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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六章 信寄党委会

作品名称:渭北上门女婿中传      作者:海上明月生      发布时间:2018-03-04 12:27:35      字数:3534

  睡下以后,过了很久,德仁听秀兰发出轻轻的鼾声,就悄悄地爬起来,取出纸张、钢笔,拿来小板凳,打开手电筒,趴在炕边写信。
  过了一会,秀兰突然惊醒,伸手一摸,身边不见了德仁,连忙坐起来,看见德仁在那儿写信,就一把抢过来,不由分说,把纸张撕了个粉碎:“写写写,你还写?过去就因为提意见,惹了祸,你还不吸取教训,你是好了疮疤忘了疼啊!你要是犯了事,我娘儿们依靠谁呀?仁仁哥,认命吧!十几年没教书,还不是照样儿过来了?”
  德仁一时心乱如麻,也不和秀兰多说,关了手电筒上炕安息。秀兰怕德仁起来再写,就拉过他的胳膊枕着,紧紧地搂住他睡着了,生怕别人会把他抢走似的。德仁也就闭上眼睛,平心静气地睡起来......可是,树欲静而风不止,平静的水面上终于渐渐地掀起了狂涛巨浪,德仁思前想后,心烦意乱,好不容易奈何到后半夜,看秀兰睡意沉沉,就轻轻地从自个身上放下她的手臂,从她的头下抽出自己的臂膊,悄悄地下得炕来,打开手电筒,继续写起信来......
  一封平常的信件,书写起来,本来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可是刚才经过秀兰的干扰,再加上思想上的激动、烦躁、苦恼、愤怒,现在提起笔来,一时之间倒难以进入写作状态了。于是,他握着钢笔,静静地思索着,等待着写作灵感的到来。就这样,时间一分一秒悄悄地溜走了,信纸上还是空空如也。正在这个时候,秀兰又惊醒了,她爬起来看了看,德仁的面前还是一张白纸,也就冷静下来:“仁仁哥,你不要命了,半夜两点了,还是睡一睡吧!”
  德仁搂住秀兰哄着:“兰兰,我睡不着,我喉咙里就像噎着什么东西似的,不吐不快啊。兰兰,你让我写,我不写出来,会憋出病的。公社党委也是讲道理的。这件事,咱占着理啊!说不准我给党委写信,还能起点作用呢!死马就当活马医,不借面还把升子挡住不成?”
  秀兰让步了:“好好好,算你犟!我不拦你了,你写吧。可你这信写好了,还得送到公社去呀,人家要是不收,不看,不理睬,你还不气个干瞪眼?”
  德仁说:“你说的有点道理,我才不去公社送信呢,免得自找没趣。我到邮局贴上一毛钱邮票,寄成挂号信,看他收不收。”
  “说了不算,做成再看。仁仁哥,事情办成了,我给你奖励。”
  “奖励啥哇?”
  秀兰嫣然一笑:“暂时保密”。
  德仁抱住秀兰,亲了几个响吻:“先奖励了再说,哈哈......”
  秀兰睡着了,德仁的灵感也来了,他提笔就写,就像是风卷残云,雨打芭蕉,一会儿工夫,洋洋洒洒的一封信就写好了。德仁就着手电筒的光亮仔细看时,那信件是这样写的:
尊敬的城关公社党委负责同志:
  你们好。
  我是安平大队三队的一个农民,从去年九月到安平小学担任民办教师至今,工作成绩显著,受到各方面的称赞。可是最近,大队出纳马东成因为经济问题被免职,却立即到安平小学担任了民办教师,我就被赶出了学校。我询问原因,李专干说:“你当民办教师,县文教局没有正式批准。”我要问:“我当民办教师已经十个月了,县文教局难道没批准?如果没有批准,一个月12元的津贴费是谁发的?我还要问:我当了十个月民办教师,县文教局都没有批准,如今,马东成一脚刚迈出大队门、一脚就踏进了学校门,难道县文教局就批准得这么快?这里面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当我进一步找樊书记、张书记询问时,他们说:“此事公社党委已经做了决定,不能更改。”
  我过去曾是一名大学教师,在农村参加劳动十几年,思想水平有了很大的提高,担任小学民办教师是完全称职的。目前,全国正在进一步落实知识分子政策,你们这种做法是与党的政策完全背道而驰的。我郑重地请求公社党委,能够重新考虑安排我的民办教师工作,如果这个问题不能得到合理的解决,我将向县委直至省委反映我的意见。
  敬礼
   张德仁
1974年X月X日
  德仁收拾起信件,钻进被窝,一觉就睡到日上三竿......秀兰也是睡眼惺忪,爬起来洗了脸,就去做饭,红梅早就自个儿上学去了。吃饭时,秀兰问:“昨天玉娥急急忙忙地跑来,我让她去看看你,难道你没有碰见她?”
  “碰见了。我正坐在陂塘岸边休息,她过来了。”
  “啊,你还想跳陂塘呀?”
  “嗨,你们这一惊一乍的,把我都看扁了。不管到啥会,我都不想死,咱俩的爱情生活还没甜蜜够呢!
  你对玉娥也是这样说吗?”
  德仁并不回答,搂住秀兰,嘴唇就贴了上去,嘻嘻......
