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短篇小说、故事部分】移民情(17)
作品名称:南水北流浪花涌 作者:老笨熊李春胜 发布时间:2012-07-28 22:09:31 字数:3906
我刚卖完最后一个西瓜,正担心二毛子什么时候回来,没想到二毛子已经站到了我的身后,他把一个大的方便袋往三轮上面扔,我问他买了什么,他不好意思地笑笑,“小翠让我给她捎双凉鞋!”
“我看看!”因为今天生意好,精神头也爽,所以不管二毛子同意不同意,就把塑料袋抢过来,翻开看,是一双女式皮凉鞋,还有袜子、短袖衣服等等玩意儿。
“怎么?开窍了?你让你老婆打扮打扮当公务员还是去当模特儿啊?”我奚落他。
“小翠缠了几次让我买,她说咱村里很多人都买了换季衣服,怎么,你不给芬芬买吗?”二毛子不像我,喜欢直来直去,他说话总要绕三绕四的,明明是他买的东西,他却非要栽赃陷害到老婆身上不可。
“腿在她身上长着,她想买了自己买去!”我一边说着,一边开始收拾东西——周围吃的西瓜皮、西瓜瓣子,还有烂编织袋都一一清理干净,免得打这里路过的人骂脏话,别看咱人粗鲁,却听不惯别人说三道四,见不得别人丢三落四。
“老白,说句实话,你老婆芬芬当年可是咱庄上美人儿,馋人呢!只是你舍不得朝她身上投资,一朵鲜花插到你这一堆臭牛粪上了!”二毛子一脸坏笑,却说的是真的。
“我看是小翠这朵鲜花插到你这一堆臭狗屎上了!”我回击,“想投资了这双鞋就免费送给芬芬,我不反对!”
“那我可要献媚了!”二毛子开始不正经起来。
“你懂什么?她还没把咱捉弄够?”我嘴上这样说,眼前不由得又闪现出我们刚结婚时曾经出现的滑稽可笑的一幕。
芬芬的美不在话下,每当听到别人这样称赞她时,我的心里美滋滋儿的。刚结婚那时,家里穷,油盐酱醋困扰着我们的生活,在人面处总觉得低人一头,但让我引以为豪的是我的老婆漂亮,为了使她更出韵,我狠狠心给她买了一双时髦的高跟鞋,她显得很高兴,一连穿了两天,出尽了风头。可是两天后,她就不穿了,压到了箱底。我鼓动她,她说她不适合穿高跟鞋,我当然不信,她就回复我,要不你试试?我好话说尽,她就是不上我的圈套。
终于她报复我的机会来了,下雨天没事,我就和我老婆、二毛子、小翠坐在一起打扑克,玩的是双升。我老婆心血来潮说,“我和小翠一帮,你们两个男子汉一帮,我们输了,自觉绕桌子转三圈,你们输了,就穿上我们的高跟鞋从前院走到后院。”这一招真损,我和二毛子的牌技不如她们,就只好由她们摆布。好则是我和芬芬的脚差不多一样大,最惨的是二毛子,他脚大,老婆脚小,憋屈得他直皱眉头。好戏还在后面呢,我和二毛子正穿着老婆的高跟鞋在扭捏作态呢,二毛子的表姐来了,看到我们的滑稽样,几个女魔头笑得抱住了肚子。这次“双升”,我和二毛子出尽了洋相,从那以后,老婆就教训我,“你再提穿高跟鞋,我就再让你找找感觉!”
老婆为什么不喜欢穿高跟鞋呢?后来她一本正经告诉我,“居家过日子,图的是实惠,咱是农村人,风里雨里,泥里水里摔打,穿上高跟鞋方便吗?再说了,穿一双高跟鞋抵得上穿三双布鞋呢,咱人穷,就不能和富家少奶奶比穿戴,要比,就和她们比本事,比力气!”
