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短篇小说、故事部分】移民情【7】

17、【短篇小说】如此学问

农村的孩子进城上大学不容易，大学毕业之后在城里找工作不容易，找到工作在城里讨老婆不容易，讨一个在城里有房产的老婆更不容易，老天爷可怜见，这几条全被我碰上了！
我本来是在丹江岸边长大的，别的本事咱没有，但丹江人老实、勤奋的优点我全具备，正因为如此，我发奋图强，终于考上了一所理想的学校。
更幸运的是，大学毕业后，我终于在这个城市留下来了。我的长相不是优质产品，但也不属于次品，按朋友的行话说就是属于丹江河道那种收藏类的黄蜡石，不属于极品和绝品。正因为我有收藏类的诸多优点，加上我身上农村人那种朴实厚道以及丹江汉子的丹江韵味，让我在这里俘虏了一个靓妞儿，她叫静静，就在我所上大学的这个城里，她有房子，是她父母留给她的。她父母到千里之外的另一个城市里和她哥哥一同生活。她是她们家唯一的女孩，我们交往时她爸爸说，“静静自小娇生惯养，喜欢撒娇使性子，这些我们都知道，以后我把闺女交给你了，你们在一起生活时，你要多担待点！”她妈妈也说，“她不会干家务，你比她懂事儿，让她学着点！”本来初开始静静和我交往，她父母都竭力反对，是静静又哭又闹才斗争到现在她父母的表态，我还能有什么说的呢？
开始时我履行着诺言，做着家里的一切。我洗衣、做饭、拖地板，逛商场给她当脚夫，这些我都忍了，让我受不了的是，天天夜晚她让我给她洗脚。说真的，我爱她，但又有点惧她，原因很简单，她是城里人，我是农村人，尽管人们常说人人平等，但真正碰撞到一起，该平等的就不平等了，不该平等的也许能够平衡，再说了她比我小两岁，我要以大哥哥的身份呵护她，最最重要的是她漂亮，她小嘴一噘，我就碰到解无理方程的生活难题了。
那天晚上我多少喝了点酒，她看过电视要睡觉时，又以一种命令的口气说，“我要洗脚了！”看着她一副居高临下、唯我独尊的“格格”样，我就来气，我开始抗议维护我的尊严来了，她也开始撒泼，我们都动起真格来了。于是我不知从哪里来了一股勇气，她脱下的高跟鞋从阳台上扔出去，大吼，“你再无理取闹，我就把你也从这里扔到马路上！”
“你扔，你扔，你不扔你是狗熊！”她咄咄逼人。
“你看我敢不敢？”我也挽挽袖子装出气急败坏的样子，红着眼逼近她。就在这时，电话铃响了。她光着脚丫子去接电话，糟了，原来是他爸爸打来的，双方的话我依稀能听到。
“静静啊，怎么了，你声音怎么了？”是老岳父的声音。
我的心吊到了嗓子眼上，生怕她告状。
“没事，爸，这么晚你还没睡啊？”她换了口气。
“听你说话不对劲，是不是你们吵嘴了？”老岳父又问，好像电话上安着摄像头。
“没呢！这两天我有点感冒了，刚才你们那个宝贝的北极熊还逼着我喝感冒药呢！”静静编谎。
“这我就放心了，我和你妈过两天想到你们那里住一段时间，你们看方便吗？”
“方便，方便，你们来时打电话，我让他去车站接你们！”
我老婆身上毛病不少，但有一点好处，就是无论我们吵多厉害，她从不在她娘家人面前诉苦，就冲这一点，岳父岳母来了，我也要尽我最大努力侍候好他们。
两天后，岳父岳母真的来了。他们对我们的二人世界很满意，老婆爱表功，说这是她干的，那是她干的，把好事全揽到她身上，我虽有意见，但看在岳父岳母面上，也没有当面戳穿她。岳母看着屋里屋外的一切，也没有多想，只是一个劲地夸：“我的老闺女懂事了，娘也就放心了！”
临睡觉时，我端了一盆不冷不热的水，恭恭敬敬地走到岳母面前对她说，“妈，你坐下，让我给你洗回脚吧！”
岳母一愣，瞪了岳父一眼，让我把水放到地下，死活不让我插手，岳父看不过眼，接过水，说，“我来！”
哪知第二天一大早，老两口说死说活非要回家不可，我和老婆怎么也挽留不住，只好把他们送到了火车站。
老人们一走，静静瞪着能吃人的杏核眼问：“你向爸妈说什么了？”
我以守为攻，大吼，“前前后后都是你跟在他们后面，我不怪你你还要对我兴师问罪？”
“这问题出在哪儿呢？”她喃喃，我也纳闷。
