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 陂塘夜惊魂
作品名称:渭北上门女婿中传 作者:海上明月生 发布时间:2018-02-27 20:44:58 字数:3200
秋收完毕,棉花丰收,三队50亩棉花平均亩产皮棉170斤。移栽的20亩棉花,结桃的数量明显地多于直播的棉花,特别是伏前桃、伏桃增多。在棉花生长期内,大队和公社多次来三队检查,肯定了棉花育苗移栽的优越性。上级要求移栽的棉花单拾、单放、单轧、单卖、单独核算,但是生产队库存的地方有限,德仁起先还坚持单拾、单放,后来就和直播的棉花搅和在一起了。估计移栽的棉花亩产皮棉上了200斤,直播的棉花亩产皮棉150斤。
棉花丰收提高了生产队分红的水平,社员们自然是皆大欢喜,自强也是暗暗高兴,一个劳动日预分1元3角,达到了三队历史上的最高水平。不说社员分配如何,但就自强家来看,三个劳力干活,玉娥在大队里开的是全勤的工票,预计扣除粮、油、棉、柴、辣椒、红薯、猪肉、蔬菜等价款之外,今年可分到现金600多元。德仁家人多劳少,预计短款120元。
和周围的生产队相比,三队的分配可算是相当高了。一般的生产队一个劳动日分配在五六毛钱。县上个别穷队,还有一个工日分配一、二角甚至五、六分的,账是算出来了,但是大部分社员短款,分配不下去。穷队的社员缺吃少穿缺柴烧,在青黄不接的时候,靠吃政府的返销粮度日。
关于棉花的真实产量,多年以来,德仁的心中一直存在着许多疑问。一是本队社员有人偷棉花。有一年,队里拾的棉花堆放在村子后面的小庙里,每天晚上派两个社员睡在里面看守,就被行为不轨的人钻了空子,他们互相勾结,偷了不少棉花。
二是外队社员有人偷棉花。今年棉花地距离本村很远,而距离外队很近,当棉花炸裂一片雪白的时候,外队的一些胆大的社员就去偷拾棉花。一天晚上,三队一个社员外出,后半夜回来,看见棉花地里人影攒动,他大喊一声“抓小偷啦”,棉花地里的一群人就急急忙忙地向外队跑去了。后来,自强派了两个社员晚上去看守棉花,一个社员有土枪,半夜三更朝天上放了两枪,才把偷棉花的人镇住了。
三是队上私分棉花。棉花属于国家统购物质,按照上级规定,种够政府分配的亩数,平均亩产皮棉达到100斤,每人可分皮棉二斤,其余棉花全部卖给国家。今年,自强当队长,每人分了4斤棉花,有二斤属于私分,是不能正式记账的。也就是说,按全队500口人计算,有1000斤棉花没有计算在棉花产量中,仅此一项,平均亩产皮棉便少了20斤。
自然,这种种问题,德仁不过是随便想想罢了。棉花的亩产量就是再提高20斤、30斤,对他来说,也没有多大意义。可这样一想,德仁也是暗暗吃惊,棉花生产的潜力还是无穷无尽的呢!
秋收尚未结束,马德柱便在大喇叭上大呼小叫地动员着修筑陂塘的事情。由于天旱时,宝鸡峡干渠浇地用水紧张,县上要求靠近自流渠的大队,修筑陂塘,平时存水,天旱时浇地。还可以利用水面养鱼,增加经济收入。由于时间紧,任务重,大队把土方任务全部分配到五个生产队,要求男女社员分成五班,日夜奋战,春节前一定要拿下陂塘任务。开春后就要蓄水,明年天旱时就能发挥作用。
修建陂塘,拉土筑堤,面对着五个生产队大量的填方任务,就需要一个公正的人来验收土方,马德柱和袁金贵力荐德仁,杨自力也同意了。一来德仁在大队里威望高,原则性强,有文化,担任此项任务比较合适。二来一天要收方几次,德仁白天晚上都得呆在工地上,活儿虽然不重,可也是一个苦差事。三来,德仁还要兼顾陂塘堤坝碾压质量的检查。
陂塘选在三队的土壕里修建,这里距离宝鸡峡干渠自流渠很近,便于蓄水。这个土壕很大,三面是土崖,只要深挖三、四米,挖的土方围着土壕周边一层一层地碾压上去就行了,比在平地开挖陂塘省工多了。陂塘像一口锅,底部最深处达到8米,所以愈向下挖,运土愈加艰苦,由壕底拉着架子车往上运送土方,每走一步都非常吃力,何况每天每晌都是这样的拉土上坡呢!
