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短篇小说、故事部分】移民情(14)
作品名称:南水北流浪花涌 作者:老笨熊李春胜 发布时间:2012-07-16 19:07:17 字数:4643
在我们的几个姐妹中,岁数都不错上下。丽最小,但比最大的霞也没有小上一岁,霞比我大生月,所以常以大姐姐自居,遇到啥难事,总是她出面调和,遇到啥难以出唇的事,也是她出面摆平。对于我和杰的微妙关系,她耳濡目染,于是就单独找到我,给我敲了警钟。
“雨田,你给姐说实话,你是不是动真格的了?”霞问。
“姐,你说什么,我不明白!”我故意犯傻。
“你别揣着明白装糊涂!你对杰到底动心过没有?”霞单刀直入。
“什么呀,你神经过敏了吧?”我抢白。
“我看那个小白脸看你的眼神不对,眼睛里有火,有水,有电,有光!”
“那是他的事儿,反正咱自个儿的事我还没想好呢!”我说得很轻松,当然,伪装的成份很大。
“这我就放心了!雷爷常打电话给我,让我招呼好你,他说我比你大,当姐姐的要时时处处照顾好小妹妹!也难怪,雷爷现在一人在家也不容易,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
我嘴上没说,却在心里埋怨爷爷胳膊伸得太长,说实话,我要不是从他的角度上考虑,我和杰真能进一步发展。就因为考虑到他老人家的感受,我才在杰面前畏手畏脚,我真不明白他整天想些什么,我又不是三岁小孩了,还把我托付给别人,真让我哭笑不得。
我依然是谨慎的我,没想到的是,最小的丽,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却在这里谈起恋爱来。那男孩叫洋洋,高个头,瘦瘦的,看相说得过去。我和娟、霞形成了统一战线,决定找机会给丽洗洗脑,当然,唱主角的还是霞,我和娟只是在关紧的时候敲敲边鼓而已。
遇到了周末,其他寝室的小姐妹们纷纷外出了,我们几个还呆在寝室里,我在描眉,娟对着电脑在学猫步,这时丽走过来央娟,“好姐姐,让我上会儿网行不行?”
“行啊!和那位白马公子聊天吧?”娟说。
我向霞递了眼色,意思是该你上场了。
“丽,我们几个都是你姐姐,你给姐姐们说实话,是不是对那个洋洋动心了?”霞试探性地问。
“霞姐,你说的是什么意思?”丽面不改色心不跳,故意卖关子。
“霞姐关心你,想知道你是不是要和他谈恋爱呀!”娟说。
“我们谈得来,好像有点感觉。”丽漫不经心。
“霞姐,你不是说咱出门在外要经受得住诱惑嘛!”我也开始醉翁之意不在酒。
“雨儿说得对,丽,适可而止,上心了,我们回家不好和你妈妈交代,你忘了,大人们把咱们送到村头,千叮咛万嘱咐的,咱要是被情感纠缠了,我们回家就不好和大人们交代了!”霞开始了政治演说。
“放心吧,几位姐姐,谢谢你们的关心,我已经打电话告诉我妈妈了,她除了嘱咐我要保持距离外,并不反对我们谈恋爱。亲爱的姐姐们,不信了你们打电话给我妈妈!”丽天真而自豪的说。
“不会吧,我们认为你最老实了!”娟显得惊讶地说。
“放心吧,过一段时间,我请你们吃烤鸭!”丽说得很轻松。
我们还有什么说的呢?就在我们面面相觑的时候,丽的手机响了,她接了电话,仓仓惶惶拿起坤包就走,一边走,一边回头朝我们挥手,“下面有人等我,我先出去了,拜拜!”
霞、娟和我大眼瞪小眼,同时自嘲地说,“好心办蠢事!”
不久以后,丽和洋洋果然在大庭广众之下出双入对了,而且,没多久,洋洋请我们去了一个规模不错的饭店里。
在饭店里,丽浑身上下都洋溢着青春与兴奋,她公然以洋洋的未婚妻自居,点菜、要酒、要饮料等等环节洋洋都要和她沟通。他们配合默契,那种幸福的语气真让人羡慕。
我们回到寝室,已经是夜里11点多了,然而,我们都难以入睡,尤其是丽,尽说些酸溜溜的傻话,更让人辗转反侧,难以入眠。本来这些日子,胸膛常常不由自主地感到胀痛,避过人眼,总爱偷偷地在胸膛两侧按摩一下,但这些生理反映能向谁说呢?双休日期间,洋洋用电瓶车带着丽到闹区,到商厦,到公园,可我和霞、娟只能是高跟鞋撞着路面随便跑上一两个商店就又回到了这个小的可怜的小寝室。我总感到孤独,霞和娟也常常感到失落,要不然,她们为什么也和我一样常常望着天空发呆呢?