吃过亏后,我对老婆的原则是放任自流,别再自讨没趣了,而二毛子则不然,总是偷偷摸摸给小翠买这买那。
“老白,想啥呢!还在想你穿芬芬高跟鞋的事儿?算了,别再去想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咱打道回府吧!”二毛子见我发愣,提醒道。
“好啊!走!”我也收拾好,准备动身了。
一位邮递员走过来了,对我说,邮局里有我的包裹,让我抽时间去取。他经常朝我们村里跑,我们都认识,所以,他一眼就认出我来了。
二毛子见等不着我,自个儿发动了三轮,“吱”地一声走开了。
我开着小四轮,风风火火来到邮局,取了包裹,好奇地打开一看,是一身女人衣服,里面还有一个简短的附言:“姐,你要搬迁了,我没有别的东西送你,买身衣服略表心意。妹!”
这时我才想起,前两天芬芬和她妹妹丽丽打电话,乱七八糟说些衣服之类的话题。
老婆的妹妹丽丽外出到南京打工,一般很少给我们打电话。姐妹之间除了在大事上郑重其事外,一般不在婆婆妈妈的问题上纠缠。也难怪,农村的活路杂,家里家外都要收拾,加上老婆自己也认为自己说话带着土腥味儿,与城里文雅清秀的格调比起来不合拍。城里生活节奏感强,小姨子也是整天忙于打拼事业,所以双方都很少有机会在油盐酱醋上瞎扯淡。
曾经有一次,丽丽给她姐打电话,希望能和她姐在网上保持联系。我那老婆粗声粗气地说,“你别出姐洋相了,你难道不知道姐文化程度浅,不会上网吗?”老婆的三言两语,让丽丽再也不提上网的事儿了。
说起芬芬和丽丽,其实她们是同母异父的姐妹。还在芬芬小的时候,父亲下煤矿,由于矿井塌方,砸断了脊柱,下身从此瘫痪,在床上一躺就是五年,这位丹江汉子见拖累了芬芬和她母亲,就趁人不备,用一条裤带勒住脖子,撒手去了西天。为了芬芬,母亲死活不改嫁,却招赘了一位山里人,生下了丽丽。由于丽丽先天性身子弱,三天两头进医院,家里的生活更是入不敷出,为了给父母减轻负担,芬芬自己拿着书包从学校回来了。芬芬辍学后,打山杏、摘花椒卖钱补贴家用,丽丽也就有了上学的机会,她一直从小学上到大学,被聘到南京一家外资企业。丽丽不像她姐那样舌头尖上安着弹簧刀,她天生文静,不善言谈,但有情义,这不,我们要搬迁了,她想起她姐来了,买了时髦的衣服送给她姐,芬芬知道后,不知道要高兴成什么样子呢!
打开包裹,我却没本事把衣服叠整齐,大街上抖落这些东西,我怕熟人看见笑话,重演曾经被捉弄穿高跟鞋的闹剧,只好一壶开水一壶尿水搅和到一起,放到了四轮屁股下面的工具箱内。
我回到了家里,老婆正对着水龙头在冲洗,旁边堆了好大一堆东西,都是我们平时脱下攒起来的长袍短褂,西瓜拆棚了,老婆总算长出了一口气,说,“衣服再不洗,我们只好光腚出门了!”
“不洗也行,裸体时髦,现在时兴这个!”我嘲笑老婆。
“行啊!你现在裸体去,我不在乎!只要你敢光天化日之下光腚在村前村后跑一趟,我当众问你喊三声‘二大爷’!”
这都是平常的戏话,像这样我们之间正话反说的情况,就像是一日三餐一样随便。我停好小四轮,大喊,“芬,你妹妹给你寄了一身连衣裙,在邮局,我给你取回来了。”然后我把散乱的东西一股脑儿交给了老婆。
老婆提拉着一双半旧不新的拖鞋,忙不迭地甩了甩手上的水,随手撩起衣角擦了擦,嗦嗦叨叨,“你私自拆人家包装干什么?出力不讨好!”