更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还发生在后面。那天晚上，我刚要去准备洗脚水为她尽职尽责时，她笑盈盈地端着水走到我面前，亲自给我脱鞋，为我洗脚。我受宠若惊，这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还是她吃错什么药了？我把脚插进盆子里，太热，马上又伸出来，她看后，不声不响地又兑了些凉水，蹲下来为我洗起脚来。
俗话说，“夫妻没有隔夜仇，夫妻没有隔夜话”，这是真的。那天晚上，她经不住我几句盘问，终于用小手刮着我的鼻子尖说，“都怨你，你要给妈端什么洗脚水，爸看不过眼，就埋怨妈自小把我惯坏了，他们为了使我不在你面前掉链子，什么也没说就回老家了。今天下午爸打电话，把我臭骂了一顿，说，‘以前，我们总怕农村孩子野，丹江汉粗鲁，不敢把你交给他，昨天去了以后，看他给你妈端洗脚水，我们就猜出了八九不离十，你呀，把自己的男人作践到这个地步，我们还有脸呆下去吗？说实话，那盆洗脚水如果他端给我，你妈接住给我洗一洗，我还不会想那么多，他先端给你妈，我不得不接住俯身，这是我这一辈子唯一尝到过的委屈的滋味，你明白吗?作为女人，要在细节上照顾好男人，他们才更有信心去闯世界，作为男人，要在大理上关心自己的女人，这样他们的日子才能长久。告诉你，下次我们来，再看到你对人家耍刁蛮，我和你妈一辈子不登你们的门！’熊，以前对不起你，以后咱轮流给对方洗脚，充分体现人人平等，好吗？”
“好!”我紧紧把静静搂到了怀里。
唉呀，现在我才明白，这给岳父岳母端洗脚水也有学问啊！

18、【短篇小说】能人和笨熊

我们庄啊，在丹江河岸，庄上啊，有小两口，那女的叫能人。
说起能人啊，是有来头的。有三件事啊，村里人妇孺皆知。
有一次啊，能人家下油锅，炸过油条以后，热油起锅，她把热油刮进一个盆里，结果啊，盆烂了，油撒得到处都是，她手上还烫了一些透明的水疱。你猜是怎么回事？她呀，拿的是塑料盆，她男人见状啊，哭笑不得，就点着她的眼窝说，“你呀，真是个能人！”从此啊，能人就代替了她的真名实姓了。
还有一次啊，她男人从集市上买回了一斤杂交水稻种子，这种种子经过二次移栽啊，一兜十几个头，一到秋天啊，丹江的川道上就像是铺上了一层金子，可是这种杂交水稻种子贵呀，二十五元一斤，每斤比普通稻谷啊，多24元钱，能人的男人怕放忘记，就特意把装种子的塑料袋放到了稻谷缸里，以便用时好记住种子在哪里。那天能人去打稻谷啊，看见谷缸里的塑料袋，想都没想，就把谷种和吃的谷子掺到一起挑到机房打成了白米，他男人啊，气得暴跳如雷，“你呀，败家的娘儿们！”村里人知道这件事以后，就笑着问，“能人，杂交水稻种子打出来的米好吃不？”
第三件事啊，也响当当的。那次能人洗衣服啊，她把他男人的衣服放进了洗衣机里搅，她男人回来的时候啊，衣服已经凉到了晒衣绳上了，她男人啊，二话没说，就去扯他昨天穿的衣服，急忙掏口袋啊，里面装的五张一百元大张全粘到一起了，他赶忙小心翼翼地绽开放到太阳下面晒，原来啊，他给人家修了一座坟，泡了好几天汗水挣下了500块钱让媳妇给洗了，尽管钱干了以后没烂，但变得软绵绵的，经过洗衣粉漂白以后，颜色也变浅了，他男人气得浑身打颤，真想上去打她两个耳光。两口子拿着这五张钱到处去花，可无论怎样说也花不出去，都说他们的钱是假币。她自知理屈，就一个人突突突步行了十来里路，找到信用社，信用社的负责同志非常耐心地检查了他们的钱，确认是真的，信用社的人啊，为了拉业务，就动员她把钱存到那里，当她拿着存钱的存折给男人看的时候啊，男人白了她一眼，“你呀，真是能人！”
能人的男人叫笨熊，说起他为什么叫笨熊啊，也是有典故的。
这第一件事啊，就是那年粮价上涨，猪价疲软，凡是有眼光的都不养猪了。可是偏偏这时候，能人的丈夫啊，一下子买回了10个猪崽，能人啊，骂她的男人，“你比猪还憨，简直就是笨熊！”就这样她男人的笨熊被庄上的人叫开了，以至于现在人们就忘了他的真名实姓了。没想到半年以后猪贩子到处收不来猪，猪价呢？翻了一倍。
