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三章 绕道北塬上

　　德仁仰头看了看太阳，太阳正处在人与地平面直角的中心部位，鸳鸯抬起手腕打算看表，德仁连忙捂住她的手腕：“鸳鸯，咱们先猜一猜，看谁猜得准？”
　　鸳鸯狡猾地说：“德仁哥，要是猜得不准，输什么呢？”
　　“哎，打手掌，打三下手掌。”
　　“不，打手掌没意思。亲嘴，谁输了让人家亲三下。
　　就在这儿？”
　　“当然，咱得另选地方。德仁哥，你想亲我，没门，你不一定能赢。好，你先猜，现在几点几分？”
　　“现在嘛，三点三十分。”
　　“不对，不对，我猜现在是七点钟。”
　　“不算，不算，鸳鸯，你这是胡猜哩。”
　　“为什么不算？说不定我猜对了呢。”
　　鸳鸯说着，抹起袖子一看，不多不少，正好三点半钟：“哈哈哈哈，哥哥猜得真准呀！我知道你是夹着口袋走背街，起了不良（粮）之心啦。好吧，我找个僻背地方，让你亲我。”
　　德仁摆手说道：“不算，不算，七点钟天就黑了，现在离黑还早着哩，故意猜错不算。”
　　鸳鸯嫣然一笑：“好好，我这一次认真地猜：三点三十五分。”
　　德仁说：“四点。”
　　鸳鸯抹起袖子一看：“不多不少，正好三点三十五分。我赢了，亲嘴，我亲你三下。”
　　德仁说：“嗨嗨，我上当了，我亲你，你亲我，还不是一回事？咱还是打手掌好了，你赢了，你打我三下，咱们往前走一下，你就可以打我。”
　　他们边说边推着车子向北走着，越过一个村子，来到僻背的地方，一边是土崖，一边是沟壑，鸳鸯说：“德仁哥，你伸出手来，我要来个三击掌。”
　　德仁伸出手来，鸳鸯在他手心轻轻地抠了三下，把他心里抓得痒痒的，德仁说：“你要打就打三下，不能抠，把人抠得痒痒的。”
　　鸳鸯嘟着嘴：“你的手多粗糙，我的手多细嫩，打你三下手心，反而把我手掌打疼了。我就是要你痒，手心痒，心里痒，浑身痒，叫你把妹妹永远记在心里。”
　　鸳鸯边说边四下瞅着，见路上冷清清的没有行人，就扑上去抱着德仁来了个三亲嘴：“哥哥，要干啥事就干脆利落地干，不要拖拖拉拉的，把黄花菜都晾冷了。”
　　德仁说：“你倒说了个干脆利索，我还得想一想，这事能干不能干啊！”
　　鸳鸯一边推着车子往前走，一边说：“看看看，我就说的你这一点。办事不果断，不管三七二十一，你先干了，错了就错了，以后改正了就行了。”
　　“你倒说了个轻巧，有些错事可以改正，有些事情就无法改正了。”
　　坡路越来越陡，鸳鸯气喘吁吁，德仁就在后面推着。鸳鸯说：“做错了就改，啥错还不能改正呢？”
　　德仁说：“就拿咱们亲嘴来说，别人看不见，平安无事，就算是一场游戏。要是让村上的人看见了，那就要扬名四海，咱们两家从此吵吵闹闹，永无宁日了。还不知道你爸你妈怎样记恨我，怎样对我下毒手呢！”
　　鸳鸯撇撇嘴：“看哥哥说得怕人的。”
　　“还有比这更怕人的呢！”
　　“啥事情呀？你倒说说，我听听。”
　　“譬如前年－－算了算了，不说啦。”
　　鸳鸯撒娇了：“哥哥，你说出来，咱们就作为教训嘛！”
　　“好，我说。前年，我去西安，你要开房间，和我那样，多亏咱们没有那样，要是真的那样了，现在还不知道咋样哩。”
　　鸳鸯嘻嘻地笑了：“那样？哪样？其实越危险的事情，越安全，前年咱俩要真的那样了，倒好了，我现在也结婚了，咱们两家各过各的日子，井水不犯河水，也不会像现在这样藕断丝连，拉拉蔓蔓，不死不活的。”
　　德仁说：“鸳鸯，你这都胡说些啥呀？谁和你藕断丝连？谁和你拉拉蔓蔓？谁和你不死不活的？这都是你剃头挑子一头热，一厢情愿的呀！好了，咱们干干脆脆，回家去吧。”
　　车子推上大坡，到了塬上，德仁大吃一惊：“啊呀，鸳鸯，我们这是到了哪里了？”
　　鸳鸯哈哈大笑：“我们还在地球上，还在渭北塬上，丢不了。回到家里，只要能赶上今天晚上祭灶就行了。哥哥，你只顾和妹妹谈情说爱了，把东南西北都忘记了。”
　　德仁扬起手臂，装着要打鸳鸯的样子，鸳鸯却仰着脸儿说：“你打，你打，我倒盼望你把我打上一顿哩。”
　　德仁慢慢地放下臂膀：“我才舍不得打你呢。”
　　鸳鸯大喜过望：“德仁哥，这样说来，你还是喜欢妹妹，疼爱妹妹了。”
　　德仁笑了笑：“不过，我喜欢、疼爱的是我的干妹妹，至于那个鸳鸯姑娘嘛，我就未必喜欢、未必疼爱了。”
　　“你骗人，难道你把我一分为二啦？一个是实实在在的鸳鸯姑娘，一个是只有称谓的干妹妹。要是这样的话，那我就只当干妹妹，不当鸳鸯啦。哥哥，我再问你一句话，你可一定要老老实实地回答。你抱着我亲亲热热地亲吻的时候，是和妹妹亲吻呢？还是和鸳鸯亲吻呢？我刚才抱住你亲吻的时候，是鸳鸯和你亲吻呢？还是妹妹和你亲吻呢？”
