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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短篇小说、故事部分】移民情(12)

作品名称:南水北流浪花涌      作者:老笨熊李春胜      发布时间:2012-07-12 10:28:10      字数:7138

  25、珍藏的日子(下)
  
  她奶奶告诉她,她不是现在她爸爸妈妈的亲生女儿。奶奶说,有一天天明时,芬芬的父亲起来抱柴禾做早饭,听到柴垛边有孩子的哭声,他吓得直往后退,思虑了半天,他马上把这一情况报告了队长。一时间,这里围上来很多人,有人分析说,孩子的亲生父亲和母亲可能是城里人,是上山下乡的知青,临庄的农场上有城里来的青年男女,他们和社员们一同吃住,一同劳动。有邻居说有一个女知青请过几个月的病假不上工,一直独自呆在生产队给她安排的队房里,可能是她生下了孩子没办法养活,就用头巾、褥子包裹着,凌晨时把她抱到一个柴垛旁,褥子里放了三十斤粮票,三尺布票和十八元五角钱。大家七嘴八舌,分析着孩子的身世,队长吸着旱烟,听着社员们的指责声,没了主意。这时会计走过来,说,“好坏是条命,看来是家里穷得没办法养活,从这一点看,她肯定是咱贫下中农的后代。现在上边要对地主反坏右实行劳动改造,我看就给老徐家每天记一个工,让他家养活着,以后孩子长大了,还是贫下中农的后代!”
  “那就这样吧,谁不同意谁抱回家去!”队长一跺脚说。
  那时家家户户都吃不饱穿不暖,谁家还敢多添一张口呢?
  老徐家祖上是地主,听说她的爷爷还是被当成罪大恶极的恶霸枪毙的,正因为如此,芬芬的奶奶不知道受过多少白眼才把芬芬的父亲拉扯大。由于成份,她父亲一直到三十四五才成家,娶的是一个寡妇,那寡妇来时还带着一个半大男孩,到徐家不久患脑膜炎死了。本来老徐夫妇在村子里就直不起腰来,更让老徐夫妇焦心的是他们结婚三年多来,女人愣是没怀上。
  有一次,一个货郎到老徐家借宿,他对徐老太太说,“你想要抱孙子,最好抱一个孩子来压怀,也许这孩子能再给你套一个孙子来。”可是,在那个时代,有谁愿意把孩子送到一个地主家庭里来呢?没想到关键的时候捡了一个孩子,在当时,成分论和帮派势力很严重,人人都怕站错队,所以别看会计表面上说的是粗鲁话,可就是这种“粗鲁”顺理成章地让芬芬在徐家扎下了根。
  芬芬一岁多的时候,她妈妈又给她生了个弟弟,取名套套。她奶奶说,是芬芬给他们家带来了福音,让徐家不绝后,所以,奶奶待他和待套套一般亲,老徐夫妇更是视她如同己出。在那个特殊时代,地主家的日子过得相当难,别人家有补助有照顾,她家从来没有。到了她上初中的时候,家里更是一贫如洗了,她不得不辍学,跟着大人下地挣工分。后来随着她年龄增大,形势发生了变化,她家的日子才有了起色……
  芬芬说罢她的身世,向我恳求道,“对不起,我从来没过过生日,请你以后别再问我,好吗?”
  “好!”这声音小得只有我自己能听到。
  “我的身世也从来没向人提及过,今天告诉了你,希望你能理解我!”芬芬声音黯然地说。
  “我理解!”我用心答应了她。所以至今她的生日和属相在我心里一直是个谜……
  说实话,激情的时候,我真想抱住她吻个够,我有的是机会,但我克制住了自己,我现在很后悔当时没有男子汉的勇气,我也很庆幸和她相处我们没有越过雷池一步,丘比特箭能把我们射晕,但没把我们射爬下——我是真君子,坦坦荡荡,顶天立地,她是仙子,洁白纯真,白玉无瑕!
