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五章 两个干妹子

　　鸳鸯紧紧地抓住德仁的手不放：德仁哥，你咋来了？
　　德仁嗫嚅着：我到西安卖西瓜来了......我，我，我走错路了。
　　鸳鸯的眼睛里闪耀着泪花：骗人，你是西安人，你会把路走错？
　　德仁不好意思地笑着：我也这样质问自己，应该坐火车的，怎么坐了汽车？应该往北走的，怎么走到南边？不是有一条纪律吗？我怎么就忘得死死的呢？好了，我们也不能明知故犯啊。现在，还是你回你的学校，我回我的家吧！再见，再见！
　　德仁转身就走，被鸳鸯一把抓住了：德仁哥，你想妹妹了就明说，有什么为难的事情也讲出来，别装模作样的了。你能找到这儿来，就说明你心里装着妹妹，我已经感激不尽了。
　　鸳鸯说着又要流眼泪了，德仁说：鸳鸯，别这样了，别人看见会笑话的。
　　鸳鸯说：我也是这样想的，可是我实在控制不住自己了。你看，咱们尽说些没用的话。好了，我上午的功课也完了，咱们找个清静的地方坐一坐吧！
　　清静的地方？还是公园吧，公园里最清静。
　　鸳鸯的脸蛋绯红：还去公园哪，你还想和妹妹亲热一下吗？万一碰见你的初恋咋办呀？
　　咋会那么巧呢？今天是星期一，人家都上班哩！
　　嘴里不管怎么说，两人的脚步还是朝着公园方向迈进着。果然，星期一的公园里冷冷清清，安安静静，完全成了鸟儿和鸣蝉的世界。两人的手自然而然地牵在一起，两人的脚步自然而然地跨进林荫深处。德仁在大石上坐了，鸳鸯扑进他的怀里，德仁也就自然而然地搂抱住她亲吻着，抚摸着......德仁几次张嘴想说些什么，鸳鸯用小手捂住他的嘴：哥哥，什么也别说了，别让生活琐事，忧心烦人的琐事，干扰了我们的安宁和幸福。
　　于是鸳鸯躺卧在德仁温暖的怀抱里，慢慢地体味着这个令人心酸的没有结局的幸福。德仁明明知道这种亲热只是一种暂时的安慰，鸳鸯也明明知道这种安慰只是一种报恩和游戏，但是他们也只能如此而已，何况他们因此得到了最大的满足......不知道过去了多长时间，鸳鸯总希望时间能够凝固在这个时刻，地球也在这个时刻停止旋转，让时间和空间的交叉点就永远固定在此刻的公园里......
　　然而幸福的虚幻，毕竟敌不过客观的实在，当太阳渐渐西斜的时候，鸳鸯也就冷静地倾听着德仁叙说的现实故事。买西瓜的故事只是生活的小插曲，无关要紧，一笑了之；而民办教师被排挤掉的事实，却清清楚楚地摆在眼前，使人窝火，使人伤心，使人气愤，而又无可奈何。当德仁说到每周给公社党委写一封意见信的时候，鸳鸯拍手称道：德仁哥，写信我支持，不管事情办成办不成，我们绝不能低头认输。哥哥，你既然抓住了问题的要害，我相信事情一定能够办成。哥哥，别愁眉苦脸的了，这和你的性格不一致哇。来吧，我慰问慰问你，振作起精神，抬起头来，仰起脸儿，笑一笑啊！
　　德仁真的笑了，鸳鸯的一阵热吻就把笑容永远地定格在他的脸上。他们一块去商场买了衣料、头巾，鸳鸯尽其所有，坚持出了30块钱。鸳鸯已经猜出这头巾里面有玉娥的一份，但是她并没有点破，德仁哥并不是只属于她一个人的，玉娥也是他的干妹妹呀！现在，她在感情问题上，似乎也逐渐地理智起来。相逢的欢乐和离别的忧伤总是相伴而来，在依依惜别的时候，鸳鸯告诉德仁通信的地址，只是让他默默地记在心里，不能写在纸上，以免泄露秘密。事情办成，速快来信，欢乐共享；事情不成，不必写信，免生烦恼......
　　德仁送鸳鸯坐上汽车，招手告别，鸳鸯也从窗口伸出手来摇着，直到汽车拐过弯去看不见了，德仁还怔怔地站在那儿......
