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九章 女人的心理

　　一个晚上没有睡好，德仁翻来覆去地分析着男人的心理，早上起来难免头昏脑胀，眼睛肿痛。颜和平说：张老师，你失眠了，你眼睛肿胀，快用热水敷一下吧。
　　颜和平说着，就拿起热水瓶给德仁脸盆里倒了些开水，德仁一边用毛巾热敷眼睛，一边说着“好、好”，他觉得在颜和平这样真诚朋友的面前，再去说什么“谢谢”反而不够礼貌了。果然，热敷的效果立竿见影，德仁的眼睛不那么疼了，也不那么肿了，否则的话，他可真是“无眼见人”了。
　　一连上了两节课，都是在笑声中度过的。学生问了：张老师，你一天到晚，总是乐呵呵的，我敢不敢问一句，你什么时候发愁呀？
　　德仁乐了：什么“敢不敢”呀，你不是已经问过了吗？我也有发愁的时候，那是在晚上，在你们睡着以后，我即使有千愁万忧，也不能让同学们看见哪！
　　学生们更乐了。德仁倒确实有点忧郁了，他今天没有看见王淑娴，听别人说她生病住院了。他没有勇气到医院去看望她，如果遇见了她的丈夫，他会更尴尬的，不管怎么说，自己是引发事件的导火线啊！他只能在心里对王淑娴暗暗地说道：对不起，王老师，我不该在街道上和你说笑。对不起，我现在还不能到医院去看望你，你自己多多保重吧！听同事们说，在学校里，你是一个温和勤谨的好老师。在家庭里，你是一个温柔勤劳的贤妻良母。你的男孩今年已经12岁了，在小学六年级读书，也就是说，你和丈夫已经携手度过了十几年的夫妻生活。我不能想象，你这样一个始终微笑、始终温柔、始终善良的女性，怎能忍受这突如其来的侮辱，怎能容忍这蛮不讲理的暴虐，怎能忍耐这以夫权为中心的霸道，而这种侮辱、暴虐和霸道正是来自自己最亲近的最亲密的爱人。
　　对于这样的问题，如果当面对王淑娴提出来，她会怎样回答呢？德仁百思不得其解。他就这样想着，想着，就连吃晚饭时也在想着这样的问题......不知不觉，他来到了县城南边的小河旁，河水依然哗哗地流淌着，柳丝依然轻轻地拂着脸颊，两个天真活泼的干妹妹的倩影依然活灵活现地在眼前晃动，现在又多了一个王淑娴端庄美丽的身影，搞得他心绪更加紊乱不宁，难以理出头绪来了......
　　女人哪，你们到底在想什么？仅仅为了一个空想的爱，为了一个单方面承认的爱，就可以献出自己女性的青春去等待，这是鸳鸯式悲剧的爱。为了个人的心爱，可以大胆泼辣地游戏人生，毫无畏惧地实施自己的追求，这是玉娥式疯狂的爱。为了维系这样一个以夫权为中心的家庭的安稳，为了使可爱的孩子能有一个团圆的家庭，为了使初恋的甜蜜能够贯穿一生，为了证实自己最初的选择没有错误，为了在亲戚、朋友、同学面前维护那个可怜的自尊心和面子，她一次次地忍受着，忍耐着，容忍着，忍气吞声，忍辱负重，直至把自己气病、住院，甚至于在出院以后还要继续地忍忍忍，忍，忍，忍......这就是王淑娴式容忍的爱的悲剧。
　　还有这个桂仙，以自己压倒群芳的美貌，找了一个多才多艺，温文尔雅，善解人意的颜和平，可以说是选准目标，夫妻和睦，幸福美满，爱情甜蜜的了。
　　还有十几年来和自己相濡以沫、相依为命的妻子秀兰，和自己一起艰苦奋斗，辛勤劳作，抓养儿女，任劳任怨，哪怕再苦再累，也要让一家人吃好穿好，在众人面前活得体体面面。当然，他知道秀兰具有一般女人的共同特点，就是对自己的男人由关爱而到不放心，特别是两个美丽活泼的干妹子，经常在干哥哥面前晃来晃去，有说有笑，哪能放心得下呦！德仁自然要感谢秀兰的警示教育，使得自己能够悬崖勒马，控制行动，在关键时刻没有迷失下去......
