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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桃李争妍 65.窨子/66.风雪奋击

作品名称:滹沱河水向东流      作者:沧州子系      发布时间:2018-03-05 04:47:26      字数:8508

  阴历十月,下了一场雪。在空旷的大地里露宿实在不好受。不少人干脆等天亮前再向村外躲。然而,上半夜睡的还是不踏实呀。
  这天吃过晚饭,王树鹏和闫志明就着一盏小油灯,看《冀中导报》上回民支队攻打县城的消息。
  “……民心大振。慰劳的群众络绎不绝。八十岁的老奶奶抱着正下蛋的母鸡,小学生们带着自己晾晒的红枣、干蘑……车推人扛,鲜蛋、活鸭……成群的肥羊……”志明轻轻地读着。
  “嘭、嘭、嘭——”谁敲了敲窗子。
  “走,消消食儿,咱去看看热闹……人们都到村北挖窨子去了。我看还真是个好法儿……”付金涛进门就说,而且不容置疑的想立即拉上他们就走。
  王树鹏抬起头来,说:“行啊,咱们是不是也准备点材料,找地方挖一个。君不闻‘狡兔有三窟,仅得免其死耳’;今君有窟,未得高枕而卧也……”他举起双臂伸了个懒腰,抖了抖精神站起身来说:“走一遭!”
  三人出了校门顺着西墙踏着咯吱咯吱的冻地残雪,向村北走去。
  雪后的旷野,显得格外广阔。繁星、残雪辉映着清幽的光,景物看得真切了,就显得距离近了。转过学校的围墙,就影影焯焯看见几个坟茔和沙疙瘩,黑森森的轮廓。“老师慢一点。雪道,夜里可不比白天。”志明关切的提醒。
  “嗨。磨明了的道,拐弯抹角,沟沟汊汊,高低坎坷,闭上眼睛也能走它八九不离十。”王树鹏好像特别高兴,总是很有风趣的对答着。
  “看见了吧志明,校长是壮心不已呀。”付金涛故意挑逗道。“是啊。‘老骥伏枥,志在千里。’前程锦绣,谁不向往。”
  王树鹏依然那么兴致勃勃的和他们开着玩笑。不知不觉走过王家坟,点点灯火闪烁在眼前。
  “你们看,这地方必须实行灯火管制……”这次王树鹏认起真来。
  “修成后住上人就好了……”志明也很认真的回道。他们一步步走近大堤的时候,情景慢慢的看得真切了。确有不少处在忙碌着,一伙伙都在摸着黑儿挖土。那灯光还在钩子北边闪烁着。
  “冻多么厚?”
  “很薄一层,四指吧。”
  “先生们也来挖呀?”一位老人招呼道。
  王树鹏笑了笑说:“想着哩。看个地方,咱们住邻居。”
  “那赶情好,有先生们仗胆就不害怕了……”老人抬头望着校长。
  “哈哈……”王树鹏开心的答:“先生们也是赤手空拳……咱们互相照应吧。”“那是。不过先生们明白,藏藏躲躲也免得跑差道。”
  “嘿嘿……”王树鹏只是笑了笑没再回话。志明却颇有感触,用手捅了下付金涛,好像希望自己的领受也引起他的共鸣。老人对先生们赋予了多么诚挚的信赖啊。在这刀光剑影连天烽火中,先生们也成了他的精神支柱。仨人无言的走着,好像都陷入了沉思。忽然,一个声音打破了夜的寂静。
  “老师,在这儿!”多么亲切的声音。在这茫茫夜色里,漫无头绪的探索寻觅中,这不期然的召唤,真使他们喜出望外。
  “万祯!”志明惊喜的呼应了一声,三人向着一个明确的目标加快了步伐。
  “哎,老师,我们在这儿……”
  王树鹏说:“听银江这大嗓门。”话刚落音,几个小家伙迎上来了。“来,快看看吧。老师,早挖好了。”
  “哈,好哇。挖好了明天咱们来棚顶……”王树鹏高兴地抚摸着万祯的肩膀。
  “嘿嘿……嘿嘿……”
  王树鹏不解地问:“怎么,顶不棚行吗?”银江粗声粗气地说:“早棚好了,这喒就能住……”说着走到窨子旁,转身钻了进去。王树鹏也正要往里进,里边呼啦一声,闪出淡淡的光亮。
  “好哇!”
