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八章 男人的心理

　　自从听了一堂农基课，伏新理对德仁的态度来了个180度的大转弯，大会小会对他的农基教学赞不绝口。表扬得太多了，连德仁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了，就对伏新理说：伏校长，行了，谢谢你！你表扬得太多了，我就不好活人了。
　　伏新理不解的：为什么？......啊啊，我明白了。
　　从此以后，伏新理开会时不再提说德仁，德仁的日子也就平稳地推进着。一天，下午课后，德仁在校园里遇见了王淑娴，就说了几句闲话：谢谢你，王老师，你对我的评价太高了。
　　王淑娴微微一笑：评价再高也不为高。我教了十几年书，第一次听到你这样精彩的一堂课。
　　德仁连连摆手：不敢当。
　　王淑娴说：说真心话，我首先就没有你那么多生动精彩的语言，那可不是谁都能掌握的哇。
　　他们边说边走，不觉走出了校门，面前就是县城唯一的那条东西干道。德仁随口说道：王老师，从你的气质看，你的语言应该像你本人一样生动、美丽。
　　王淑娴由衷地高兴了，忍不住放声朗笑着，身体也前仰后合起来......正在这时，斜刺里冲出一个矮墩墩的黑胖子，一把抓住王淑娴，旁若无人地喊道：回去，你给我回去，别在这里丢人现眼了！
　　王淑娴顿时脸色大变，气得浑身剧烈地颤动着，仍然被那男人拖着趔趔趄趄地走了，就在她霎那间回眸一瞥时，德仁看到了她眼神里流露出来的深深的痛苦和无奈......德仁呆呆地站在那里，半天还回不过神来。颜和平走过来了：张老师，今天你大开眼界了吧。王老师她爱人在县委工作，是有名的醋坛子，平日是绝对不允许他老婆和别的男人说话的，尤其是在街道上，在广庭大众之中，像你们这样有说有笑的，更违反了他的清规戒律，哪能容忍呢？
　　德仁后悔莫及：咳咳，我才来了几天，哪里知道这些呀！
　　颜和平说：王老师人像观音菩萨一样端庄美丽，心像观音菩萨一样恻隐善良，今天还不知道会遭受怎样的痛苦磨难呢？
　　德仁一个下午都在沉默着，痛苦着，不知如何是好。他为王淑娴的遭遇而担心，他也为自己无意的过失而自疚。下班以后，颜和平拉着德仁说：走吧，到我家吃饭去，顺便散散心。
　　德仁努力推脱着，但是拗不过颜和平坚决的邀请，只好笑了笑：颜老师，你媳妇也是个漂亮的美人，你不限制她和男人的交往吗？
　　颜和平哈哈大笑：本人不是醋坛子，本人也不是大男人主义者，我对媳妇没有那么多的条条框框，我媳妇也是一个老老实实的本分人，你只管放心地吃饭就是了。
　　说话之间，他们出了校门，离开县城，向城郊的农村走去。小路蜿蜒，麦苗青葱，夕阳瑰丽，炊烟缭绕，青瓦白墙，绿树婆娑，一派田园风光，德仁的心情也渐趋平稳，他的好奇探索的心境也网开一面：颜老师，你还没有给我介绍采摘鲜花的经过呢。
　　颜和平得意地笑了：这正是我最引以为自豪的一件事情，可是我只能给你说个梗概，细节部分还需要你发挥想象去补充啊。
　　自然，自然。
　　那一年，县上中学举行文艺汇演，我媳妇桂仙正上中学，在《逛新城》中扮演女儿，我在乐队中打扬琴，我一眼就看上了她，她也对我颇有好感。她家里贫穷，母亲还有病，我就托贫农代表老侯去提亲，顺便捎了100块钱给她母亲看病，没料想亲事一谈就成功了。这当然有种种原因，譬如说，桂仙长得太惹眼，男青年追得太厉害，她爸她妈一想嫁出去就安然了；何况我是公办教师，有固定收入，桂仙今后也有个依托。好了，我说完了，其余部分，你去想象补充吧！
　　颜老师，你不愧是教数学的，虽然只有几句话，却严丝合缝，没有漏洞，你这婚姻自然是稳固牢靠，天长地久了。
　　张老师，多谢你的美言，也确实如此。而且我们的爱情结晶小女儿也出世了，今年已经两岁了，聪明伶俐，活泼可爱。
　　啊呀，好幸福的家庭。
　　走进颜和平的家门，桂仙果然是热情大方，笑脸相迎，一朵鲜花更加美丽光艳，咄咄逼人，德仁越发不敢正视了。活泼可爱的小女孩扑进颜和平的怀里，便和德仁藏起了猫猫。德仁随乡入俗地掏出来两块钱，塞进女孩的口袋里，作为见面礼。
