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三章 西安来人了

　　一阵阵和煦的春风吹拂得姑娘心花怒放，一片灿烂的春阳照耀得姑娘暖意洋洋，伴着欢歌笑语，挥动镢头铁锨，植棉组的姑娘们终于挖好了20个苗床，全是一米宽，8米长，四边铲得平平光光。接着，姑娘们拉来粪土，打碎过筛，掺和熟土，填充苗床，踩实粪土，引水灌溉之后，等待播种。
　　这是一个晴朗的日子，早晨起来德仁就和翠翠、巧巧、雪雪来到窑院里，烧了一大锅热水，浸烫棉籽。小麻雀和其他组员往棉田里拉运竹子和塑料薄膜。
　　翠翠去年已经参加过一次棉籽温汤浸种的操作，可以算是老手了。而巧巧和雪雪是初次参加，所以兴趣浓厚地问这问那。巧巧扬起她那圆润漂亮的鸭蛋脸，水灵灵的大眼睛扑闪扑闪的:技术员，棉籽为啥要浸烫呢?
　　德仁把温度计伸进热水中测量温度，随口说道:“杀死病菌和虫卵，改变棉籽的休眠状态，软化棉籽外壳，使棉籽膨胀，有利于棉籽出苗呀!姑娘们，这水温度高，千万不敢伸手去试。”
　　翠翠噘起她那小巧好看的嘴巴:“德仁哥，你偏心，去年可没有给我讲得这么详细啊!”
　　德仁从热水中取出温度计来，雪雪那嫩白的脸蛋早就凑到他的跟前，一股浓郁的脂粉香味也就钻进他的鼻子。这个天真可爱的姑娘，刚从初中毕业，为了保护自己的皮肤，擦一点脂粉，原本不算什么，德仁也不会说她是“小资产阶级思想”。雪雪张了张嘴巴，那牙齿也是雪白雪白的:“技术员，让我来看一看，啊，70度，温度不算高，我伸手去试一试吧!”
　　雪雪说着就伸手到热水锅里去试，就在她的手快要接近热水的时候，德仁的大手迅速地抓住了她柔软的小手。雪雪突然放声大笑:“哈哈哈哈，技术员，你把我的手抓疼了啊!嘻嘻......”
　　翠翠、巧巧同时嘻嘻地笑了起来，德仁也莫名其妙地笑着。雪雪笑不可仰:翠翠姐给我说了，她说技术员爱抓女孩的手，去年烫棉籽的时候你就抓住她的胳膊不放，所以今天我就做了一个小小的试验，果然你就紧紧地抓住我的小手手不放，哈哈哈哈......
　　德仁也哈哈地笑着，却笑红了脸:“你这个小调皮鬼，还想耍弄人哩，看我不教训教训你。”
　　雪雪故意把头朝德仁跟前拱了拱，粉白的脸庞像朝阳下绽开的雪莲，冲着他微微笑着:“技术员，你教训呀!你咋不教训呢?”
　　德仁伸出手去，装着要打雪雪的样子，雪雪仰着脸儿说:“你打，你打!”
　　德仁一看，雪雪完全是一个淘气的小女孩，比他十岁的女儿红梅不过大五六岁呀，就疼爱地在他粉嘟嘟的脸蛋上轻轻地摸了一把。雪雪喊了起来:“技术员打人了!”
　　翠翠和巧巧哈哈地笑着:“哈哈，技术员摸雪雪的脸蛋啦!”
　　在一片嘻嘻哈哈的笑声中，100斤棉籽倒进热水中，雪雪和巧巧一人拿一个长把笊篱伸进锅里搅拌着，使棉籽完全浸泡均匀。两个姑娘使着劲儿，锅中热气蒸腾着，她们的脸蛋也就变得红艳艳的美丽。翠翠夹在她们之间，两只手把她们搂抱起来:“哎呀，雪雪和巧巧真像仙女一样美丽哇!”
　　德仁正把温度计伸进热水中测量，抬头一看，她们的三张脸正好挨在一起，果然是三个美丽的仙女在争奇斗艳，就是缺少了一个照相机，不能把这美丽永远地留在人间。
　　遗憾之时，德仁取出温度计来，雪雪早把头伸了过来:“哎呀，58度，降了12度，现在总可以伸手试一试吧?”
　　德仁说:“温度虽然降低了，还是挺热的，要试温度，要快进快出。”
　　德仁说着，把食指迅速地伸进热水里，又迅速地取了出来:“还有点热，不过短时间烫不伤皮肤。”
　　于是雪雪也像德仁那样用白嫩的食指在热水中轻轻地点了点:“不烫，一点也不烫了。”
　　巧巧嘻嘻地笑着:“雪雪，你好娇气呀!技术员已经替你试过了水温，你还这么小心，真像个大小姐呀!你看我的。”
　　巧巧说着高高地挽起袖子，露出了粉白的臂膊:“你看我的，胳膊全部泡在热水里，泡上10分钟，你看一看。”
　　巧巧说着，就把胳膊向热水里伸去，说时迟，那时快，德仁一把抓住了巧巧的胳膊:“不敢不敢，里面的温度要高一点，万一烫伤了怎么办?”