  “不愧称为窨子,一探头就觉得暖和多了。”“真的太好了。”随在王树鹏身后的付金涛附和着,闫志明也忙跟了进去。“顶半间房子。”说着伸手量了两壁。“六尺一丈,能睡五六个人呢。”
  王树鹏挺直了身子试了试高低,头挨上秫秸顶,说:“再高半尺就更好了……”
  “那好办,老师。”万祯忙比划着:“里边草铺不动,把站人的这一小块再挖下一铁锨,窨子不就高了?”
  “好好。天不升地降。有智慧,有智慧!”王树鹏夸奖的说:“你们今儿黑价就住在窨子里就行。”
  “不。那边再挖一个算学习组的。俺们五个都来,黑价也能学习了。”
  “啊,这一个哩?”付金涛问:“专门给老师们挖的?”“那边还有一个。”银江指点着:“是个女老师们挖的……”“哈,你们怎么这么能耐,还先人后己。什么时候挖的?”
  “哈哈……王先生也来验收了,看看你们这弟子们能耐不能耐……”董素环诙谐地说着钻进来:“银江和万祯不知从哪儿找了本旧书,今早在我门前正吵吵要学古时候的人呀,一会儿说在河堤上掏洞,一会儿又要平地挖坑。我一听才想起这老玩意儿。这都是老宗爷跟俺们一块挖的。”
  王树鹏高兴地瞅了瞅银江、万祯,转向董老宗。
  “啊,老祖先的办法给了我们启示……”“哈哈……”
  “古为今用利抗战,洞府穴居育英才。”付金涛念念有词:“这就是咱们斗争学习的阵地了。”
  “好,好,好!气煞蓬莱犹如仙境。”志明也打趣的说了句笑话。几个人都笑了。
  那爽朗的笑声划破了夜空,传出了很远很远。他们真真陶醉在那温暖的小天地里。
  随着学生们引导老师们又去看他们正挖着的窨子,明海、虎娃、明奇正满头大汗使劲的往外扔土。
  “上来,虎娃,歇一歇。”志明跳进坑里,接过虎娃的铁锨。付金涛也随着进去从明海的手里夺过铁锨,说:“快!你们休息一下,擦擦汗,不要感冒了……”
  王树鹏哪能示弱,正要往下迈,被付金涛拉住。“不行伙计,盛不下。再进来就耍不开家伙。你就等着棚顶吧。”
  沙白土不粘铁锨,他俩一个在头儿上,一人在当中,互不影响,互不干扰。只听得沙沙作响,越来劲,声音越紧凑,逗得学生们也越乐。不一会儿,挖得已经没腰深了。
  “好了,好了。”银江急忙喊道:“不用挖太深,上边一拍墙就够高了。”
  “好。把底清清……”付金涛有点气喘吁吁,逗得志明和几个学生又嘿嘿的笑起来。
  “晚上看不见,小墙不易拍好。咱们明天再拍墙上顶。学校里还有木料,万祯,银江,你们看怎样?”
  “行!”几个学生一起向校长回答。
  王树鹏把脖子里围的毛巾递给付金涛说:“擦擦汗吧。今天你这命令下的可是劲儿……”
  “是劲儿吧?以后进听我的吧……”
  ……
  战争动乱使乡里、街坊同仇敌忾,共同遭遇,融合着人们同样的感情。一个热情、互相帮助,彼此周济,仅仅十多天,木道沟两旁约三华里内就星罗棋布,修筑了一百多个地窨子,容纳了二百来口子人,每天晚上差不多相当总户数一半的人家迁居在这儿防备着敌人对村庄的拂晓包围。白天,空旷的原野,静悄悄,不引人注目,晚上,可就不同了,太阳一落山,人们仨一群,五一伙的背包裹衣,扶老携幼,向着这栖身之所聚集过来,悄悄地一头钻进窨子里,把门窗挡得严严实实,不让露出一丝光亮。
  趁着一盏暗淡的黑油灯,一家家成了情趣相投的街坊,邻居凑在一起闲谈唠嗑儿,纺线做活儿,年轻人们还小声的哼个抗日歌曲,学学识字课本,小孩子们依偎在爷爷奶奶怀里听故事,念小曲儿,俨然像个过太平日子的样子。
  无论是迷惑敌人还是解心疑,学生们的校外学习组却都利用了这个条件,搬到了这个隐蔽之所。老师们更是半宿半宿的出这个进那个土窨子里,为学生们教生字,解难题,平添了不少情趣。
  这天,王树鹏随付金涛从玉辰、学忠他们窨子出来,思绪纷纷,无言地走到大堤上驻足,透过灰蒙蒙的夜色,望了望,残雪映衬出的一片窨子的轮廓,对付金涛说:“润丰啊,学忠说的是句玩笑话,你看不值得注意吗?”