　　德仁回到家里，村子里关于他卖西瓜的一些故事已经传扬开来，说得神乎其神的：
　　西瓜在县上五分钱一斤都没人要，德仁硬是二毛钱一斤塞给供销社了，还和外干部击掌明志哩！
　　在西安，德仁不知道咋日鬼的，一斤西瓜卖三毛，三块钱一个，铁路工人还排队买呢！
　　吃了晚饭，德仁躺在炕上闭目休息。秀兰说：仁仁哥，照大家那么编排，你卖瓜是靠哄人赚钱哩。
　　德仁说：不是哄人，咱们是货真价实。山东瓜客的种子好，务得好，西瓜个个又沙又甜，自然能买上价，这是物有所值哇。
　　玉娥来取头巾，正好听见了他们的对话：好啊，自强早就说你会卖瓜，别人到县上卖香瓜，一天还卖不了一架子车的，你和自强一天卖了两车子香瓜，价钱还不低。
　　德仁说：一句话，还是咱的瓜好。那一年香瓜又甜又脆，今年的西瓜又沙又甜，要是咱的瓜不好，打死我也没法卖啊！
　　玉娥嘻嘻地笑着：德仁哥，你真是老实人讲老实话，我想夸你也没法夸了。不过，你还是有本事，一样的西瓜，你能多卖钱，为什么别人就不行呢？人不服人是不行的。要说接生，我就有本事，有技术，你就不行。
　　秀兰笑了：玉娥，你哥哥也帮过我接生，他也能学会接生，可是谁敢要他接生呢？
　　玉娥随口说道：我就敢要他接生，不不不，我是说，大医院里男的接生很平常，遇到难产，遇到疑难问题，男的比女的更顶用。我们在县医院实习的时候，就是一个男大夫一边接生，一边给我们讲解呢！
　　秀兰吃吃地笑着：玉娥，真不害羞，难道你又怀上孩子不成？
　　玉娥搂住秀兰悄悄地说道：我还想要个娃，不过暂时还没有怀上，逢春还吃着奶哩。要保密，计划生育马上就要开始了，姐姐，你四个娃了，还不如趁早戴上节育环，省得到时候强制结扎，麻里麻达的，活受罪。
　　秀兰咬着玉娥耳根说：妹妹放心，去年我去县上，就偷偷地把环戴上了，省得干起外事提心吊胆的。
　　玉娥笑了：姐姐，亏你想得周到。难道这事，你对我哥哥都保密吗？
　　保密，他要知道了，还不定咋么折腾呢。
　　姐姐，你真傻，你把福拿脚踢哩！
　　玉娥拿了头巾，就要走了，秀兰喊住了她：玉娥，别急着走哇。你们都说你哥哥会挑选头巾，你戴起来让我看一看，要真的好看，我才服他呢。
　　玉娥微笑着顶起一条粉红色的头巾，转了一个圈子，做了一个戏剧舞台亮相的动作，娇媚俊俏之极。
　　秀兰搂住玉娥亲热地吻了几下：玉娥，别卖弄风骚了，我是个女的都动了感情，你哥哥哪能忍耐得住？
　　玉娥抱住秀兰回报了几个热吻，转身就嘻嘻哈哈地跑了出去。秀兰对着德仁喊道：你妹子跑了，你还瓷瓷地站这儿干啥？还不快去送送，村子里黑得很。
　　德仁走到院子里，玉娥在前院的黑影里躲着，德仁径直走出去，玉娥猛不防扑了过来，搂着他就拼命地热吻着，在这种情况下，德仁只能是木然地接受着。玉娥撒娇道：哥哥真是一个冷血动物，连姐姐见了我的装扮都动了感情，你怎么无动于衷啊！
　　德仁说：我倒真希望我能变成一个冷血动物呢，那样的话，我就完全彻底地摆脱烦恼了。
　　哥哥，别为这事发愁了，我报告你一个好消息。
　　难道公社－－
　　嗨，不是民办教师的事，是你自家的事，秀兰姐戴环了，你以后可以自由行动了，再也不必麻里麻达地计算安全期了。
　　真的，我咋不知道呢？
　　你不知道，我这一说，你不就知道了吗？
　　谢谢妹妹，谢谢妹妹告诉我这好消息。
　　德仁拉着玉娥的手，就走出了家门：玉娥，自强最近表现如何？
　　玉娥吃吃地笑着：规矩着呢。他不规矩，我不让他沾边嘛。
　　这么说，你已经把他解放了？
　　玉娥抠了抠德仁的手心：不把他解放不行啊，你不叫他玩，我怕他到外面去採野花。
　　嗨，有了第一次，难免不想第二次；有了第二次，一定会想第三次。你一定得把自强严加管教，管得死死的，绝对不能让他再犯第二次了。
　　德仁哥，我现在终于弄明白，你为什么不敢突破第一次的原因了。谢谢你，谢谢你！如果我们管不住自己，又如何去管教别人呢？
　　德仁压抑住自己激动的心情，走进家门。当他和秀兰尽情玩乐的时候，不免悄悄地埋怨着秀兰，像戴环这样重要的事情为什么不告诉他呢？秀兰却嘻嘻地笑了：为啥不告诉你呢？还不是为了保护你呗！你看，咱俩的玩乐已经有点过多，岂不闻色多伤身？来日方长，还是慢慢进行吧！
　　德仁没有想到，文化水平不高的秀兰，竟会说出这样有水平的话来，使他默默地思索了好久好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