了。德仁哥，咱们今天搞这工作有点特殊，要是扮成两口子倒有好处哩。
　　德仁不置可否，反正是闹着玩呗。他们在路边合作社买了些礼品，边走边问，终于找到了要找的人。偏偏他大舅今天五十大寿，设宴待客，玉娥、德仁扮作两口儿，送上礼品，拉拉扯扯，曲曲折折，总算拉上了关系。世上的事，真是无巧不成书，荷花今天也来贺寿，就被他们“逮”个正着。荷花的丈夫今天没来，倒省去许多口舌。玉娥先和他大舅的女儿接上头，亲亲热热地拉着家常。这是个标致的女孩，20岁了，名字和她本人一样动人，春苗。多亏玉娥多长了个心眼，把带来的花卡子、花手绢送给春苗，就势给她梳理了个头型，插上花卡子，春苗乐得什么似的。春苗也就遵照玉娥的吩咐，把荷花叫到她的屋子里，闭了门让他们在里面谈话。春苗把他的未婚夫夏原介绍给德仁，他们便热火地交谈起来。
　　玉娥通过曲曲弯弯的拉扯，总算把荷花认了表姐，荷花一看玉娥美若天仙，心如明镜，诚心诚意，也就放松了戒备。玉娥思考再三，要想让荷花这样一个漂亮女人，自毁形象，自揭疮疤，自投罗网，恐怕并非易事，还是自己带头，先往自个身上泼脏水吧！于是，玉娥就颇带感情地娓娓动听地讲述着自己编织的一段故事：
　　荷花表姐，做女人难啊！有一段真实的故事，长期埋藏在我的心底，憋得我透不过气来，我早就想把它讲给一个同情我的人听一听，今天我终于盼来了表姐。15岁那年，我上初中，班上有个男生，偷偷地瞄准了我，可是我毫无觉察啊。他时常买点饼干、糖果送给我吃，女孩子就像个小馋猫一样，被他喂馋了。有一天，他把我领到他家去玩，他妈妈炒的肉，炒的菜，蒸的米饭招待我，还倒了酒和我碰杯，我是一个没有见过世面的小姑娘，知道什么呀，结果竟然醉得一塌糊涂......醒来以后，他还趴在我身上，我又哭又闹，他吓得赤条条地跪在地上，向我求饶......他妈进来了，苦苦相劝：女人嘛，迟早都有这一回；大不了，叫我儿子娶你做媳妇吧！后来，她塞给我100元算作补偿。
　　荷花听得入了神，可她的心里也涌起了阵阵波澜：玉娥妹，后来呢？
　　玉娥叹了口气：唉，都怪我，经不起小恩小惠的诱惑，又多次和那男生发生了关系，终于怀孕了，他偷偷地把我领到医院打了胎。他怕事情弄大了，不好收场，塞给我100元，从此断绝了来往......
　　玉娥说着说着，眼睛湿润了，她掏出手绢擦拭着：我为这事，没少流眼泪，现在，要哭也没有眼泪了......
　　玉娥偷偷地看了一眼荷花，荷花也心情沉重，黯然神伤，嘴巴张了张，似乎有话要说。娥抓紧时机，紧紧地抱住荷花：荷花姐，好姐姐，我不嫌丢人，不怕你笑话，把我的秘密，把我的伤心事，都对你说了，我心里才觉得痛快一些，这些伤心事一直憋在心里，会把人憋出病来的。荷花姐，你难道就没有伤心事吗？
　　荷花早就忍耐不住了，低声啜泣着，经不住玉娥这么一问，眼泪便像断线的珠子似地不住地滚落下来：玉娥妹，好妹妹，咱们姊妹的命咋就这么苦啊！姐姐和你一样，不但被人糟蹋了，流产了，还连累了一个好人遭了难，这个好人被冤枉了，姐姐我有罪哇！
　　当荷花讲完事情的全部经过以后，已经泣不成声了，玉娥也陪着她淌了不少的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