  “我也在想这个问题。”付金涛立即就回答说:“王三元是这村的光屁股娃娃,哪一块地名他叫不上来,小人仗势欺人,世仇宿怨岂能不思报复。他既能包围村庄,更能包围这王家坟、刘家坟、沙疙瘩,木沟沟堤。如果真要被包围,这地方一漫平川,没遮没挡,可就不及村里好躲藏了……”
  “学生们,也可能觉得是个稀罕儿,高级班四个组,初级班二十几个组,都在这儿学习了,有的学生家长没出来,也凑到同学家的窨子里。咱们几个算都来了,心里有点不踏实……”
  王树鹏随在付金涛身后移动着脚步,仰望满天星斗,一件件往事浮现在眼前,尤其那些令人惨痛的事件,缠绕在心头,总也撇不开……白塔村那血淋淋灭绝人寰的惨案,滹沱河上十多名师生用鲜血谱写的“血染浪头红”,为了一名教师的大意而被捕,刘银谦那嗔怒、那爆发、那由衷的惋惜、激动的神情……觉得心里烦躁的很。他决定找颜佐之交换这种看法。
  “这里没有他们家挖的窨子,找他可不容易了。”付金涛提醒。
  “还得去问学生。”俩人定睛一看脚下就是万祯他们的窨子,慢慢的绕下堤坡,钻了进去。
  志明、顺霞和银江、万祯他们正围在刘玉福身边,听他讲珠算课。一见他俩进来,玉福忙站起身来,招呼他俩坐下。万祯他们就赶紧靠墙角挤。
  “不坐了,知道佐之在哪儿吗?”王树鹏问。刘玉福摇了摇头,说:“今儿黑价没碰见他。”
  “啊。这口地方窄狭些,请主任到我们那窨子里坐一坐吧。”见玉福向他点了点头,随付金涛转身就往外走。王树鹏他们的窨子也并不宽敞,只是人少了些,就显得不窄狭了。
  仨人盘腿打坐的在草铺上坐稳,王树鹏把自己对当前形势和这新村一样成片的窨子可能发生的情况,很委婉地陈述了一遍,说:“是感觉这些窨子有点过于集中,目标显得有点大……”
  玉福点了点头。“哼!你这一提醒,很好,是一个值得注意的问题。咱应当怎么办呢?”他思索着:人们是不大受罪了,里边暖暖和和,还能点灯做活、学习,和过小日子的一样……有时说起来也觉得很满足,好像离开村就要的是人,不是没人的村庄……你能走,人家不能追?哼!
  他又点了点头。“是得研究一下,也闻悉闻悉别的村怎么应付的。我去找佐之他们商量商量。这个事儿校长考虑的很好……关系几百口人生命安全啊。”说着就要下地动身。
  王树鹏忙拦住说:“不用着急。他要没来,今天也不好找了,又不在乎一天两天。今儿个咱找几个人,轮流打打更,支应着点儿……防患于未然嘛。多加点小心。”
  话刚落音,门帘掀动,颜佐之闯了进来。“正好找你们哩。”
  “是啊,我们也正想找你。”玉福慢吞吞地说着让出个地方,让佐之坐下。
  “我刚村里来,听说校长找我,怎敢怠慢……”颜佐之和校长开着玩笑。
  “嘿嘿……”王树鹏笑了笑说:“你可别说,军中无戏言。贻误军情,你真吃罪不起。”
  “发生了什么问题?”颜佐之一本正经起来。
  “是怕发生,还没发生。先不要吓个好歹哩。”刘玉福幽默地说。“哈哈……”王树鹏笑了。“嘿嘿……”佐之也笑了。
  玉福把王校长提的意见一学说,佐之望着王树鹏笑了笑,戏谑地:“荫之兄忧国忧民,深谋远虑,可钦可佩,言之有理。不过这早已在我运筹帷幄之中。现在是万事俱备单听一定了。”佐之由衷地流露出喜悦之情。在他同学面前总显得那样乐观从容,尽力掩饰着工作上的千钧压力。
  王树鹏眨巴了下眼睛,正要回敬,只见他神情一转,一本正经地说:
  “说句老实话,人们成帮成伙一到这儿来,我就感到了这个问题,上午玉福哥出门了,我找其他几位同志商量了一下,决定再动员动员,在东北面离开大道再挖一片,让它哩哩啦啦,形成东西南北长宽六七里的一片新村,和村里形成鼎足之势,哩哩啦啦再分不出村里村外,人们一分散就不会一下子全落入敌人的包围圈了。”
  “哩哩啦啦,若有若无,虚虚实实,倒是一筹。真不愧是一村之长,没白吹牛……不过,要来那么二百个窨子也非同小可啊。”王树鹏还是有点担心。