秀兰也上工来了,看着秀兰拉着架子车一步一步吃力地爬坡,德仁就像自己拉着架子车爬坡一样地吃力。他真想跑过去帮她拉一把,推一把,只要能减轻她的一点负担也好,可是他有他的工作,他不能离开工作岗位,他只能在心里为她暗暗助力罢了。
德仁根据五个生产队的任务,把围堰划分为五段,每个队完成自己一段的拉土填方任务以后,拖拉机就带着碾子一圈一圈地把泥土压实。五个生产队谁也不愿意拖后腿,所以每班劳力充足,都能按时完成任务。站在土壕上边俯瞰陂塘工地,五个生产队的社员从不同的地方向着椭圆形的陂塘围堰拉土填方,黑压压的人群,滚滚的车流,全融合在一片热气腾腾劳动竞赛的浪潮中了。
到了晚上,探照灯把工地照耀得亮如白昼,可到了半夜已经寒气逼人了。于是,大队便决定在陂塘边盖一间草棚,供值班人员和拖拉机司机休息。
这天,新房落成,里面盘了一个大炕。德仁抽空用柴草烧了两天,炕面烧干了。大队买了一张新席铺在炕上,又缝了一个三面新的棉被,叠得四方四正的放在炕上。下午收工的时候,德仁伸手摸摸,炕席温温的。袁金贵说,晚上来了炕也冷了,不如塞上两捆玉米杆,让它慢慢地温着。德仁一看,玉米杆很湿很湿,也没有多加考虑,就往炕洞里塞进去两捆,估计它一时半会也不会燃烧,然后堵好炕眼门,锁了房门。德仁回头望去,烟囱里冒出一股浓浓的黑烟,他便放心地向家里走去。
德仁正吃着晚饭,秀兰不经意地问道:“仁仁,炕烧干了没有?”
德仁高兴地说:“烧干了。新席都铺上了,新被子也在炕上放着,今天晚上我就不会受冻了。”
秀兰说:“你回来的时候,该给炕洞里塞点麦颖暖上才好哇。”
德仁说:“那里没有麦颖,我往炕洞里塞了两捆玉米杆。”
秀兰喊了起来:“哎呀,德仁,坏了,多大的炕呀,敢塞两捆玉米杆?”
德仁说:“是湿溜溜的玉米杆哇!”
秀兰急了:“湿的也不行,玉米杆是虚心的,热气一烘就干,你快去看看,千万别出啥乱子了!”
德仁听秀兰这样一说,也着急了,撂下饭碗就往陂塘上跑。在苍茫的夜色中,德仁上气不接下气地跑到陂塘旁,远远地望去,草房还黑虎虎稳稳地竖立在那儿,他的一颗提到胸口的心哪才慢慢地放了下来。他稳了稳神,快步走了过去,走到草房前,看了看,也没有什么异样,就取出钥匙开了房门,推门进去,朝炕上一看,妈呀,德仁差一点没晕了过去......
原来,黑虎虎的房子里,炕上是一座四四方方的闪着蓝盈盈紫幽幽磷火的“鬼城”,“鬼城”通体发光闪亮,顶部是一排排蓝盈盈小巧透明的火舌,争先恐后地向上跳跃着,舞动着,似乎马上就要蹿升起来,化为猩红的火焰,吞噬掉这座刚刚建造起来的高大的草房。
德仁明白了,新被子已经受热达到燃点而缓慢燃烧,由于是高质量的棉花,才产生这种今古奇观的绮丽效果,不过暂时尚未演变成红色的火焰罢了。房门这一打开,空气流动起来,马上就会冒起大火。情势紧迫,不容多加思索,德仁急中生智,扑上前去,双手抓住席子的两边,把通体燃烧的被子捧了出去,一跑出房门,他顺手把席子、“被子”抛向远处,只听得扑哗一声,“被子”燃起熊熊大火,席子也燃烧起来,在漆黑的夜色里,火光显得特别刺目。
站在草房前,望着被子、席子燃烧的火光渐渐地熄灭了,德仁的心中顿时有了一种沉重的失落感:唉,我办了一件多么傻的事情!要是不塞那两捆玉米杆就好了,要是把席子和被子放在地上就好了......唉唉,可是世界上没有卖后悔药的,事后的诸葛亮人人都会当,要当个事前的诸葛亮那才算真本事哩!好不容易,才得到杨自力的安排,得到杨自力的重用,又出了这么个事情,再说今天晚上大家又得挨冻了。
德仁正站在草房前咳声叹气的时候,远远地一个人跑过来了,那人还没有走到跟前就喊起来:“着火了,什么东西着了?”
德仁一看是袁金贵,垂头丧气地说:“被子着了,席子着了。”
袁金贵也连连叹气:“唉唉,都怪我,都是这两捆玉米杆惹的祸!”
两人走进房子,拉亮电灯一看,屋子里空空荡荡的,弥漫着一股糊烟味。靠近土炕,热气逼人,炕坯都烧得变成红色,自然不敢用手去摸了。
杨自力来了,一看这个情况,铁青着脸一句话也不说。虽然袁金贵再三地说明这是自己的主意,责任在他,但是杨自力仍然用眼睛狠狠地蹬着德仁,许久许久,才说出一句话:多亏把房子没点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