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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 .宣传到敌区

作品名称:滹沱河水向东流      作者:沧州子系      发布时间:2018-02-28 05:14:46      字数:4153

  哑剧《合理负担》的演出成功,使赵淑萍受到很大鼓舞。但总觉得解说词有几处欠佳,心里总是疙疙瘩瘩不太舒服,尤其要到外村去演出了。不修改一下心里不落地。可是校长临去杨庄前,又给交代了新的工作,意识到今天要紧张了。
  她翻阅了一下那厚厚的一摞用麦秸纸写的标语,字迹虽不够风采,却横平竖直,规整清晰,一看就知道是下了功夫的,交代给自己的任务是按照油印在麦秸纸上的单线画稿,加以放大,或着色。她仔细审视着那些不怎么高明的油印画,数了一下共十幅。按要求每一幅画两张,要画二十张,单线条仿下来倒也容易,可是把它放到一大张麦秸纸上单不棱的那么个轮廓效果是不会好的。她认真的盘算着,时间有限啊!整个区的集体活动,说动就动,因此必须在下午放学前准备好,全改为漫画是来不及了。而且和解说词的修改时间上是个矛盾。
  赵淑萍考虑着,拿不定主意。一不能马虎,二要抢时间,恨自己分身无术。有多少工作需要去做啊!她走出办公室,好像屋里有些憋闷,自然又想到要在路西每当这时爬上个山头深深的呼吸一下那有多么好。她信步走出小院,进了操场大院,透过葱茏的杨树冠下的缝隙看到墙外一片碧绿的庄稼,豁然觉得心旷神怡,不由得又想起那些同学,为了一个什么庆祝会,一个什么纪念日,多少次的突击布置啊!那么大的“五一”劳动节庆祝大会,一个晚上就竖起几十块苇蓆上书写的大标语、大漫画。“人才济济啊!”不!是“满腔热情!”作画的并不都是美术工作者,写大字的也不都是书法家,顿时像悟出了一个什么道理似的,动员一下吧。没到校时这些工作谁来做呢?难道就不去完成?不能目中无人,不能自恃高明,正和哑剧的效果一样,没有一个乐队和谐伴奏的烘托,会成个什么样子呢?觉得心里豁亮多了。
  她回到屋里,写了一张字条:“闫老师,准备往城郊张贴的那批漫画,需善画者参加突击。看谁合适?同志赵淑萍。”他找到在前院主持全日制学生上课的王恩荣,派了个学生去送给闫志明,自己回到办公室先加紧修改起解说词。
  她觉得实行“减租减息”的目的交代的不是很明确,应当加上“保证农民的人权、政权、地权、财权”借以改善农民生活,提高农民抗日与生产的积极性,才算提到根本上,解说词不多必须扼要。
  “减租减息削弱封建剥削”的“弱”字必须突出出来。她顺手把解说词上的那个“弱”字画了个大圈,反复考虑着,如何去渲染群众的力量,校长也特别提出了这个问题,剧中也出现了群众的场面,但他总觉得解说无力。
  敌后的严重形势,旷世未闻的灾难,所以能克服前进道路上的一切困难,有效地抗击着敌人的进攻和摧残,不就因为发动和依靠了根据地的广大群众的原因吗?必须让广大人民群众懂得这一点。她根据这次演出的实际体会,一节一节的修改,增补、删减……
  “嘭嘭嘭……”谁敲打着窗子上的玻璃。
  她抬头望去,顺霞和素环叽叽咯咯已从门口闯进来了。“快来!正等你们呢。”赵淑萍放下笔站起身来。
  “学生刘顺霞前来报到。有工作请吩咐!”顺霞一反常态开了个玩笑。素环却乐的站不住了,身子一歪坐在椅子上。
