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一章 重返植棉组

　　经过这一番折磨，翠翠还继续担任着她的植棉组长，而且和自强保持着一种冷冷淡淡的关系，张洪亮自然绝对不会怀疑到他们两个之间会发生什么私情，况且从此以后自强远离翠翠，翠翠也不再跨进自强门槛一步，两人的接触中断了，两人的私情也像断线的风筝一样完全中断了。
　　在忙毕作务棉花的关键时期，棉花发生了严重的虫害，棉铃虫长到一寸长，肥肥胖胖，钻进棉桃中专吃嫩嫩的棉蕊，一时之间控制不住，妇女社员一律拿着小瓶子到棉田去捉虫子。翠翠和雪雪、巧巧两个新领导，哪儿见过这样的情况，急得手忙脚乱，也不知如何处置。有的妇女胆小，手捉住了虫子，但是虫子钻在棉桃里就是不出来，你把它拉出来时，它伸缩蜷曲得乱动，这女人就吓得嗷嗷乱叫。妇女的怪叫声此起彼伏，她们的牢骚怪话也如同暴雨冰雹，劈头盖脸地打来:“咱是务棉花呢?还是务虫子呢?结下的棉桃都叫虫子吃光了。”
　　“你看人家德仁务棉花，技术水平就是高，啥会出现过这事情?”
　　雪雪、巧巧几乎要哭出声来，只好去找自强，要求德仁到棉花地来帮助指导。在这种严重的情况下，自强找副队长商量，副队长也只好同意德仁去棉花地干活，反正在其他地方也得干活嘛。
　　德仁来到棉花地里，检查了虫害的情况，对翠翠、雪雪、巧巧说:“今年，第一代棉铃虫发生得早一点，你们打药防治晚了几天，加上中间又下了几天雨，虫子迅速地繁殖起来。当下，发动妇女细心地捉虫子，捉上两遍，把第一代棉铃虫的幼虫消灭掉。”
　　德仁撕下几片棉叶儿，指着叶子背面像蚕卵一样白白的虫卵说:“眼下，第二代棉铃虫已经发生，棉田里隐藏着大量的棉铃虫蛾子，正处于产卵阶段。喷洒药粉，只能杀死一部分蛾子和虫卵，许多蛾子被赶出棉田，不久就死掉了。在喷洒药粉的同时，要喷洒氺药，喷头从下向上，喷洒叶子的背面，杀死虫卵和幼虫。”
　　于是，六台喷雾器一字儿排开，六个喷头从棉花下部向上喷去，轻柔的嗞嗞的响声如同一首没有节奏只有旋律的乐曲，细碎的雾珠儿在中午的阳光下呈现出一道道七色的彩虹，六个女孩像六个天宫下凡的仙女，轻轻盈盈，袅袅婷婷，在碧绿的棉田叶浪里慢慢地向前滑去。
　　在棉田的中间，翠翠从肩膀上取下喷雾器，抹一把粉面桃花，喊道:“姑娘们，休息一下，打打气。”
　　于是，雪雪、巧巧五位姑娘都取下喷雾器，互相看了一眼，便指指点点地笑起来：“哎呀，巧巧的脸蛋红红的，亮亮的，真像秋天熟透了的苹果。”
　　雪雪的脸庞可真不怕晒哩!粉嘟嘟，红如如，就像淡淡地涂抹上一层胭脂，装扮成一个漂亮的新娘子，人见人爱哦。
　　“呸，我看你才想当新娘子呢!早给你婆家捎个信儿，抬个轿儿，把你迎过去算了，哈哈哈哈......”
　　耍笑两句，顾不得喘气，姑娘们扑哧扑哧地打起气来，打完气，背起喷雾器又前行了。于是七色彩虹水雾，又把六位仙女笼罩起来了......
　　德仁在地头水缸里配制好药水，等姑娘们出来灌进喷雾器就行了。不知怎的，德仁见了翠翠，总不好意思直视，倒好像是自己做错了什么事情似的。其实是因为他知道了翠翠的私情，他恐怕在观看翠翠的时候不小心从眼神里走露了秘密，引起了翠翠的怀疑或羞涩。实际上，翠翠的表现和平时一模一样，翠翠的表情也和平时一模一样，甚至于说说笑笑更为大方，一颦一笑更为妩媚，就像从来没有发生过什么事情一样。德仁这才放下心来，和翠翠的接触、说笑又恢复到以前的正常状态。
　　德仁和雪雪、巧巧商量，晚上给棉花喷洒药粉，翠翠有小孩就不参加了，雪雪和巧巧却兴高采烈，跃跃欲试。
　　吃罢晚饭，夜幕降临，德仁拉着架子车在村口和雪雪、巧巧聚齐，在存放农药的小库房里取出两架喷粉器和两袋药粉，德仁驾辕，雪雪和巧巧使劲地推着，来到棉花地头。上弦月挂在西天，田野一片银白，棉株远远近近，朦朦胧胧，密密麻麻，亭亭玉立，好像一个个羞涩的小姑娘伫立在月光里。清风徐来，棉叶摆动，银光闪闪，仿佛碧海微波中，白帆点点，尽显诗情画意，使人遐思无限。
　　德仁戴上口罩，给两架喷粉器装了药粉。两位姑娘迎着徐徐清风，站在皎洁月光里，笑意莞尔，衣袂飘摇，真如仙女下凡，德仁看得呆了。雪雪莺声燕语道:德仁哥，你看谁呀?看得这样专注。
　　德仁笑道:“我看你们两个，真像一对漂亮的双胞胎。戴上口罩吧，要注意安全。”
　　巧巧笑笑地:“小姑娘戴个大口罩，把人戴成丑八怪，一点也不好看。”
　　德仁说:“晚上了，给谁看呀?”