　　德仁一时语塞，没法回答了，只好摆摆手，向前走了几步，装着四下观望的样子......原来，县城在沟里，安平村在县城东边的塬上，要顺着西兰公路上塬。现在鸳鸯故意顺着县城通往法门寺的公路，把他引向了县城北边的塬上。德仁没有走过这条路，所以一下子就懵住了。他放眼向北望去，隐隐约约可以看见法门寺塔雄伟的身影，再向东北极目望去，眼光越过一片片暗绿色的麦田，似乎落在了远处安平村的屋舍树木之间了。
　　鸳鸯看德仁闭口无言，也不再追根究底，他知道德仁在寻找安平村的位置，就笑盈盈地说道：“德仁哥，你没到这里来过吧？我故意选了这条路，比从西兰公路走，多绕十里路。从这儿到安平村不过十几里路，平平展展的，全是平坦的下坡路，一会儿就到家了，你放心吧。”
　　“不是我不放心，我怕你家里人不放心，你看这天－－”
　　“德仁哥，你又想和我猜时间比输赢了，你又想占我的便宜啦，今天下午我就让你亲个够。”
　　“鸳鸯，别胡说了，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啦。我们赶快回家吧！”
　　鸳鸯抹起袖子看看手表：“不急不急，才四点半钟。这路上空荡荡的，不见人影，我来带你吧。”
　　德仁说：“还是我来带你，省得别人说闲话。”
　　鸳鸯却笑嘻嘻的：“别人说我是你媳妇，我就成了你媳妇啦？你带着我，别人说是男人带着媳妇，你就成了我男人了？”
　　“闲话少说，你要带我，你就带吧！”
　　于是，鸳鸯骑着车子，德仁跨上后座，车子便轻快地向前奔去。远远的前边出现了一个村庄，德仁说停下车子我下来吧，鸳鸯说不怕不怕你别下，说话之间车子已经穿行在村子中央，几个孩子喊喊叫叫，快看快看骑车子这媳妇真漂亮，人家还有本事带男人哩。这一次，鸳鸯不惊不诧，喜笑颜开，穿街而过，出了村子，便哈哈大笑。德仁也是自自然然，坦然处之，不过他却不敢笑出声来。
　　车子再往前走，下了坡，进入一个低洼的土壕，四野寂静，悄无一人。鸳鸯急忙刹住车子，德仁刚下了车，鸳鸯就搭了撑，扑过来把他抱住了：我不管，我背了媳妇的名，你背了男人的名，我们就来享受一下两口子的幸福。哥哥，抓紧时间，小心有人来了。
　　鸳鸯急急地吻着德仁，德仁明显地感觉到鸳鸯的激情和热情，感觉到她眼睛里放射出按捺不住的炽热的情欲。德仁也急急地吻着鸳鸯，使劲地吻着鸳鸯，忘记了一切清规戒律......但是，仅仅过去了几十秒钟，德仁便惊醒过来，急忙甩开鸳鸯，急急地推着车子向前走去，这时候，鸳鸯也只好紧紧地跟着德仁，奔出了土壕。安平村遥遥在望，两人便放慢了脚步。
　　鸳鸯红着脸说：“哥哥，你看你脸上都吓得少颜转色的了。”
　　德仁心有余悸：“吓死人了，吓死人了！我总觉得有人会突然闯了进来，看见了咱俩。”
　　“啊呀，你呀，我总觉得你缺少男子汉大丈夫那种敢作敢为的英雄气概，一点也不勇敢，一点也不大胆，一点也不想承担责任，一点也不体会我的心情，一点也不想学瞎变坏，一点也不想顺着我的心意行动。你呀，你明知可为而不为，明知不可为而不为，明知可断而不断，明知不可断而不断，你呀，你把妹妹害苦了，我今生今世全都捆绑在你的身上了，我睁开眼睛、闭上眼睛，脑海里全是你的形象，哥哥呀，你让妹妹今后可怎么生活下去啊？”
　　鸳鸯杂七杂八地说着，可眼泪却不由自主地涌流出来。德仁慌了，心慌意乱地说道：“鸳鸯，好妹妹，快到村子了，你这样擦眼抹泪的，哭红了眼睛可怎么见人呀？不知道内情的人还不准猜测我怎么欺负了你呢。快把眼泪擦了，快笑起来，乖乖地听话，我还是照样疼爱妹妹。你要是不听话，我可就要－－”
　　鸳鸯瞪大眼睛：“你要怎样？”
　　德仁果断地说：一刀两断，永不来往！
　　鸳鸯装作恐慌万状的样子：“别别，我听话，我听话还不行吗？”
　　鸳鸯擦干净眼泪，露出灿烂的笑容：“德仁哥，你满意了吧？现在，你来兑现诺言哇！”
　　“什么诺言？”
　　鸳鸯指指她的脸蛋和嘴唇：“疼爱呀，快来疼爱妹妹呀！”
　　德仁抬头看去，红红的圆圆的太阳，正在缓缓地落下地平线，四周寂静无人，看样子，他们的关系，暂时只能维持现状了，他慢慢地低下头去：“鸳鸯，妹妹，我对不起你了......”
　　一句话还没有说完，他的泪珠儿却一粒一粒地落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