  赵淑萍笑着,拿过画稿说:“找笔吧,临摹放大。”
  顺霞忙说:“快来,素环画……”素环说:“哟。让我画个枕头顶窗花吧。还不害臊,小人人可画不好。”顺霞说:“比猫画虎吧。有样子,又不是办成绩展览,分清个男女、敌我的就得了。”
  赵淑萍在一旁看着很高兴,还总担心要费唇舌的,没想到顺霞带了头还不算,还把素环的工作做了。
  顺霞干事那么洒脱利索,看了一眼样本上的要求,把黄纸就铺开了,只见她挽起袖子提起笔来,在淡水里先蘸了一下笔尖又放在砚台上轻轻抹了几下,就下笔了,一点一擦,一勾一抹,没过十几分钟一张草图就勾画成了。赵淑萍转到桌前一看,画面构图适度,人物结构严谨,天小地大,留下了说明文字的地方,稍加修描就成了一张很好的宣传画。她不由得产生了敬慕之心,出乎意料的一个乡村姑娘,能有这么一手好画。她冲着顺霞点了点头说:“很好,人才人才……素环,动手吧。”素环还有点扭扭捏捏,然而她知道,偌大的工作量,不分担些是不成的。“滥竽充数吧。……不过我画的也会有一点好处。”素环说着故意摆了个关节。赵淑萍说:“当然会有好处了,宣传人民,瓦解敌人,没好处舍死忘生去贴它干什么……”“不是那个……”素环争辩道:“是说我画的太不像样,就会越显得你们画的更像样了……哈哈……”
  素环画了一张,又一个出乎赵淑萍的意料。虽然稍显得拘谨了一点,但布局结构不失一格,绝不亚于底稿。她自己呢?也是满足的。她并不懂得画画还有什么理论,要上是什么学校,她只知道有些灵巧的人给出了个枕头顶、蚊帐腰之类的花鸟虫鱼,她拿起笔来就模仿,自己也被街坊邻里称为“灵巧”了,不然她是不敢在老师们面前献丑的。
  赵淑萍忽然觉得这个没上过几年学的女孩子,什么地方显得那么不平常,但一时也说不上来。可是“纯真、无私、聪慧、练达”,这八个字是早已印在心中的了。唯有从今天的感受中再添一点什么,说不出来了。
  二十张画,还要配文字。到放学还不到两个小时了,俩人是完不成了。她草草结束了解说词的修改,也拿起笔画了起来。她刚刚画了几个小人人,素环忙趋过去一看。“哟,你这才叫画画儿……得得……赵老师我可画不了,我画的太难看了……”顺霞也趋过来看,说:“赵老师真是多才多艺……咱还得画,我这算是作业……请赵老师给判卷吧!”
  “对,对!”素环说着忙又拿起笔来:“我也交卷,正想学画呢。”赵淑萍说:“对!咱们都算作业画……”
  “报告——”
  “进来!”素环回答道。“老师,留庄转来的信。”万祯把信交费了素环。素环看了一眼信封,又递给了赵老师。赵淑萍一看是给中心主任的,左上角还有两个“急!!!”字,不知道应当怎样处理,顺手又递给了顺霞。她一看问道:“校长什么时候回来?”赵淑萍说:“没说。”
  “刺啦”的一声,顺霞把信撕开了,念道:
  “区里已定,今晚结合扰敌,去城关宣传。你学区地点——马庄。望备好宣传用品和书写工具(石灰,刷子),晚饭后在磁河桥头集合……此通知已直达各村。”落款是“区公所,年月日。”
  “催上了,快画吧!”素环说道。
  院里已看不见太阳的影子了,顺霞想起需要预先通知一下老师们,校长和志明都不在不便定夺,去多少,谁去,只好通知大家都做准备,饭后到学校集合。
  吃过晚饭,大家都到了,就缺王恩荣。不一会儿,一个学生跑来送信儿说“王老师病了,闹肚子。”这就是不能去了。顺霞意味深长的说:“上次就赶上闹病了,不知道重不重,要不看一看?”这话没人接茬儿,就算过去了。
