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二章 卖瓜进西安

　　在德仁的指导和参与下，经过几天苦战，氺药、粉药双管齐下，人工捉虫大力配合，总算把棉铃虫控制住了。德仁又和自强商量，施上了一次桃肥，以弥补棉铃虫造成的损失。现在，棉株清除了虫害，补充了养料，一片绿意盎然，生机勃勃，在阳光热情的抚慰下，又重新燃起了对丰收的憧憬之火。
　　因为去年西瓜大丰收，而且县上种西瓜的生产队也很少，物以稀为贵，西瓜卖了个好价钱。今年，大家都押了这门宝，个个生产队都种了西瓜，安平三队的副队长也雇了个山东瓜客，给队里务了十五亩西瓜。结果是，县上的西瓜黑了街，有集日卖西瓜的人比买西瓜的人还多得多，西瓜5分钱一斤也没人要。西瓜毕竟不能当饭吃，农村人也没钱尽情地享受它，至多买一两个尝尝鲜。可是，节气不饶人，西瓜大量成熟，总不能眼看着烂在地里吧。副队长和自强一商量，“啪”的一声手掌狠狠地拍在大腿上：“卖瓜进西安！”
　　也许是对德仁作务棉花有功的一种奖励，也许是因为德仁对西安的路径比较熟悉，也许是想杀一杀德仁担任民办教师的威严，也许是想让德仁深入体验一下下层社会的社员生活，也许是有意和自强照顾德仁唱对台戏，副队长特意安排德仁和自己一块进西安卖西瓜。在生产队里，这就叫出差，但是社员的出差和干部的出差，条件相差有天壤之别。干部西安出差，下饭馆，住旅馆，每天还有出差费。社员出差，背干粮，喝凉水，西瓜堆旁地上睡。所以副队长要“照顾照顾”德仁，让他去呢。
　　秀兰连夜给德仁赶烙锅盔，德仁噘着嘴说：“我嫌锅盔干，我要吃油饼！”
　　秀兰笑了：“看你外可怜样子。真应了旧社会的一句俗话：瓜松笨种，担的西瓜进省，不为长（chang）钱，单为逛景。”
　　玉娥闻风跑来了：“秀兰姐，你又欺负我德仁哥了？卖瓜进省，全是副队长安排的，也由不得我哥哥呀。这几包药你带上，万一头疼脑热、拉肚子，用得上。”
　　德仁背对着秀兰把药装了，那眼睛里流露出的感激之情，让玉娥激动了好几天。她在想：“德仁哥是真心喜欢她的，正因为喜欢她，才要爱护她，保护她，而不能侵犯她，伤害她。难道喜欢一个人，就一定要......么？”
　　村子里黑灯瞎火的，德仁送玉娥回家，拉拉手儿，亲亲嘴儿，自然而然，分手时玉娥偷偷地塞给他50块钱、三丈布票：“给妹妹捎一条哥哥喜欢的花头巾，剩下的钱给孩子们扯过年的衣料吧。”
　　德仁噙着眼泪走回家去，走到大门口实在含不住了，那泪珠儿就吧嗒吧嗒地掉在了地上.....
　　虽说是老夫老妻的，可这一分别总得几天吧。秀兰搂着德仁耍笑，德仁吮着她的舌头作乐，真是酸辣苦甜，五味俱全。秀兰敞开身子慰问他，德仁细细地享受着，秀兰笑盈盈的：仁仁哥，这大概就是你说的那和风细雨吧。搞运动要和风细雨，我现在不要，哥哥，来一场狂风暴雨啊！
　　果然，和风细雨，温文尔雅；狂风暴雨，粗暴野蛮；可他们却在这温柔和粗暴的交替中得到了最大的满足......