　　“巧巧笑嘻嘻地:给德仁哥看呀!”
　　雪雪说:“嘿嘿，真不害羞，拿个大姑娘说出这样的话来。我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就不让德仁哥看，而给老技术员看。”
　　巧巧说:“羞羞，老技术员是谁呀?”
　　雪雪说:“不羞不羞，你敢给德仁哥看，我也敢给德仁哥看，德仁哥，你说，我们两个相比，谁更耐看些?”
　　德仁笑了:“都好看，都好看，没啥比的。快戴口罩吧!”
　　两个姑娘戴上口罩，背起喷粉器，又精神抖擞、威风凛凛、耀武扬威地往德仁面前一站，德仁禁不住朝她们拍起手来:“祝两个花木兰凯旋归来!”
　　两位花木兰一前一后，拉开距离，走进棉田，随着一阵刺啦刺啦的响声，一片浓浓的白雾就在月光下的棉田里弥漫开来。她们顺风喷洒药粉，药粉便全部洒落在棉田里了。她们喷上去，到了棉田的尽头，再喷下来，便喷洒了棉田的四分之一。也就是说，一人再喷三桶药粉，就完成了任务。德仁给两架喷粉器装好药粉:“雪雪，你休息一下，我来喷药。”
　　雪雪一边抢先一步背起喷粉器，一边说:“我和巧巧走在地里喷药，还是个伴儿，互相壮壮胆，心里也踏实。一个人坐在路边休息，四周黑乎乎的还挺怕人的。德仁哥，你就守在这儿，给我们装药，给我们壮胆吧!”
　　雪雪和巧巧走进棉田喷药......一会儿工夫，她们已经在喷第四桶药了。德仁一个人坐在地头上，夜风渐紧，夜气渐冷，身体不禁瑟瑟发抖，待要站起身来走动走动时，模模糊糊地觉得有一个人扑进怀里，把他紧紧地搂住，轻轻地喊道，哥哥，好冷，你给妹妹暖暖身子。等他睁大眼睛，四处揣摸时，哪里有什么人影?是鸳鸯么?你在哪里?为了减轻我的家庭负担，你每年都要奉献一些血汗钱，我一个大男子汉于心何忍?......于是，几年前他和鸳鸯月夜棉田喷药的情景，又清晰地映在眼前。还是一个月色朦胧的夜晚，还是在棉田里喷洒药粉，可已经物是人非，往事如烟，他不禁潸然泪下，无法抑制自己的感情了。望着西天明亮的半个月亮，德仁想起一首民歌，他便动情地哼唱起来:
　　半个月亮爬上来，
　　依啦啦，
　　照着我的姑娘梳妆台，
　　依啦啦，
　　梳妆台，
　　为什么我的姑娘不出来，
　　依啦啦，
　　不出来......
　　正在这时，雪雪、巧巧喷完药粉走了过来，雪雪喊道:德仁哥，你一个人在这儿偷偷地唱啥歌儿呢?也不给我们教一教。
　　她们把喷粉器放到车子上，从棉花地里取出一瓶清水，仨人互相倒水洗了手，取下口罩，手里掬着水洗了脸，雪雪把他的手绢递给德仁:“德仁哥，这是我才买的新手绢，你可是第一个使用它的人哇!我不求你别的，只求你把刚才唱的歌给我俩教一教。”
　　一阵冷风吹来，三个人都打起寒颤来了。德仁说:“冷啊，好冷呀!快回家吧。回去躺在热炕上好好暖和暖和。”
　　雪雪说:“七月天，还烧热炕?”
　　德仁说:“有小孩嘛。”
　　巧巧笑道:“你就是个学生娃，啥事都不知道。”
　　雪雪说:“你知道吗?你难道是从小卖蒸馍，啥事都知道?”
　　巧巧说:“别斗嘴了，快请德仁哥给咱教歌哇!”
　　德仁望望挂在西天银亮的半个月亮说:“唉，都怪这半个月亮!晚上时间真的大了，可是你们盛情难却，我就给你们教上两遍吧。这是一首爱情歌曲，你们只能在心里偷偷地唱啊!”
　　于是，在渭北的一片棉田的地头，传出一阵悠扬的歌声，虽然是轻轻的，低低的，还是被清冷的晚风传送得很远很远:
　　半个月亮爬上来......
　　巧巧拉着车子，德仁、雪雪跟在后面，往回走去。突然，一个黑乎乎的动物从野地里窜了出来，越过小路，消失在夜色里;雪雪吓得“妈呀”一声尖叫，就把德仁紧紧地抱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