另一件事啊，就是村里的小伙子啊，认为种庄稼划不来，纷纷甩掉土地，出门打工，回来啊，一沓子新钱啊，嘎嘣直响，这时候啊，能人眼红了，也催笨熊出门。笨熊啊，就是不动身，相反啊，把人们扔掉的土地啊，统统揽了过来，犁地撒种子，累得能人啊直翻白眼，“这辈子咋找了你这样一头老笨熊！”嗨，没想到收获之后，笨熊拉了整整三小四轮拖拉机粮食到市场上去卖，回家后也是把一沓子大张的票子“啪啪”朝左手上一拍，笑着说，“瞧瞧，不比他们少吧？”能人看看回奉道，“看把你美的，人家那是新钱，你的是旧钱，不过，新钱旧钱花起来却是一样！”
第三件事啊，有点黄。咱简短截说。笨熊一高兴啊，在他家的客厅里搂着能人就亲个没完没了，能人的父亲看到后，“吭吭”两声，气得嘴脸乌青，两天都没搭理笨熊，笨熊也振振有词，“怎么？俺这是领过税票的！俺要没那本事，你闺女找俺干什么？”能人暗暗骂他，“笨熊啊，你看看，你做傻事也不分分场合，这弄的啥名堂，传出去难听死了！”
“怕啥？咱又没偷人抢人！”
“你让我怎么说你好？你就是想动手动脚，也不能当着我爹的面指手划脚吧？看这弄的？！”
还是后来笨熊编谎说能人的眼里进了飞虫，一家人才又心知肚明地欢天喜地起来。
至于能人和笨熊怎样搓到一块的，具体细节都不清楚。只知道啊，能人上学时勤奋，但悟性不高，所以考试成绩不好，笨熊上学时能念得进去书，可就是不用功，所以成绩也不好。初中毕业后，两个人回到了农村。笨熊啊，自小父死娘嫁人，是个孤儿，能人嘛，在家里是个独女，长得水灵灵的，不知咋的，笨熊啊就被能人的父母招赘到家里了，那时啊，他们都没够法定结婚年龄，按农村的风俗啊，择了个黄道吉日，就开始生米做熟饭了，这种事啊，在丹江河岸的村子里一抹一大把，见怪不怪呀。
今天啊，又有一件事发生在这小两口身上。不知道是能人办了傻事啊，还是笨熊办了能事。
事情是这样的：笨熊啊卖了粮食，一高兴，就骑上新摩托，把能人啊带到了镇上，一家一家商店跑，在一个衣装商店里，营业员是个俏女人，笑咪咪的，很热情。能人看中了一款胸罩，一番讨价还价后确定是二十五元，笨熊啊，心疼老婆，让她买双高跟鞋，老婆不买，说，“农村人，图啥？”“农村人咋了？洋玩意就合该都是城里人的？”那个描过眉的俏营业员偷偷儿直笑。最后，能人拗不过笨熊，开始去挑鞋，然后又是能人砍价，确定一百五十元成交，笨熊掏出二百元交给了营业员，营业员找钱后，笨熊随手装进了胸罩的包装袋里，回家以后啊，能人想进屋试胸罩，一数钱，只有十五元，明显营业员少找10块钱，笨熊说，“自认倒霉吧！”能人啊，柳眉倒竖，“想得美，找她去！”她不顾笨熊劝阻，就怒气冲冲地跑到了镇上的商店里。这个时候，营业员当然不认账，于是她们就吵了起来，吵得天昏地暗，接着就骂了起来，骂得不可开交，营业员啊，看到能人一身农村妇女打扮，就一口一个“泥腿婆子！”地喊，气得能人啊指手划脚，指天画地，你说说，谁对谁错？
正闹得不可开交，笨熊骑着摩托也来了，他从车篓里拿出高跟鞋盒子，拉着能人的手说，“你看看，你看看，你拣的啥鞋，都是两只左脚的，你咋穿？”
“什么？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能人问。
“能人啊，你看看，你拣的啥鞋，都是两只左脚的，你咋穿？”笨熊重复了一遍。
营业员愣了，赶紧去柜上翻鞋盒，可不是，里面有一双两只右脚的高跟鞋，能人啊也愣了，瞅着丈夫问，“熊，咋办？”
“咱是泥腿婆子，但咱不短那俩钱，明儿个我陪你去县城的超市里买，走，咱回家！”
“那这双咋办？”
“拿上，到不见人的地方扔了！”
营业员挤出了笑容，笑得比哭还难看，赶紧过来赔不是，没想到泥腿婆子两口子认死理，不换鞋，她商店里的两只右鞋以后能卖给谁呢？
究竟最后怎样结茧，笨熊驮着能人回家了，后面的事儿就不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