　　谁知道巧巧却大呼小叫地喊起来:“技术员，你把人家的胳膊抓疼了啊!”
　　翠翠、雪雪哈哈大笑，德仁知道自己又上当了，唉，这些俏皮的小姑娘!
　　棉籽浸泡30分钟后，捞出来，拌上草木灰，装到架子车里，雪雪抢先驾辕，三人推着，来到棉花地里。王大宝和姑娘们已经在那儿等着。于是王大宝用笼子装上棉籽，一个苗床一个苗床均匀地撒上棉籽，姑娘们用铁锨铲了过筛的粪土，一点一点小心翼翼地均匀地撒在棉籽上。德仁仔细地检查着，发现有的棉籽还露在外面，有的地方粪土苫得太厚，就说:“姑娘们，棉籽一定要苫严，要苫一寸厚。苫得太薄，棉苗出土戴着帽子，棉籽外壳包着子叶，影响棉苗生长。苫得太厚，棉苗迟迟不能出土，缩短了棉花的生长期。”
　　一般的姑娘只是按照德仁的要求去做就是了，对于其中深一层的道理也不大去研究。只有雪雪和巧巧这两个姑娘，多了个心眼，进一步追根究底，雪雪说:“技术员，棉花的生长期是怎么一回事?棉花的生长期还能缩短，还能延长吗?”
　　德仁一边和大家一块儿插着竹子，苫着塑料薄膜，一边讲着有关棉花生长期的科学道理:“棉花要高产，就要早出苗，早现蕾，早开花，早结桃，多结桃。棉花的生长期基本上和无霜期相当。本地的无霜期短，影响棉花高产。我们搞棉花育苗移栽，就是为了延长棉花的生长期，从去年棉花育苗移栽的情况看，比直播的棉花生长期可延长十二、三天，大约增产百分之二十。”
　　正在这时，大队的大喇叭响了:“三队的张德仁速到大队来，有要事。”
　　早上已经快收工了，德仁担心他中午不一定能到地里来，便给王大宝和翠翠、小麻雀安排了一下，就匆匆地向大队走去。走在路上，德仁在想着，大队叫他会有什么事情呢?是不是西安来人了?......等他走到大队办公室门口，敲了敲门进去的时候，果然是西安学校的李同志和王同志来了。就像他乡遇故交似的，德仁激动地上前和两位同志紧紧地握手。马德柱笑着说:“德仁，这两位同志来了解你的情况，我已经写了材料，写的都是你的积极表现。中午，你领到家里接待，让这两位同志品尝一下咱们本地汤面的滋味。”
　　于是德仁和李、王二同志告别了马德柱，两同志各自推着一辆从县招待所里借来的自行车走出大队。高高的水塔下，有社员用铁桶接水，拉水，李同志说:“哎呀，在渭北塬上，你们能吃到机井水，条件还是不错的嘛!”
　　他们慢慢地走着，边走边谈。
　　王同志说:“听说你们粮棉油分配不错，分红不错，我们也放心了。来的时候，听说你在渭北农村，我们都替你担心，怕这里的生活苦，怕你不习惯，怕你受罪。刚才听大队长讲，十几年来，你一直当技术员，作务棉花，活路还不是很累很苦，年年棉花丰收，社员个个满意，我们真替你高兴。”
　　王同志几句关心的话，确实使德仁感动，他不觉心头一热，眼泪便涌流出来。
　　他们默默地走着，王同志几次想告诉德仁什么，望了望李同志，嘴巴张了几张，终于没有说出什么话来。就这样，一直走到德仁家里。自行车放在院子里，德仁把两位同志招呼到里屋坐下，见过秀兰和秀兰爹，大家互相客气了几句。秀兰对德仁说:“早饭已经做好了，你招呼两位同志先凑合着吃一点，我再去做汤面。”
　　两同志连忙说:“你们吃吧!我俩在县上吃了早饭才过来的。”
　　德仁给两同志沏了两杯热茶，走到院子，和秀兰爹、孩子们一起，胡乱地吃了点早饭，便走进屋里，和两位同志说话。说什么呀?思想的委屈，劳动的繁重，生活的艰辛，务棉的乐趣，千言万语一时也无从说起，只是随便谈了谈渭北农村的生活习俗......
　　王同志终于张口说正经话了:“德仁同志，你受委屈了。不过，现在你还要挺住，我再告诉你组织上的决定。你的问题，组织上已经调查清楚，确实是保留公职，不是开除公职。但是，文革期间，学校停止招生，你要求复职、回校工作的申请，组织上没有批准。学校作出决定对你按退职处理，大概能给你补发工资800多元。我们拿来材料，你签了字，就可以到学校去领取退职费。”
　　德仁听了，头脑嗡的一声，就呆在那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