　　早晨，男女社员一齐来到西瓜地里，下瓜装车。由于今年瓜价很低，自强和副队长吵了几仗，今天都铁青着脸干活，加上早上风头很硬，所以也没有一个人动吃西瓜的念头。地里的西瓜全都成熟了，满满当当的装了一辆马车，四辆牛车，车的四边，都用装满西瓜的口袋封堵着，用绳索攀扯起来。剩余的西瓜装了二十辆架子车，架子车上的西瓜全都登记了数字，谁也不准偷吃一个，少了一个也要按价赔偿。于是，运瓜队伍浩浩荡荡地向火车站奔去，蜿蜒曲折，蔚为壮观，惊动了三村五社的人都来观望。
　　德仁跟着一辆牛车，赶车的就是自强。德仁靠近自强走着，自强悄悄地说：“德仁哥，对不起，这次西安卖瓜，要去十个人，我实在没法照顾你。”
　　德仁笑道：“照顾啥呀？我也正好去看看我姐姐。”
　　自强尴尬地嗫嚅着：“德仁哥，前些天，你到我家里来，原本是顺顺当当的事情，谁知道你一本正经得很，这，这，今后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德仁说：“自强，你外一点瞎心眼当我不知道？不就是想拉我和玉娥下水替你遮丑吗？自强，我可要警告你呢，这样的瞎瞎事今后绝对不能再干了。”
　　自强四周看了看说：“再不敢了，再不敢了。就这一回，差一点把我没吓死！”
　　德仁严肃地说：“自强，玉娥和我说说笑笑，不过是干妹子和干哥哥的关系，你绝对不要想歪了，我们可是小葱拌豆腐，一清二白的啊！”
　　说说话话，牛车下大坡了，自强拉紧刮木（刹车），在一阵阵刺耳的刮木声中，牛车下完大坡，来到平路上。大小车辆拉着西瓜进入火车站货场站台，按照指定的地方卸下西瓜。车皮虽然已经登记过了，但要等到明天才能装车运往西安。望着小山一样的西瓜堆，德仁估计了一下，大约有7000斤左右。直到这个时候，自强和副队长才开恩了，三人一个大西瓜，随便吃。于是，取出两个西瓜刀，衬上口袋，放在架子车厢里面，切开一个，又切一个，大家终于吃了个肚子胖胀，个个尽兴，连饭也不想吃了。接着，包括德仁、副队长在内，留下十个进西安卖西瓜的社员，留下五辆架子车，其余的人和车辆，自强率领着回家去了。站台渐渐地安静下来。
　　德仁撕了一片油饼吃着，放眼看去，站台上远远近近一堆一堆的全是西瓜。德仁突然灵机一动，走到副队长跟前，给他出了一个主意，副队长一听觉得还行，就和德仁一人抱着一个西瓜，提着一个口袋，口袋里装着西瓜刀，刚迈出去几步，又停了下来。副队长叫过张洪亮，嘱咐了几句，张洪亮就接过西瓜和口袋，和德仁一块去了。原来副队长不放心西瓜堆，他怕看守的社员偷吃西瓜，所以他无论如何也不能离开这里。
　　走出站台，德仁对张洪亮说：“刚才我听外队的人说，这里的供销社也收购西瓜，但是一定要成熟，要油渣上的，瓤口要好，还要保甜。咱队的西瓜就符合这条件，咱们去试一试，他不买面还能把升子挡住不成？”
　　张洪亮连声说好。路上碰见一个干部模样的中年人，德仁礼貌地叫声“同志，供销社往哪里走？那人望了望德仁，热情地指了地点，德仁谢了，就和张洪亮径直走进了供销社。德仁对采购人员说明情况，那人直摇头：不不，今年的好西瓜实在太少了，你说的保甜、保沙瓤、保上油渣，我可真不敢相信哇！
　　德仁笑了：“这位同志，你不必为难。西瓜就在这里，切开大家品尝，合你胃口，你就收购，不合你要求，我们走人。”
　　德仁便取出刀子，在口袋上切开一个西瓜，那人便笑嘻嘻地招呼同事们来品尝，那人才咬了一口，便赞不绝口，其他的人也是一致称赞：“啊啊，这是今年我吃的最好的西瓜了。”
　　那人笑着说：“这也许是你挑出来的最好的西瓜了。”
　　德仁也笑了：“这位同志是内行说了个外行话。你恐怕也收购西瓜多年了，难道你有不切开西瓜品尝就能判断西瓜瓤口的特异功能？”
　　几句话说得在场的人都哈哈大笑起来，那人笑嘻嘻地说道：好好，你把这个西瓜切开，只要瓤口和刚才的一模一样，我立马收购你3000斤。
　　德仁说：“一言为定。”
　　德仁伸出手掌，那人伸出手掌，啪的一声拍在了一起。
　　德仁切开了第二个西瓜，果然是又沙又甜，比第一个西瓜还要好。结果，供销社决定收购西瓜3000斤，每斤2角钱。德仁给副队长一说，副队长喜出望外。于是大家一齐动手，不到一个钟头，3000斤西瓜过秤完毕。队里的马会计正好也在这里，就跟德仁一块去算账领钱。柜台里扔出六扎人民币，说是600元，德仁和马会计一人三扎数起来，一扎100张，全是一元的。德仁数了三扎，不多不少，正好300元。马会计拉一拉德仁，悄悄地说，有一扎是101张，多了一元。德仁拿过来一数，99张，再数一遍，还是99张，德仁把这扎钱递进柜台说，少一张。柜台里的女子说，咦，这都是刚刚数过的，怎么会少一张呢？她拿起这扎钱一数，真的少了一张。柜台里另一个人说话了：嗨，我记起来了，刚才给人家付账。差一元钱，我从这扎里抽了一张，忘得死死的了。
　　走出供销社，马会计对德仁说：“真得感谢你，要不的话，我还得搭进去一块钱呢！”
　　副队长一看，西瓜买了将近一半，时间才半后晌，当即决定，包括马会计裁减五个人，拉上两辆架子车，马上回家。张洪亮一听，首先要求回家去，副队长说，你得到西安去，全凭你给咱办事哩！心里却在想，你撂不下你年轻漂亮的翠翠，我偏要你到西安去，这不是你当队长的时候啦。
　　张洪亮把嘴一撅，蹲到一旁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