“随便看看,没有穿的本事,看看总不犯什么王法吧?近水楼台先得月,咱这叫一睹为快!”我嬉皮笑脸。
“丽丽买这东西干啥?多费钱!”她又开始埋怨她妹妹,“拿来,让我看看!”。
“看看也只是饱饱眼福!”我撇了撇嘴,不以为然地瞪眼看老婆。虽说不胖,但说不上苗条;虽说有突出,但说不上有0.618的黄金分割弧线,虽有一头长发,但只黑不亮,我暗笑,老婆啊老婆,现在人家给你邮回一身衣裳,看你得意忘形的样子,简直就不知道自己姓啥名谁了。连衣裙裹到你身上,你不是一头披着羊皮的狼,也是癞蛤蟆插羽毛——硬充白天鹅。当然,我不是说我嫌弃我老婆,我们两个在生活上都随便惯了,对对方生理和性格上的优点缺点都是见怪不怪、习以为常了。
“现在她买这些玩意儿干什么?”老婆明知故问。
“说是咱们要搬迁了,她送你一身衣服,让你光光彩彩上路!”我说着,到水池上开始洗了起来。
洗过以后,凉爽多了。我坐在电扇下面扇风,敲着二郎腿数着今天的收入,这是这一季子的血汗钱啊,得珍惜。奶奶的,凑够几十张,咱就存起来,这也是咱在老家最后的收入了,将来传给儿子,儿子传给孙子,子子孙孙无穷匮焉,那肯定有纪念意义……
“死鬼,进来帮帮忙!”没留心老婆什么时候已经进了房间了,听她喊,我真得进去关照关照,这事儿用不着别人插手了。你们出力不讨好,真要是多管闲事,我那切西瓜的水果刀可不是用塑料泡沫制成的。
进屋后的情况我实在不想说,床上乱七八糟地放着连衣裙和老婆刚脱下的衣服,床下站着个上天赐予我的一个尤物。不过对我来说已经无所谓了。这辈子我已经领教过了她那神秘的一切和一切的神秘,我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也许老婆的表演也就适合在这个时候,要是下雨天,孩子们缠在你身边,这又成什么体统?
“死鬼,看啥?没见过?”老婆粗声大气,“你看看,胸罩我系不上,快帮我扣上!”
“该不是太小了吧?收起来压倒箱底当个纪念品,到时候咱孙子的孙子会拿出来当个艺术品送到博物馆呢!”我故意逗她。
“你懂你奶奶的脚趾甲!”老婆说,“这东西有弹性,越穿越大!”
“每年夏天你买过多少,难道这是第一次?”我反唇相讥。
“咱买的是啥质量?咱妹买的是啥质量?”老婆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现在的人们闲着没事干,发明些这种玩意儿赚钱,越是夏天你们越要穿,也不怕捂出痱子来!我要是你们,就把身上的手榴弹拿出来放松放松,长到你们身上,绳捆索绑的,残忍不残忍啊!”
“谁让这世界上还有你们这号游手好闲的臭男人!”在平时老婆就不是省油的灯,说起话来像刀子,不留情面。
“谁稀罕!手都磨出茧子来了,谁还再有心去摸那花柳树皮一样的东西?”我们嬉皮笑脸打嘴官司惯了,她呛我,我呛她,针锋相对,谁也不让谁。
“别没良心了!夜里你该别用胡子拉碴的嘴巴去拱,用那臭哄哄的舌头去舔,弄得人想睡都睡不好觉,真是脸厚!”
“你再说?再说,我用水果刀割下来包饺子吃!”我笑着说。
“你吃吧,吃罢这一顿就没有下一顿了,我看你渴了饿了怎么办?”
“重新选择,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我就不信离了胡屠户就吃不了新鲜猪肉?”
“你别瞎扯淡!你到底给我扣不扣,你要不帮我扣,我就打电话让二毛子来,他可是个热心人!”
“遇到你真没辙,我帮你扣!”轮到我愁眉苦脸,有时候我纳闷,两口子好得如胶似膝,咋说话的时候都要言不由衷呢?
“慢一点,别毛手毛脚的!”老婆命令,“伤及无辜,我和你没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