  “不用愁,动员工作已成。群众说得好,出把力气算个什么,比拼条命强得多。挖……”佐之说完更显得十分得意地向王树鹏挑逗着说:“怎么样,你这小朋友,多会儿也不能一筹莫展……”说完脑袋摇晃起来:“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不知道什么时候,志明、顺霞他们也进来了,一看村长高兴的样子,逗得他们也哈哈的大笑起来。
  
  66.风雪奋击
  
  没过半个月,不仅新沿村又增添了一片窨子,而且全学区各村也都仿效了这个办法,骤然间几乎增加了一倍的村庄,几十个教学定点,无形中延长了高级班老师们成倍的教学进程。
  本来王树鹏他们不管春夏秋冬,天时变换,总那么不知疲倦的从这个村庄到那个村庄,趟河越岗,出没在村头、河边、坟间、井旁,密树丛林,青纱帐里,如今随着很多学习组搬进窨子,自然增加了夜间荒郊野外的定点巡教,也增加了一层辛勤、劳累,然而,他们是非常乐意的。王树鹏的话是:“教师对于学生就像农民培植庄稼,风雨阴晴,都牵动着心弦”这种为学生们创造了学习环境的变革,教师怎能不高兴呢!他们欣慰的是每到一处,那一簇簇一群群的学生、家长、干部、群众在庭院里、庙台前、村头、岸边,一张张亲切的笑脸,一声声热情地迎送。他们知道“先生们又来了”这意味着什么!
  这天清早,大师傅从自己家里弄来了豇豆、青豆、黄米、红枣,学校已有小米、绿豆,熬了半锅粘粥,另外是细粉、豆腐炒白菜。
  “今儿个咱就热乎,干脆围锅台吃吧。”大师傅喊老师们吃饭附加了这么一句。
  王树鹏、赵淑萍、付金涛、闫志明四个人相跟着走进厨房。
  “啊!今儿个腊八儿了。我说怎么让就热乎呢。好,老吉想的真周到。”王树鹏说着就坐在了锅台旁放好的小凳子上,大师傅给他们一个一个的盛上烫嘴的热粥,又端来了一盆菜。
  “嗨!这菜更是带劲啊……什么时候买的粉条?”付金涛也凑了上来。
  大师傅说:“在家里抓了一把。”说的那么平平淡淡。
  “不用说这大枣黏米青豆都是自备了……”付金涛管伙食,知道厨房里没预备这些玩意儿。
  “我想老师们光顾这帮学生了,谁还惦着什么腊八不腊八的,吃点稀罕吧。”大师傅依然是那样不动声色的说道。“嘿!我和人们说哩,数我这差事好应付。除了弄顿面条,捣点蒜打点醋是那费事的。烙张饼吧,还舍不得放油,不是小米粥就咸菜、煮碗汤。嘿,日子长了这锅都得生锈……”
  “哈哈……”王树鹏笑着说:“咱这么办,今儿个腊八,再过一个星期就放寒假。放假前咱买二斤肉,一定不能让你把手艺撂荒了。咱不能小勺碰大勺吧,也得小勺碰大锅叮叮当当敲打敲打……”
  “对。不然放假回来了,把口大锅锈坏了倒值不得了……吃不吃也得弄块荤油把锅擦一擦。”
  闫志明绷着脸一本正经的这么一说,可把人们乐坏了。付金涛怕把饭喷到锅里,把身子一闪,小凳子倒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礅的吭叽一下子,大师傅也笑了。
  赵淑萍笑的眼泪也没顾得擦就说:“咱这才是黄连树下打哈哈,苦中取乐哩。”
  吃过了饭,留下付金涛在学校准备寒假考试事宜。王树鹏和赵淑萍带着余兴就登程了,他们准备到田村、白滩然后往回一转到东留最后三个村今天巡视完毕,明后天做做准备就要考试了,不再外出。不料,不少小组白天也钻进窨子去准备寒假应试。不能不漫风插地,到处打听,多走了不少路,费了不少时间。到田村、白滩之间沿磁河两岸的窨子群里,太阳就下山了,串了几个窨子。一直热恋到天黑,才谢绝了学生们的挽留从地里直接往回走。
  天阴沉着。王树鹏仰脸看了看天色,“别下雪呀!”话刚落音,一片雪花飘落在额头上。“嘿!真应验,说什么来什么。”赵淑萍笑了笑说:“那你多说点油,咱那锅不就不生锈了吗?”