  德仁骑上新崭崭的凤凰车到县上去寄信,明晃晃的辐条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德仁的身子挺得很直,眼观前方,容光焕发,充满自信,好像胜券在握似的。今天不是有集日,通往县城的田间土路上,冷冷清清,没有行人。德仁正专心地缓缓地骑着车子前行,冷不防从路边地坎下冒出一个人来,像猫一样敏捷轻快地一跃,坐在了车子的后座上,两只胳臂紧紧地箍住了他的腰身。德仁扫了一眼,白皙的小手,粉红的衬衫,迷人的气息,不是她还有谁呀?不过他也不急于点破,继续稳稳当当地骑着车子。
  后座的人耐不住性子,捏细了嗓子,学着鸳鸯的声音:“德仁哥,你猜我是谁呀?我是鸳鸯,我是你鸳鸯妹妹哇。”
  “鸳鸯!”
  “哎!”
  “玉娥!”
  “哎!”
  “你究竟是谁呀?”
  后座的人跳下车子,跑到前面拦住车子去路:“德仁哥,你看清楚,我究竟是谁呀?”
  德仁下了车子:“玉娥,你真调皮哇!”
  玉娥撒娇的:“哥哥,你忘本了。昨天我救了你的命,今天你去送信也不叫我,也不知道让我欣赏欣赏你的作品。”
  “不看也罢,省得看了生闲气。”
  “我要看,我要看嘛!”
  玉娥说着,抢过车子骑着:“德仁哥,你上来,我带你。这里有一条通往县上的捷径。”
  德仁跨上后座,玉娥骑着车子避开公路,拐进一条田间小路。小路两边的麦子半人多高,一片杏黄,人行其间,倒是一个天然的屏障。玉娥选了个幽静的地方停了下来,撑好车子,拉住德仁的手拽了一下,两人便跌坐在路边柔软的草地上了。德仁慌慌地说:“玉娥,这里太安静了,安静得有点怕人。你把我领到这里来,不是寻着让我出事吗?你看,我的心越跳越快了。”
  玉娥吃吃地笑着:“瞎说。心跳咋能看得见呢,让我摸一摸。”
  玉娥便伸手压在德仁的右胸部试着,吃惊地喊道:“不跳啊,心脏一点也不跳动哇!”
  “亏你还当赤脚医生哩,心脏在哪边呢?”
  “这个我当然知道,心脏在胸部的中间偏左一点,我刚才是逗你玩呢。”
  玉娥于是伸手压住德仁的左胸试着:“啊呀,你的心脏还是不跳动呀!德仁哥,你来试试我的心脏,看跳得快不快?”
  玉娥说着就抓住德仁的右手压在她的左胸部抚摸着,一种柔软的弹性的感觉使他触电般地跳了起来:“快走,快走,玉娥,这地方不敢再待下去了。”
  玉娥满面桃花:“德仁哥,你写的信我还没看呢!”
  德仁只顾推着车子向前走去,玉娥便紧紧地跟了上来。这时,迎面颤巍巍地走来两个老婆子,盯着玉娥看了两眼半,人走过去了,声音却清清楚楚地灌进了他们的耳朵:娘呀,外(那)女子多水灵,多嫩活,荒郊野外的,和外小伙子干啥呢?
  玉娥扭头唾了一口:“老不死的,就你会说话!”
  德仁却哈哈大笑起来:“肚里没冷病,不怕吃西瓜,她爱咋说咋说去。”
  玉娥伸手在德仁的大腿上拧了一把:“叫你占便宜!”
  他们说说笑笑,来到沟边,一条陡坡弯弯曲曲,通往县城。德仁笑了:“玉娥,这就是你选的捷径?其实比公路还远。”
  玉娥满脸绯红:“德仁哥,你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我看你昨天垂头丧气,寻死觅活的样子,我今天特意领你到这僻背的地方,是想慰问慰问你,让你开心开心,可惜让那两个老婆子搅散了。”
  德仁说:“也别埋怨老婆子多嘴,你看外麦地里偶尔有一块麦子被压得平展展的,那是干什么弄的?”
  玉娥狡猾地一笑:“我不知道,哥哥见多识广,你说呀。”
  “妹妹不知道,我更不知道。”
  德仁的手上又被玉娥拧了一下:“不许你污蔑女人。”
  于是,德仁推着车子,玉娥紧紧跟上,迎着许许多多怀疑的目光,听着拉拉杂杂的闲言碎语,穿过村舍人家,一路急急地奔下陡坡。终于在一个很僻背的绝无人迹的拐弯圪角,停歇下来,正好有一大堆麦草,两人席地而坐。玉娥趴在德仁耳边悄悄地说:“哥哥,你刚才不是问我麦秆压倒是怎么一回事吗?你抱着我在麦草上打个滚就知道了。”
  玉娥把德仁压倒在麦草上,紧紧地抱住她,喊了声“你把我抱紧,咱们打个滚吧”,在这种情况下,不由你德仁不这样做,于是他们两人紧紧地抱着,翻过去,翻过来,打了两个滚,大家都搞得蓬头垢面,狼狈不堪,反而倍加疯狂,热吻不止。但是,疯狂过去,便是冷静,便是清醒,两人赶快站了起来,互相拍拍打打,清理身上的麦草和尘土,特别是头发最难清理,多亏玉娥随身带着小木梳、小镜子,随即梳妆起来,她梳妆完毕,把德仁的“洋楼”(分头)也收拾了一下。然后,玉娥掏出手绢,把脸擦了擦,再给德仁擦了脸,情不自禁地抱住德仁热吻了几下:“唉,不是冤家不聚头,上辈子我不知道欠了哥哥多少相思债呀!”
  他们终于又出发了。在邮局里,买了信封,德仁填写信封,玉娥看了信件,然后贴了张一角邮票寄了挂号信。对于这封信,玉娥评价了一句话:“德仁哥,你真厉害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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