  后来,她告诉我,她的弟弟套套在高中不好好读书,成绩直线下降,没办法,他只好自己放弃了学业,回到家里准备学种菜。她说,他偷偷买了一辆小四轮,在丹江河道的沙滩地里开了好几亩地,这事她父母一开始不知道,知道后已经木已成舟,只好白天黑夜陪着他守菜园子。她一个弱女子,对父母除了感恩外,再就是她对弟弟倾注了大量的关爱,毕竟她是姐哩。所以,她每个月所领到的微不足道的工资,大部分都垫铺给了套套。
  那年夏初,我们到一个园艺场去演出,那里的花真多,也很鲜艳,尤其是那些招蜂引蝶的月季,五颜六色的,我们看得眼花缭乱,如痴如迷。那里的园艺师很热情,说,“这个季节正是剪插月季的最好季节,保持湿度,月季很好扎根的。”
  “没有根,能活吗?”芬芬天真地问。
  “好活!把月季枝剪成半尺长的小截,插到湿土里,大部分都能生根发芽!你们看,像这样!”接着,园艺师向我们做出了师范。
  我和芬芬都很高兴,就向园艺师索求了几枝带刺的月季。演出结束,已经很晚了,园艺场给我们安排了住处,但她说,明天是套套的生日,她买了礼物,要回去一趟,让我用自行车送她。好则演出地点与我们家相距不远,天上的月亮又像一盏大明灯,我骑车带着芬芬回家,半道上,她惊叫,“糟了,忘了带月季花枝子了!”
  “算了,走这么远了!”我说。
  “不,错了这个村,没有这个店,咱转回去拿上!我放在仓库那个石根子旁边,不费事!”芬芬坚持道。
  我们只好又来个180度大转弯,找到了月季花枝子,那枝上刺多,扎得她呻吟了几声。
  路上我们开始议论起怎样处理这些花枝子,也就是该让它们在哪里安家落户。我们设计了很多方案,但都又被一一推翻,主要都是因为保持湿度不好办——那时农村人都很忙,谁能天天给它浇水呢?
  “我们村头有一眼井,村上人都在那里打水吃,每次打水时刷桶、淘菜、洗衣的水都倒在一个泥土水池中,水池周围一年四季都是湿的,咱把月季扎到哪里吧!”最后我说。
  “好主意!我怎么没想到呢?我听你的!”她柔声说。
  青年人有火力,说干就干,我们连夜费尽千辛万苦,把月季扎到了水井旁边。没想到,那月季花真的有一小部分活了,更没想到,当年月季就舒枝开放了,含苞的、怒放的都好看,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村民们没有追根刨底打听这花是谁插的,他们到现在也不知道这些花的原始鼻祖是谁。村民们所关心的是这些花别受遭害,他们把花视如神灵,谁若亵渎这些花,他们就站在井台上骂一些难听的话。多少年来村里砍伐了多少树木、新建过多少建筑,但那些迎风展姿的月季除了人们剪枝外,没有人为毁坏的,一直在那里花开花落,散发妩媚。那些月季中,我特别喜爱那种红黄间杂的,我这种感觉除了曾经向芬芬说过以外,再没有和第二个人谈起过。
  花儿随人意,给我带来了欢乐,给芬芬带来了欢乐。我们一遇到烦心事,一提到井台上的那些月季,烦恼很快就烟消云散了。
  再说甄国红,别看她也在我们团队里,他的文艺细胞不太活跃,他只能负责给我们拉大幕、搬运戏装、搭建拆卸舞台,他有的是力气,而且浑身有使不完的劲儿。团里规定我、芬芬和其他几个常登台的是一线人员,拿一级工资,领导、导演、吹鼓手以及创作人员算二级人员,拿二级工资,比我们少四块钱,甄国红等一些门外汉算算三级人员,又比二级人员少拿三块钱。那时对芬芬,甄国红从没放弃对她的追逐,给芬芬买圆镜、买手帕、买瓜子,大献殷勤,但事后芬芬把这一切都又告诉我了,她说,甄国红人品不坏,可就是做事莽撞,大门大嗓,再者,就是爱喝酒,一喝酒说话就颠三倒四……
  “弄不好这小子敢托人到你家提亲哩!”我激她。
  “你别多心,俺心里有数,除非你心里有别人!”她说得很轻松,但让人听上去很美。
  现在我也忘了当时我们议论甄国红时我是什么态度。
  男人的眼里容不下沙子,别看我和甄国红在一个锅里搅勺把,一个床上睡觉,我和他常常因为一件小事吵得面红耳赤,虽然他依然高大威猛,但我不再像以前那样怕他了,为了芬芬,我任凭和甄国红打个头破血流,也决不放弃。
