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文学网欢迎您! 用户笔名:密码: 【注册】
江山文学网  
【江山书城】 【有声文学】 【江山游戏】 【充值兑换】 【江山社团】 【我的江山】 【返回首页】
当前位置:首页>长篇频道>青春校园>渭北上门女婿中传>第一百五十九章 雪天 不速客

第一百五十九章 雪天 不速客

作品名称:渭北上门女婿中传      作者:海上明月生      发布时间:2018-03-01 21:16:11      字数:3629

  午饭时分,风雪正大,院子里的积雪足有六七寸厚了。德仁跑出去,用铁锨铲,用扫帚扫,红梅也帮着用笤帚扫,总算清扫出一条路来。大门口的雪,也铲了,扫了,可是马上又铺上了一层白茫茫的雪被。扫完了雪,德仁觉得全身热乎乎的,红梅的脸蛋也红扑扑的十分俊俏。德仁拿着铁锨、扫帚正要回去,一个人风雪仆仆地推着一辆自行车从村外走进来,他的头上、身上沾满了雪花,简直变成了一个白糊糊的雪人了。那人和德仁都互相注视着,突然那人惊喜地喊道:“张老师,是张老师啊!”
  德仁也惊喜地喊道:“小韩,是小韩哇!”
  两个人先是紧紧地握手,然后便是热烈地拥抱。他们曾是一个教研室的同事,小韩是一个留校生,德仁还给他带过课。他们交情深厚,小韩对德仁十分同情,私下曾对德仁说:“张老师,你是被冤枉了的,我相信有一天,你还会回到学校讲台上来的。到时候,我一定设酒宴款待你。”
  今天,他们一见如故,激动不已,德仁推着车子,和小韩一起走进院子,红梅早就跑进里屋喊着:“妈妈,来客人了!”
  在上房门前,德仁取出扫炕的小笤帚,替小韩扫去身上的雪花,然后让进屋里,小韩脱下棉大衣,取下火车头棉帽子,德仁接住放好。这时,小韩对着秀兰恭恭敬敬地喊了声“师母”,秀兰也是笑脸相迎,德仁连连说道:不敢当,不敢当,我是55级留校生,你是56级留校生,不过给你带过一年课程罢了。
  小韩笑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嘛!”
  德仁让小韩脱了鞋子,炕上坐了。秀兰说:“你看,咱这家,屈狭的,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
  小韩靠窗子坐了,用被子把腿盖了:“都一样,我家也在农村,还不如你们这里呢。上一回李同志、王同志来看你,回去对我说了,你们这里虽在渭北塬上,却打了机井,通了水渠,旱涝保丰收,麦米菜子油,日子还过得去,就是经济上紧张一些。张老师,这不,我千方百计地争取到这次出差的机会,想见你一面,顺便给你把现金也拿来了,退职费一共是870元,来吧,你签个字,把钱收了。”
  听小韩这么一说,德仁的头脑嗡的一声,仿佛要爆炸似的,就像一个犯人被宣判为无期徒刑,他觉得自己这一辈子就算完了:“不,不,我不能签字......我不能要这钱,我要求复职......我不要这钱,这是杨白劳在画押领卖身钱呢!”
  德仁冲动得语无伦次地说着,小韩劝道:“张老师,别冲动,冷静冷静再说。”
  过了一会儿,德仁渐渐地冷静下来,小韩说:“学校已经决定了对你按退职处理,这是谁也无法改变的。你不领这钱是白不领,你领了这钱就是白领了,目前你家庭经济困难,渴得吃雪呢,有了这800多元接济一下,总是好事吧。你不同意退职,可以填写意见嘛!”
  德仁望了望秀兰,秀兰哪里知道该怎么办呢,就抱着怀玉迈过脸去了。德仁咬了咬牙,下定决心,取出钢笔,接过小韩递来的退职领款单,提笔写道:我不同意按退职处理,我坚决要求复职,我保留我的意见,并向省上直至中央反映。张德仁,1974年1月5日。
  德仁接过870元钱,顺手交给秀兰。秀兰放好钱,把怀玉塞给德仁,就到厨房做饭去了。
  小韩看了看签字和意见,折起单子装进包里:“好了,这就对了,你钱领了,字签了,意见也写上了,我也可以回去交差了。”
  德仁的心态渐渐地平静下来:“小韩呀,你说的这一段话,倒使我想起一个小故事。有一位老师批改小学生的作文,见作文中有这么一段话:“太阳落山了,天黑了,我们也放学了,今天的作业做完了,我可以痛痛快快玩耍了。”老师提笔就写了批语:“你的作文写得啰嗦了,了字用得太多了,希望你今后写作文不要再用这么多的了字了,了字用得太多了,就不好了。”
  小韩哈哈大笑:“张老师,你这不是瓤人(讽刺人)么?”
  德仁说:“我这是黄连树下弹琴,苦中作乐呢。”
  德仁只顾说话,顾不上逗孩子,孩子觉得没意思,自个儿睡着了,德仁就轻轻地把他放在炕上,盖上被子。小韩说:“我看并非如此,张老师,你一向对生活都是采取积极的态度啊!据李同志谈,他们外出调查,给你重建档案,每到一处,都是赞扬声一片,你的政治热情,你的劳动热情,都是有增无减。你种棉花,高产丰收,贡献国家,富裕生产队,功不可没。另外,你教唱歌曲,编写节目,演唱歌剧,你的这些才能,过去可没有显露出来哇!要不咋说,农村是一个广阔的天地,在那里是可以大有作为的呢?”