　　桂仙端来鸡蛋煎饼，玉米糁子，德仁吃得舒服自在，如同自家一样。刚放下碗，有人来找颜和平，他对德仁说了声你坐着，我去去就来，就急急地出去了。桂仙收拾了碗筷，泡在锅里，就来陪客人。颜和平出去了，小女孩躺在妈妈怀里撒娇，德仁这才有了机会细细地观察着桂仙。在明亮的电灯光下，桂仙像一个月里嫦娥，娇柔妩媚，楚楚动人。也许是她的眼睛，她的眉毛，她的脸蛋，不用修饰，不用描摹，不用化妆，就像是秦腔戏里的花旦，因之这种美感是那么熟识，那么动人，那么迷人了。
　　桂仙看德仁那么瓷瓷地望着她，不禁妩媚地笑了：德仁哥，你这么定定地看着我，难道真的不认识我了？
　　桂仙怕德仁不好意思了，在一句话说出口的时候，就顺便把“瓷瓷地”改成“定定地”了。德仁听了桂仙的话，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好又把桂仙“定定地”望了几眼，自言自语地说道：怪哉，我从哪儿又冒出这么个仙女一般的妹妹呢？
　　德仁哥，你再想一想，十一年前，你和秀兰姐结婚的时候，我跟着我妈妈给你们贺喜去来，咱两家还是曲曲弯弯的远房亲戚哩。
　　噢噢，我记起来了，那年你才十二三岁，是安平小学六年级最美丽的小姑娘。这可真是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啊！
　　前几天，你到我家来，打个照面，我看你有点面熟，还不等我回忆起来，你就走了。这不，我特意告诉和平，叫他引你来吃饭，我再回忆回忆。德仁哥，秀兰姐还好吗？你们有几个孩子？
　　你秀兰姐嘛？挺好的。孩子吗？有四个，两男两女。
　　啊呀，德仁哥，你挺厉害的。
　　桂仙一句话说出口，自己先把脸儿羞得绯红。厉害什么？什么厉害？多亏德仁哥也没有追问。德仁笑着说：桂仙妹妹也挺厉害的呀？
　　桂仙一下子也懵住了：厉害什么呀？我才生了一个女孩。
　　德仁笑了：我是说，你瞅的这个女婿挺厉害的，公办教师，数学、物理教学全校第一，吹拉弹唱，书法绘画，多才多艺，性情温和，人缘很好啊！
　　看你说的，和平成了天上掉下来的金猪娃啦？
　　是啊，金猪娃配天仙女呀。
　　正在这时，颜和平进来了，一看德仁和桂仙谈得热火朝天，就怔怔地定在那儿了。桂仙笑道：和平，快来见过德仁哥，我和秀兰姐原本是亲戚哩！秀兰姐和德仁哥结婚的时候，我还贺喜去来。
　　颜和平恢复了常态：啊呀，我才出去了一会会，你们就攀上亲戚了。
　　桂仙生气了：和平，你这是啥话呀？不是攀亲戚，我们本来就是亲戚嘛！
　　颜和平也笑了：本来就是的，不是中间断线了嘛？现在重新接上关系了。哈哈哈哈......
　　三个人都笑了起来......走在回校的路上，德仁说：和平呀，你还说你心胸宽阔，不是一个醋坛子，可是你没有看一看你刚才回家以后的表情，我要是有一个照相机照下来，那可要比王淑娴的男人脸色更难看哩。
　　德仁哥，我把你叫哥呢，你再别瓤（讽刺）小弟了。你不知道，我娶了这么个漂亮媳妇，把人没整死了。不瞒你说，刚结婚那一年，正是文革最乱的时候，只要晚上我不在家，就有小伙子来敲门打窗子，桂仙吓得在被窝里蜷成一团子。实在没法子，我把桂仙接到学校来住，把同室的老师赶回家去了。这几年，社会秩序才慢慢地好转了。
　　好了，我不是淡淡地说了一句嘛，你就激动地解释了一大堆。这就充分地证明了，爱情是自私的，妻子是丈夫的私有财产，神圣不可侵犯，王淑娴的男人对王淑娴的占有和强烈的保护意识，是正常的，是情有可原的。
　　哎呀呀，我说张老师呀，你的思想咋么来了个180度的大转弯，我要问你，这些想法，这些观点，都是你的心里话吗？
　　也是，也不完全是，咱们慢慢地探讨吧。
　　这天晚上，睡在玉娥赠送的花布单子上，德仁失眠了。男人们强烈的嫉妒心理，吃醋心理，深深地刺激着他，催他反思，催他自省。他和玉娥的亲密关系，迟早会激发自强强烈的嫉妒心理，吃醋心理，地下火在运行，在燃烧，一旦爆发起来，将会焚毁一切......一想起这些，他便胆战心惊，惶惶不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