  “嘿嘿……”王树鹏也笑了,说:“那可就不灵了。”
  雪真的下起来了,树不摇尘不扬,平稳的一丝风也没有。只是雪花一会儿比一会儿密,一会儿比一会儿大。不大工夫,插花辫子一样,纷纷扬扬,他们就被笼罩在雪幕里。眼前白茫茫迷离模糊,再分不出是村是树,是田是路,全凭仗着环境熟悉还可辨别方向。王树鹏猫着腰,偏着头在前边带路,赵淑萍紧紧跟在王树鹏身后,眼难睁,地不平,怕赵淑萍跟不上,王树鹏哪敢走的太快,不住地站下来回头照料着。赵淑萍的寒腿,经过治疗又过了个夏天,大见转轻,可是这种天气对她不利,再加上今天路走的又多,感觉有些不舒服,也得咬着牙挺。这一老一少,越道沟,跨过田,过个坎,高坡,洼地,一颠一瘸,一走一拐,吃力地走着,地上积雪已没脚脖子了……
  赵淑萍气喘吁吁的说:“今天还好,没风,要是再刮北风,咱们可就回不去了……”
  “越没风,雪越不好停……”王树鹏也喘着粗气有些吃力的说。看不清道路,脚下没根呀。
  “万里祥云,长空雪飘……”赵淑萍上气不接下气的像背诵什么诗句:庄如玉簇,村似银装……天地间难得,一老一少,伴随着白茫茫一片艰难前行……
  “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寻教双归来,踏行千堆雪。”王树鹏被赵淑萍颇有诗意的句子所感动。
  “好,好。填的好!”
  “见笑见笑,偷来两句。”
  “一扫孤独之感……改的妙,情景相宜。”两位战友一对一答,情怀相通,自勉自励,迎击这漫天大雪的侵袭。
  天色越来越暗,夜色笼罩了一切。雪一团团的甩在脸上,起风了,身上汗水粘住衣服,头发眉毛接上了冰凌茬。走啊,走啊!王树鹏忽然停住了脚步,犹豫了,后悔不该抄近儿走漫地。定神看一看四周映在眼帘的景物,迷离模糊,大地已分不出是沟是坡,极目远望混混沌沌,再也寻不见村庄的影子。
  “走。一直向前!”王树鹏果断的径直向前走着。赵淑萍,人地两生,提不出见解,只有紧紧的跟上校长,生怕成为累赘。
  风越来越烈,凉凉飒飒,卷扬着雪花打在脸上,眼睛睁不开,只有低着头偏起脸来才能向前迈步。
  “我们走了有五里地了吧?”王树鹏大声自问自答。“好。再加点油快到了。”赵淑萍强打精神急促喘息着也大声的附和。
  “停!”一个沙哑的声音戛然终止。使赵淑萍的心一惊,转脸向前看去,猛烈的风雪迎面扑来,雪水流入眼里,眼睛睁不开,停下脚步伸手擦了擦眼睛,前边的人不见了。“校长——”一声沙哑的呼叫声压住了簌簌呼啸的风声。
  “别急。这是个枯井。先不要管我,一直向前走,到村里去……叫……”这门生闷气的声音随风吹的时大时小断断续续,吹进赵淑萍的耳朵里。她本来又累又痛的腿顿时松软了下来。她惶惑、恐惧,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了……怎么能是什么枯井,莫非是为了安慰自己……“我不能走!”她迈开颤抖的双腿,一步一诺的向前摸索,要去看个究竟……
  “淑平同志……照这个方向,往前走。快……枯井……”听得十分真切,是校长的声音。“好。你等着……千万……我跑步去叫人……”王树鹏在井下边听清楚了,她也在安慰自己,然而声音变了,她是在哭……