  在我们宣传队里,还有一位女孩,叫小丽,是甄国红的表妹,她妩媚、多情,起码对我是这样,这女孩容貌姣姣,闭月羞花,我很难从她身上找出有点毛病来。她曾多次找机会想和我单独在一起,我总是找各种借口避过。
  “小丽是多好的一个女子啊!她心地善良,漂亮可爱,和你真般配!”芬芬不知道怎样捕捉到小丽的秘密,开始对我试探起来。
  “除了和你说说知心话外,我眼中没有第二个女孩!”我郑重其事地对她说。
  “你真憨,憨得没头没脑!”芬芬小鸟依人般的扑入了我的怀里,我静静地倾听者她的均匀呼吸……
  那年阴历7月16日,我弄了一包新鲜花生,两穗嫩玉米准备找机会偷偷送给芬芬,和她一起度过我的生日。我把花生和玉米穗放在案板上,然后到排练场上去预演节目。芬芬见了我,脸上荡起了红晕,我见她穿着刚刚兴起的的确良短袖,更风韵了,而且,她脚上穿着一双新的白凉鞋,那鞋子可能就是我买给她的那一双。
  下班后,我骑车去了一趟街上,当我赶回来的时候,我发现我放在案板上的花生全部成了一堆又一堆的花生壳,不用想,不用说,这事是甄国红干的,我气不打一处来,冲着甄国红大吼,“甄国红,你他妈的混蛋!”
  “我怎么了?你嘴在不干净小心老子揍你!”甄国红也火了。
  “你小人!你偷我东西干什么?”我直言不讳。
  “老子偷你什么了?你不给老子说清楚,老子让你认识认识你甄大爷的拳头!”
  我俩先是对吵,然后对骂,最后抡开架势要打,就在这时,芬芬出现了,她问清原因后,笑得前仰后俯,她说是她约她的姐妹前来为我过生日,她拿了我的花生招待了众位女施主,她埋怨我不问青红皂白就大动干戈,太滑稽了。
  甄国红不好意思地笑了,我也不好意思地笑了。
  那些日子我就是这样和甄国红疙疙瘩瘩、别别扭扭度过的,尴尬、狼狈却又刺激。
  在宣传队那段日子里,因为芬芬,我的生活充满了阳光,但阳光很快又被乌云遮住……
  世事入棋,变化无常,人生征途上所遇到的坎坷谁能预料得到呢?
  有一日,我们正在排练场上排练节目,独独缺了芬芬,大家都看着我,仿佛是我把芬芬藏起来了。团长也走过来问我,“芬芬呢?”
  “不知道!”我实话实说。
  正当大家一切都安排就绪的时候,芬芬连飞带跑地进来了,见了团长就哭,她浑身上下湿透了,我猜想是泪水和汗水交织在一起的。大家都感到莫名其妙,连我也在云里雾里。我们安慰她,问她遇到了什么委屈,这时她才断断续续哭着说了原委。原来她的弟弟套套在菜地干活时,被毒蛇咬了,人已经被乡亲们送进了县医院,现在急需一大笔钱才能换回套套的命。团长是个好人,当场办公进行募捐,他自己捋下手表,然后又拿出5张大团结和20斤粮票,要知道,那是团长两个月的收入啊!其他兄弟姐妹也纷纷解囊,十块八块地朝一起凑,连给团里做饭的师傅也捐了款。我当然更是一心一意,捐了90元。
  但是,杯水车薪,这点钱不够向医院交押金。院方说至少得先拿2000元。
  “用什么药就要那么高的费用?”团长问。
  “医院说,套套必须注射“抗蛇毒血清静滴”,这种药本身不贵,但像蛇毒这类病症平时遇到的很少,一般医院都没存留,打了几家大医院,才打听出西安医院有这种现成的药,要最快速度取来,就得最快速度搞到钱!”芬芬说着又哭了,她向团长求情,想让团里借给她一部分钱。团长皱着眉头说,就是把团里所有的东西都卖了也弄不到两千块,那时猪肉每斤不到一元钱一斤,一张挂号信邮花也才两毛钱,可想而知那时的人民币在人们日常生活中有多大的份量了。芬芬哭得泪人一般,我站在一边手足无措。
  捐款时甄国红没在场,他也没捐一分钱,正当大家一筹莫展的时候,甄国红出现了,喷着一口酒气,他把我拉到了一边,直言不讳地说,“我知道你喜欢芬芬,我也喜欢,但我也知道,芬芬倾心于你。现在芬芬家里面临灭顶之灾,如果你现在能拿出2000元钱,我不和你争,如果你不能拿出,我可要献媚了!”