通过这件事,我似乎又有些心动,难道我和杰只能停留在躲躲闪闪说句话的情份上?为什么丽能在选择终身问题上有自由的空间,我为什么不能呢?
我开始犹豫,夜里常失眠,灯熄灭以后,偷偷哭过不知好多回,哭的原因连我也说不清楚。
就在我拿不定主意的时候,我接到了姑姑的电话,让我快点回来,初开始我不愿意,但经不住姑姑逼,姑父催,一天好几个电话,跟催魂似的,我问出了啥事情,他们却都又闪烁其词。不得已我收拾好行李,买了一些足以让我在老家引以为荣的化妆品和时尚的衣服鞋子,准备回家一趟。
霞、娟和丽托我给各自家里捎了东西,她们共同一句话就是,她们在厂里很好,让家里放心。
我把家里催我回家的消息也告诉了杰,杰大惊,他劝我年关时再回,他神色黯然,说我是他遇到的最青春的女孩,说我走了,他会失落的,说他的手机和QQ每天24小时为我打开,他的话像烈酒,让我心醉。
我回家的时候,杰亲自送我去车站,他给我买了橘子、苹果,嘱咐我路上解渴,当列车启动的时候,回头看他,他还在人层中依依不舍地向我挥手,我的眼睛潮湿了。
回到老家后,我才听姑姑说,爷爷患了食道癌,而且是晚期,我如雷轰顶。以前一顿能吞下两个大馒头的爷爷,现在怎么成这个样子了?我不敢看爷爷,但又忍不住想多看爷爷一眼,生怕他马上离我而去。
爷爷两眼塌陷,脸色酱黑,以前隆起的两腮凹陷下去了。姑夫虽然刚刚给他刮了胡须,但还掩盖不了他苍老的现实。
当第一眼爷爷见我的时候,我忍着泪,爷爷却是老泪纵横,泪水浑浊,我背过脸去替爷爷擦泪,爷爷苦笑,说,“雨儿,爷爷就想见你一眼,爷爷见了你,高兴!”
“爸,雨儿回来了,你安心养病吧,不久病就会好的!”
爷爷无力地点点头。
爷爷还是老样子,在姑父、姑姑的照料下,每天吃药打点滴,伺候他的饮食起居还轮不到我,但为了宽慰爷爷,我常不离他左右,这时候爷爷的话没有以前那样多了,只是粗糙的手常爱捋着我飘逸的头发,自言自语地说,“妮子,你是个好孩子,爷爷不在身边的时候,你要听你姑姑的话,听见没?”
我点点头。
爷爷艰难地咧开嘴笑了,但似乎还是不放心,又重复道,“爷爷的心事都对你姑姑说了!”
爷爷有什么心事呢?我当然知道他的心思了,就是让我招赘一个小伙子到家来为雷家传宗接代,因为这些话在我不懂事的时候他就对我说了不止一遍两边了,但是,无情的病魔不得不把他对我的期望值降低到最低点,那就是在他闭眼之前想看看未来的孙女女婿是什么样子的。要说现在我已经不是个小孩子了,爷爷却对我生疏起来,每说一句话都是吞吞吐吐,含糊不清,让人听得一头雾水。
终于姑姑出面了,她泪流满面地对我说,“雨呀,你自小离开了父母,爷爷是你的唯一亲人,他得了不治之症,唯一希望的就是能见见你为他生下的后一代。但他已经病入膏肓了,能够见到下一代人那肯定是痴心妄想……你爷爷有很多话想对你说,但你现在已经老大不小了,已经出落得跟花儿一般,女孩子的事儿他说不出口,本来这些话应该是你妈妈说的,但你也知道,你妈妈在那厢也有家,即便她对你说,你也不一定听她的,因为她现在没有这个权利。姑姑也是过来的人,就不绕弯子了,我给你说这些,希望你能慎重对待,当然,姑姑不会为了一个半死不活的老头子而让你牺牲一辈子的幸福,姑姑一定会给你找一个拿得起放得下的小伙子。你姑父人缘广,我让他多留心,如果你中意,你就找个时间让他和你一起在你爷爷面前露露面,也不枉你爷爷照料你一场,实在不中,你演戏诓他也行……”
姑姑的话没说完,我就蒙着脸跑了出去。
我的内心处在极度矛盾中,顺从了爷爷,就等于我放弃了我和杰的那一份纯天然的感情;继续和杰游戏下去,等于我伤了一位行将就木的老人的心,唉,我该怎么办?