  德仁激动地说:“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小韩,谢谢,谢谢!”
  两个好朋友的手又紧紧地握在了一起了......
  后来,正如小韩所言,这870元退职费“领了也白领”。待到给德仁落实政策的时候,学校主动承担了办理退职手续的责任,并决定这870元不再收回,作为对他政治上经济上损失的补偿。在以后几年的时间里,德仁给省上、中央写过许多封信,坚决要求复职,可是都石沉大海,杳无回音。后来他回到学校工作,徐同志笑嘻嘻地告诉他:你写给省上、中央的信件都转到学校里了,有半尺厚。这是后话,表过不提。
  小韩说:“张老师,你可别怪我说话难听,我有时候还真羡慕你呢。你不是爱好文学创作吗?可是生活在城市里,生活在学校里,接触的人十分有限,生活肤浅,写不出东西来,你为此苦恼极了。我记得有一次,你为了体验生活,半夜三更爬了起来,一个人偷偷摸摸地攀上五层教学楼的楼顶,观望城市的夜景,你后来好像写了几首关于城市的诗歌。张老师,为了不破坏你的雅兴,为了不伤害你的自尊心,当时我没有打扰你,后来也一直没有和你谈起这件事。如今,你沉入到了生活的最底层了,各种各样的人物,各种各样的生活,把你包围着,你有写不完的素材,你有写不完的感受,这就是我羡慕你的原因。张老师,你别误会,我可没有一点讽刺你的意思。我和你当年一样,热爱文学创作,而缺乏生活感受,写不出东西的时候,我也是痛不欲生啊!”
  德仁叹了口气:“唉,惭愧。没有生活写不出,有了生活还是写不出,我随意写的那些快板书、活报剧,能算是文学创作吗?”
  小韩惊异了:“这又是什么原因呢?”
  德仁说:“劳动太累,家务太累,脑子里乱糟糟地装满了生活,却没有时间去消化,去梳理,去加工,去艺术化,生活毕竟不等于艺术哇。再者,没有时间看书,也没有时间动笔。小韩,说一件事,不怕你笑话。前几年,一个冬天的晚上,等到把所有的家务活儿安顿完毕,他们都睡着了,我一个人坐在过道的小饭桌旁,点着煤油灯看书。虽然过道的前门、后门都关严实了,我穿着棉衣、棉鞋,戴着棉帽,仍然冷得直打颤。夜深了,我也累得不行,一打盹,煤油灯把棉帽子烧着了,等我发现时,棉帽子已经冒起了火苗,我急忙取下帽子,捂在地上,灭了火苗,心儿还咚咚地跳个不住。秀兰在里屋发话了,仁仁哥,啥东西着了,一股布烟臭气?我心慌意乱,羞愧难言,只好实情相告:棉帽子着火了。棉帽子在你头上戴着,自家咋能着火?不知道咋搞的,棉帽子自燃了。哈哈哈哈......”
  说到这里,德仁不禁哈哈大笑起来,小韩也嘻嘻地笑起来,接着便是咳声叹气的,唏嘘同情的,后来便是一阵沉默......过了一会,德仁继续讲下去:由于第二天早上还要劳动,十冬腊月天,还要戴棉帽子,非得让秀兰连夜把棉帽子补一补哇。秀兰厉声喊道:仁仁,拿来我看!我战战兢兢地一手掌灯,一手拿着棉帽子,进到里屋。秀兰看了看棉帽子就喊起来:棉帽子烧了,咋把你人没烧了呢?正好我低着头,秀兰一把抓住我的头发笑起来:嘿嘿,头发都烧成卷卷的了。你平日总为头发不听话、垂下来发愁,这一烫,和俄罗斯人一样,成了自来卷了。哈哈.....仁仁,你别瓷瓷地站在那儿发愣了,快从柜里给我取出碎布包袱,再撕一片棉花,把针线笸箩端来,我给你补棉帽子。一切准备停当,秀兰静静地坐在灯下,先把烧焦的棉花一点一点地撕掉,再把烧焦的布边剪去。这时,我看她手上沾满黑灰,赶紧递了块抹布,她擦了擦手说:算你有眼色。我说仁仁,我给你补帽子,你还瓷瓷地站在地上挨冻干啥?快上炕歇着吧。我上炕躺了会,却睡不着,便坐起来看秀兰补帽子。她已经把棉帽的里子用白布补好了,往里面衬好棉花,找了一块和棉帽颜色相近的蓝布覆在上面比大小,我连忙说道:兰兰,我把帽子戴在头上,你才好比划。秀兰说:啊呀,你还没睡?好好,给你戴上。秀兰把帽子给我戴在头上,用蓝布比划了大小,剪下来。我说:好了,就在我头上缝补吧。秀兰格格地笑着:不能在身上缝衣服,在身上缝,你长不高啊!我说:不长了,不长了,再长要戳破天了。秀兰还是取下了帽子,在灯下细细地缝补着,橘黄色的灯光映照着她俊俏的面庞,我突然觉得她从来也没有这样美丽。鸡叫了三遍,她还在一针一线细细地缝补着,看着,看着,我不禁潸然泪下......
  德仁说着,已是情由中来,热泪盈眶了。小韩也是感叹唏嘘:“啊呀呀,师母这是晴雯夜补孔雀裘,老师也比贾宝玉还多情呀!”
  这时候,秀兰端着托盘进来了:“韩老师,尝尝咱这儿的汤面吧!”
  德仁掀起被子,秀兰把托盘放在炕上,托盘里摆着四碗香喷喷、油济济、热腾腾的汤面条。德仁说声请,小韩嘻嘻地笑着:“早就听说西府汤面的名气了,今天我可要大饱口福了。”
  德仁给小韩递过一碗,自己也端起一碗。秀兰说:“韩老师,只吃面,不喝汤,你可要吃18碗呀!”
  小韩惊叫起来:“啊!”
发表评论 查看评论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分享按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