  “你趁火打劫!卑鄙!”我吼,气得浑身哆嗦,攥紧拳头,真想上前去给他两下子。
  “现在不是你吼的时候,也不是你感情宣泄的时候,是我们要共同面对现实的时候,你也知道,我家的钱是我父亲用命换来的,那不是剪纸,那是芬芬弟弟的命!如果你能雪里送炭,我靠边站,如果你见死不救,我可要拔刀相助了!无论怎样说,以后我们还是好朋友,好兄弟。而且你也不亏,我会把我表妹小丽介绍给你,更难听一点说,咱这叫换亲!”甄国红厚颜无耻地说。
  “你……你……你……”我气得说不出话来。
  “你骂我趁人之危也好,你骂我趁火打劫也罢,反正现在迫在眉睫的是谁能拿出这两千块钱来!”甄国红红着眼说。
  甄国红的父亲当文教助理时被打成了右派,在劳动改造中患了不治之症,死掉了。平反昭雪后,国家补发给了他们一大笔钱,甄国红之所以这么狂妄自傲,就是因为手里有俩臭钱,现在手无隔夜之粮的我处于这种尴尬的境地,只有暗骂自己无能,我用头撞树干,我快要发疯了。
  我不能不放手,我无权无资格不放手,套套是芬芬养父母的亲生儿子,在面对生与死的抉择中,甄国红上跳下窜,挺身而出,慷慨解囊,如果我一味坚持让芬芬别接甄国红的钱,也许芬芬会听我的,但如果这样,我即便得到了她的爱,也会愧疚一辈子的。现在想起这件事,我反倒认为甄国红比我更有同情心,更有男子汉气概。关键的时候他能雪中送炭,俺服!
  那些天是我人生最灰色的时候,我悲观,我失望,我无精打采。我想离开宣传队,我甚至想到自杀。那时,对于我来说,心都碎了,还有什么值得留恋的呢?大胡子团长见我情绪低落,不时来和我谈心,他说他已经狠狠教训了甄国红,他说,一旦我离开,他就解散宣传队……在我人生处于低谷的时候,是他从精神上、生活上给了我无微不至的关怀。
  芬芬从我身边消失了,但并不是像我想象的那样,她一下子就扑入到甄国红的怀抱,她见我和见甄国红都是若即若离,很多场合下,她都是低着头走开。
  宣传队里弥漫着沉闷的火药味,甄国红被冷落,他也活在是非与痛苦中,他常喝闷酒,常没事找事和人打架,但在我面前,他像做了贼似的,从不用正眼看我。因为他的堕落,他每个月的奖金总是被扣完。活该!
  小丽没有投入我的怀抱,因为她被我的多次冷漠吓退了,正在她心灰意冷的时候,宣传队里的另一位男青年向她发起了猛烈的进攻,她俩现在如胶似漆。甄国红没有食言,找了几次小丽,小丽的回复是:“强扭的瓜不甜!”但更为戏剧性变化的是小丽把她的妹妹小娟介绍给了我。
  小娟身上的女人韵不亚于芬芬,多情程度也能和芬芬相媲美。她温柔、端庄、秀丽,芬芬身上的优点她都有,只是我们之间少了默契,少了共同的话题,当然,后来所补充的内容总也弥合不住芬芬在我心目中所留下的空隙……
  为了报复甄国红,我和小娟的婚事抢在甄国红之前,于是小娟便稀里糊涂地成了我的妻子,甄国红摇身一变成了我的大表舅哥。
  甄国红确实有手腕,芬芬也处于对他的感激,对徐家的感恩,变成了甄国红的妻子,她之所以这样,是为了还债,还她不明不白来到人世上的那份心债。
  初开始,芬芬见我很不自然,像一个做错了事情的孩子,又像是有一种负罪感。然而,低头不见抬头见,时间长了,也就见怪不怪了,她见我总是淡淡的笑,那笑苦涩、无奈、眷恋……
  小娟对于我和芬芬之间的秘密也只是道听途说,她是个开朗的女人,从未过身地追究我们曾经的秘密,我和芬芬所恪守的悄悄话,都在我与她相见的一瞥之中……
  随着日月的变幻,我和芬芬的一段不完美的恋情,也成了过眼云烟。
  宣传队是时代的产物,后来因为走穴形势不好,加上领导开始官僚、争权夺利,演员们卖老资格等等因素,一个刚刚名声鹊起的艺术团队就在一阵争吵与指责声中解体了,队员们四分五裂,各奔前程。
  甄国红和芬芬过得很幸福,他们有了一儿一女,美中不足的是别看甄国红豪爽,他醋心大,疑心重,每次喝醉了酒就借酒发疯,说是我和芬芬有染了,说是芬芬有外心了等等,闹得乌烟瘴气,连我这个邻居和亲戚也无缘无故跟着受牵连,酒醒后他四下道歉,骂他自己是混蛋,求我原谅他,求芬芬原谅他。一次,两次,次数多了,也就见怪不怪了。
  甄国红出外搞建筑挣足了钱,就张罗着翻修房子,他把房置选在远离我的后屯上,其意图可能是想和我彻底决裂——离开是非之地,眼不见为净!