  一处处积雪没过了膝盖,不要说跑步,她迈步向前都是困难的。她非常着急,看看前面,不知道是雪水是泪水糊住了眼睛,她双手也着了地,爬了几步。不行!双手要冻僵了,头也开始痛。一点儿也走不快。又站了起来……一会儿,又跪着往前挪动……天啊!二里地只有一千米,一闪念在运动场上只不过几分钟呢。向前赶……快!浑身都颤抖着,她没有力气了。一阵心慌眼晕,倒在了雪地上……不知过了多长时间,苏醒过来又向前爬……她极力的向前张望,多么希望能遇上个学生、熟人、老乡啊……忽然,一个光亮在眼前闪动了一下,真有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勉强的擦擦眼,一晃又闪动了一下……她定睛望去……是的——灯光。然而,她已经一点力气也没有了。喊吧?她想。但喊不出来,停下来休息,手冻的已失去了知觉,全身感到麻木,被汗水浸湿了的衣服也被风吹透了,像跌进冰窖里。
  “嗨……”她使尽全身力量,呼喊着。似隔着一道矮矮的墙头,影影焯焯有个人影晃动了一下,莫非听到了呼喊声?她高兴极了,又使劲的喊了一声,就什么也看不见了。她挣扎着站了起来。“嗨……”又发出了一声呐喊,声音却极其微弱。
  两个人影一前一后出现在眼前:“是谁?”“干什么的?”有女孩子的声音。
  “学校的……”
  “是赵老师……”
  赵淑萍扑簌簌掉下眼泪,她听清了这个声音……她再也不能动弹,身子一软,昏厥了过去……
  “赵老师——”
  “王——琴——凤——”
  “是我……赵老师,你这是……”
  “快!救校长……井里……快……南边,二里地……”
  “文明,快去找人……校长掉井里了……”她哭了,抽泣着再也说不出话来了。她不容分说,把赵淑萍背起来,就往家跑。踉踉跄跄摔倒了又爬起来再背上,回到了家里。
  “啊呀!这是怎么啦?”琴凤她娘忙拿了个笤帚打扫着赵淑萍身上的雪。
  “娘,这是俺们赵老师。你赶紧给她盖个被子,还……还……俺们校长还在井里……”又哭的不成声了……她刚出屋门,文明已经找来了两个人,都是大年纪的。“凤啊,在哪儿井里呢?”“南边二里地,你们先抬个梯子……”
  “梯子不行,快去背辘轳,拿柳罐绳……”琴凤话刚出口就被这铿锵的声音截住,丫头来了。
  大海捞针啊。二里地……不要说茫茫大雪,这园田地区,一段地就两头有井的地方,黑更半夜的到哪儿去摸呢?
  “找!沿着先生来的脚印……”王兆年在人一声传呼中家来了,也在鼓动着身后跟来的六七个小伙子。“看这一下儿又去了今天的大雪啊。要不年轻人早跑得无影无踪了。”喜竹在和谁叨咕道。
  “有两个拿上铁锨开道……跟我走!”丫头提了一团大绳把胳膊一抡,扑向那满天飞扬的风雪里。一伙人紧紧的跟了上去。
  茫茫雪野,道上多亏了赵淑萍留下的一片片爬着跑着跪着往前挪动的痕迹,一直把人们引出了一里多地,风把脚印刮平了。丫头把人们拢在一起商量的结果是,分成了三伙,直到铁李拐偷锅的光景,他领的人们终于找到了那口井。“正是那个塌了的老井。”
  “校长,校长!”谁趴在井口呼唤道,没有一点回音。井里黑洞洞的,什么也分辨不出来。
  “放辘轳……下!”丫头斩钉截铁地说。这声音,压住了风声。
  “我来!”刘明生没等辘轳放稳,就抓紧了柳罐绳,怕谁抢去似的。人们动作是那么迅速,那么准确。转眼间,小伙子登上柳罐兜扶着井绳就下去了。
  “在这儿……快!再下一个人,带条大绳。”王树鹏已经快冻僵了,他正在那套井的边沿上,半截身子浸在冰水里,旁边坍塌下来那堆破砖都被冰封上了。他们用绳绑在他的胸部,拴在井绳上,使他的两脚分开踏在柳罐兜里绑的稳稳妥妥,把校长提了上来。
  “来,我背上……”
  “多几个人换着背……背到店里去……”丫头大声喊道。
  “到学校不行吗?”谁说了一声。
  “嘿!学校没热炕……”丫头不容分说。“你们把他俩接出来,都到我那儿去,说不清还要用得着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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