　　唉，女人哪，难以捉摸的女人心理啊！
　　回到学校，走进宿舍，颜和平回家了。桌子上放着他的一封信，西式信封，粉红色的，上面印有玫瑰图案，秀丽的钢笔字是收信人的地址和姓名，而在寄信人的地址栏内写着两个字“内详”。一看到这种象征爱情的信封，发信地址保密的措施，德仁的心就突突地跳着，脸蛋也热烘烘的，这个妹妹呀一点也不考虑影响。不过他并不急于拆开信件，而是展开想象的翅膀努力去想，猜一猜信的内容。其实他一进城关中学，第二天就往西安发了封信，为什么过了两个多月才写来回信？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盼望对方多写信还是少写信呢？甚至于不写信呢？不过，人家能够在两个多月以后才写来第一封回信，毕竟是一种冷静的心态啊。
　　信件终于拆开了：
　　亲爱的哥哥：
　　请原谅我这样称呼你，因为即使抛开爱情不谈，单就亲情、友情而言，这样的称呼也是适合的。
　　信寄党委会的结果和我们预期的目标是一致的，我本来就相信哥哥的眼光和魄力啊！我没有立即给你回信，是想让你的高兴和兴奋多维持一段时间，不要被我的回信搅乱了心境。
　　两个半月过去了，在耐心和痛苦的等待中，我的心态渐渐地恢复了平静，你的工作也会像在安平小学那样取得一些成绩，直到这个时候，我才敢提笔给你写信，希望我的信件不会影响你的工作。
　　哥哥，你的这份工作来之不易，请你忘掉妹妹，暂时不要回信，把一门心思都用到教学上去。请你放心，妹妹是不会忘记哥哥的。
　　祝你心情愉快，身体健康，工作顺利！
　　你的妹妹11月15日
　　读完信函，德仁的眼眶湿润了，他为鸳鸯异常的冷静、平静和镇静而高兴，鸳鸯毕竟长大了，聪明了，她也在寻求解脱的途径了。她在谈工作了，谈事业了，希望她在美术创作上能够学有所成啊！
　　一个月以后，王淑娴出院了。她的身体消瘦了，脸色也是苍白的，却被她涂抹上的一层淡淡的胭脂遮盖了，要强的自尊心是通过竭力挣扎出的笑容表现的，而这笑容里却溶解着几丝苦涩。德仁和她在校园里遇面了，德仁在十二分的不安之后，只挤出了三个字：对不起。
　　王淑娴始终是微笑的面容，表露出一种凄惨的美：张老师，不怪你，他就是那么个人。我都气得有点神经错乱了，他还是认为他没有什么错儿......
　　果然，一切都和德仁想象的一样，这个女人还在容忍中生活着，挣扎着，德仁默默地离开了她......整日价，德仁的胸口都堵着一个东西，憋闷得慌，他想说话，说不出来，他想哭泣，哭不出来，坐下去，又站起来，走出去，又走进来......颜和平拍拍他的肩膀：张老师，你又为王淑娴的事情苦恼啦？十几年了，她就是这么忍气吞声地过着，不过这一次，她真的气病了，病情还很严重，神经错乱，把许多人、许多事都弄乱了，差一点丧失了记忆，多亏她心态平和，恢复得好，要不的话，真是不堪设想哇。不过，这与你没有关系，真的没有关系，你何必这么痛苦呢？
　　德仁说：和平，我不单单是为自己苦恼，我是为王老师今后的生活担忧啊。
　　颜和平深沉地说：几千年了，中国的妇女都是这样度过的，岂止是一个王淑娴哇！
　　德仁思前想后，心情才慢慢地平静下来......
　　回到家里，德仁还是闷闷不乐，少言寡语，没有从“王淑娴事件”中解脱出来。秀兰抱怨说：仁仁哥，一星期就这么一次，你倒是拿出些干劲来哇。
　　德仁咳声叹气，秀兰就亲热地搂着他问长问短，迫不得已，他才把王淑娴的事情说了出来，秀兰叹了口气：唉，我还以为你犯啥事哪，这与你没有关系。纯粹是大男子主义在作怪嘛。在农村，这样的事情多得很，动不动就把女人往死里打，人们也就见怪不怪了。前些天，中午收工了，明娃回到家里，一看冰锅冷灶，没做饭，不问青红皂白，拽住媳妇的头发就打，媳妇的鼻子嘴里都流血了，哭哭啼啼地说：你懒得不搭磨子，一把面也没有了，我拿什么做饭呀？明娃伸手又扇了媳妇几个耳光：你不会出门借面去？活人教尿憋死了？媳妇说：咱的经常去东家借面，西家借米，邻家要水，人家一见咱去了，就把头门关了。明娃骂道：妈的，就你会说！扑上去，又是拳打，又是脚踢......明娃媳妇哭哭啼啼、披头散发跑回娘家去了......
　　后来呢？
　　后来还能咋样？明娃媳妇自己回来了，几个孩子都大了，她还得操持家务啊！现在呢？还是照样的挨打挨骂，照样的忍气吞声，命运啊，她只能认命了。
　　德仁的一颗心哪，又紧缩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