  离开了宣传队,确实有些挂牵,我自认为我有天赋,吹拉弹唱样样拿得起放得下,于是我和小娟商量,拿出积蓄,准备成立一个民间鼓乐队,每逢谁家有婚丧嫁娶的事儿去捧捧场。这事一家单干有难度,资金是小事,关键得能够登场的艺人,最好的办法是几家联合,于是我去找甄国红,想让他两口子也加入这个阵营。
  当我说了意图后,芬芬拿不定主意,用征询的眼光看着甄国红,甄国红没有多想,就连连摇头,似笑非笑地说,“这事咱们咋想到也到一块了?你不说我还忘了告诉你了,我明天就去拉家伙,我也要成立乐器班子哩!”
  “事先你咋没和我商量哩?”芬芬驳了他一句。
  “原来我没想好,今儿早晨我才下定决心的!”甄国红不好意思地笑笑。
  “咱们联手不行吗?”我问。
  “我已经找够人了,你另请高明吧!”甄国红一口回绝。
  甄国红的心眼我当然清楚,他怕我和芬芬再续旧缘。为了先下手为强,他说干就干,真的组织了一班人马,带着芬芬走东串西,我呢,却在他的紧锣密鼓的声势下偃旗息鼓了。
  但我也不是薄情寡义之人,凭心说,我仍旧暗恋着芬芬,芬芬拨动着我的每一根神经,她的一举一动,一哭一笑都时刻揪着我的心。我暗暗注意到每一个夏季她都穿白色凉鞋,从没换过第二种颜色,我留心每年的阴历16,她都要到井口上去观赏月季,拔掉月季周围的蒿草,今年阴历16她从早到晚她都在我家帮忙,肯定没到井口上去,抑或是她在我们走后再去那里,我不得而知。今天让我心海掀起波澜的是,她居然在春天培育了一盆月季,送给了我们,确切地说,是送给了我。
  我知道那盆月季的价值,甄国红不一定清楚,小娟也不会知道。
  甄国红今天领着芬芬来帮我们搬家,赤膊上阵,不怕脏不怕累不怕热不怕苦,也真够义气。这次搬迁因为他们的住房位置高,不在移民之列,所以他不会遭遇颠簸之苦,但为了我们,把他和芬芬累得够呛,虽然如此,在甄国红看来,他心甘情愿。
  坐在移民搬迁车上,我眼眶里不由自主酸酸的。我想给芬芬打电话,但不能,想给她发信息,也不能,因为担心甄国红没事找事,因为担心她一个人偷偷流泪。没想到这时我的手机的信息铃响了,一看是她发来的,“放在你冰箱里那双凉鞋是当年你给我买的,我只在我生日那天穿了两次,请收好。现在告诉你,我也属蛇,生日也在阴历7月16。看后删除,保重!”
  此时我才知道,阴历7月16对她来说有特殊的意义,她一直在心里珍藏着……
  我泪眼婆娑了,珠泪中,我仿佛看到了一位穿着白色凉鞋的女人捧着一束月季含笑着向我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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