我心里像打翻了的五味瓶一样,什么滋味都有,现在我才真正品味到什么叫逆境,我魂不守舍,我六神无主,此时有多少心里话想对杰说一说啊。
我恨姑姑,恨姑夫,难道你们不知道我还是一个少不更事的孩子,在我面对将要失去我唯一的亲人的时候,你们还要添什么乱?
越是我心烦意乱,越是心烦意乱缠着我,那位辈分最大的二大爷找到我,问我将来爷爷的墓穴选在什么地方,棺木准备得怎么样等等一些问题,对于这些,我只能张口结舌——这些问题平时谁想过呢?
我的情绪坏到了极点,真想拍拍屁股一走了之,但为了爷爷,我不能。
我独自一人徘徊在村头不,任无情的风吹拂我那凌乱的秀发,我真不敢想象明天会是什么样子,我真希望身边能有一位顶天立地的汉子来为我遮风挡雨……
“这不是雷雨田吗?我真不敢相认了!”一辆摩托在我身边嘎然而止。
“喔,老同学,是你呀,”我惊喜地认出身边的小伙子是我初中的同学张越山,好多年不见,他出落得更英俊了。
“到镇上去,你去不去,我带你!”他大大方方。
“我……”我有些犹豫,也许我真应该到镇上走一走。
“犹豫什么,走吧!”他一笑,露出一对虎牙,更俊。
我无意识地坐在张越山的摩托后座上,他风驰电闪般地驮着我,迎面的风把我的头发吹起了老高。
“张越山,你骑慢一点好不好?”我大声提醒他。
“放心吧,我天天都是这样,没事的!”他满不在乎地说,并不减速。
来到了镇上,张越山寄存了摩托,和我徒步到农贸商城,到超市,我们信马由缰地到了每一个地方,他很健谈,也很实在,给我买瓜子、买饮料、买水果,弄得我很不好意思。
我们无拘无束谈了很多,他告诉我,他天天为农贸市场跑业务,有时闲得心里发痒,有时忙得喘不过气来,他天天都从我们村头经过,如果我想到镇上,他可以天天带我。
“成家了吧?嫂夫人一定很漂亮吧?”我随口问。
“现在还是一元一次方程,未知数呢!你呢?”他笑着问。
“也是独善其身。张越山,你骑摩托太快了!”我赶忙岔开话题。
“快什么?我还想当飞越黄河的柯受良呢!”他自豪地说。
第二天,我鬼使神差地又到了村头,果然见张越山又一阵风地过来了,见了我,摩托减速,约我到镇上去。说实话,我想去,但现实不容我有非分之想,一是杰的身影在我心里老是抹不去,更重要的是,姑姑的话让我进退两难。
尽管如此,张越山的出现,给我带来了快乐我,回家以来第一次露出了开心的笑。
杰现在的情况怎么样?我总是联系不上他,越是没他的消息,越是让我揪心,于是,我决定厚着脸给丽打电话。
“雨姐,你走后,他也离开了,谁知道他到哪里去寻花问柳了,你就别瞎操他的心了!”丽在那头说。和娟联系,得到的回答是一样的。
每天,我也说不上来为什么总想去村头转转,张越山不出现,我的心老是掉得很高。有时候还莫名其妙地想给他打电话,我没敢对他动心,但说不上来为什么要这个样子。
我的一举一动没有瞒过姑姑。她和姑夫把我喊到一边,直言不讳对我说,“雨儿,那小伙子太精明了,靠不住,你还是早点收心吧!”
“你跟踪我?”我气得浑身打颤,“你想限制我自由?”
“我是为你好!”姑姑说,“你看看你爷爷现在的情况,你怎么可以和他交往呢?晚一天,你姑夫会为你找一位可以托付的人!”
“姑,你想包办我?你是不是要把我往火坑里送呢?你算老几?告诉你,我的事不用你瞎操心!”积郁很久的火山终于爆发了,我和姑姑顶撞起来。
“你爷爷成什么样子了,你还说这样没心没肺的话?!你纯粹是个白眼狼!”姑夫忍不住了,开始发火,“好,从现在起,你爷爷的事儿你一个人操心,我们不管了,也犯不着管了,他吃饭穿衣,打针吃药,擦屎端尿以及他的后事,你一个人包揽下来吧!”
姑夫说的是气话,但爷爷的现状他们不能不插手,他们依然在爷爷身边转来转去。
似乎我和姑姑之间的矛盾爷爷看出来了,他常常闭着眼抿着已经塌陷的嘴巴,长吁短叹。我到他跟前,他只翻翻失神的眼睛,什么话也不说。
难道爷爷对我真的失望到了极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