  王树鹏说:“来日方长,这种工作少不了。我已和区里说过,在通知中已注明,除我们这里其他学校只去一人。这次我们去三个人就行,高初小各一人,我算一个。”顺霞忙说:“咱们这样吧,校长要不去,学区没帅不行,我和素环跟校长一块去。不就三个人嘛。”
  “你们仨?”付金涛说:“男的上不去马,女的拉不开弓。就你们这老的老,小的小……那是去赶城里庙?一个弄不好跑一会儿,也够你们呛……”没等付金涛说完,志明就说:“我和付老师去吧。你们谁也别去了。”
  “怎么?小看咱们女同胞啊?别听付老师净吓唬人,今儿个非去不行……”
  王树鹏笑了。在他看来,艰危比安乐更富有充实的内容,他对她俩是寄托希望的:“好。我支持素环、顺霞,咱仨去。不能让他们把咱们看成上不去马、拉不开弓的样子……你俩准备好了吗?”素环做了个立正的姿势挺着胸脯喊道:“准备好了!”“走!”不容分说,拿标语漫画的,提灰桶的,拿马刷的,迅速走出校门,不一会儿就消失在夜幕里。
  磁河桥头,不少人在夜色苍茫中蠕动着,待他们快走近的时候,听见孟一萍说“这可真欺负杨门没人了,你们看快到百岁挂帅那份上了,除了妇女就有个老杨洪了。”朦胧间就听见“哧哧”的笑声中也有刘亚明、李延年。王树鹏被他们嘲笑很不是滋味,素环没听出什么意思。走近了,顺霞说:“孟老夫子,要知道,要真落个杨家将的美名我们可就不胜光荣之至了……”孟一萍说:“你们都听见了……见笑见笑……”
  人到齐了。区长像作战斗部署似的安排着区小队一个班在前边,跟了两个民兵排,直插如西关,从街里转到西门外饭馆前,封锁西门,另两个民兵排部署在磨场一带,监事城墙上的动静……王树鹏他们负责的是马庄,由小队三班掩护。说完陆续出发了。
  天空星光闪烁,地上微风徐徐。除了能听见队伍行走时那窸窣的声音外,四野安静得很。走呀,走呀,各自向着分担的地点无声的走着,觉得离城越近,同行的越少,也就越寂静似的……
  透过一片树林,闪现出一星灯火,四周黑压压的好像是村庄了。不多时,果然有人接了出来,是新沿村民兵排长刘东明和马庄应敌村长一个五十多岁的老汉。
  东明说:“放心的写吧。小队和民兵都在城根底下去了。”老汉说:“我们村小,共两条半街,七八十户,能写字的墙都写上,也写不了一二十条标语。能贴的地方可不少,墙头子这些大树都能贴……我们能有四五个人和你们一起干。你们看怎么分配吧?”
  王树鹏说:“咱们必须抢时间,两个人一组,组成四组,每组配上马庄一个同志,可帮着领路打水、和灰,你们写标语,我和顺霞、素环请村长领着专门贴标语漫画。请立即行动。”老汉说:“我跟咱巡风瞭哨,放心大胆干吧!”
  供水和灰的,提着桶的,书写的,一组组开始行动起来。刷糨糊的,贴标语的,为了结实用手使劲按纸的,分工合作,有条不紊,尤其顺霞、素环,眼尖手快,动作麻利,弄得王树鹏眼花缭乱,跟不上趟。不到一个小时,标语、漫画、布告、传单,以及那浓浓的灰水书写的大字标语,把个小村庄布了个密密麻麻。
  老乡们早入睡了,他们做梦也不一定想到,一夜之间街上变了样了。
  他们按着预定的计划就要撤离了,在黑影中排成了一队。王树鹏说:“要检查一下,多么破的马刷和桶也得拿着,不能给这儿的老乡留下麻烦。这是一条铁的纪律……”“拿上了,一件不丢……”人们回答道。王树鹏和村长握着手说:“给村长添麻烦了。”老汉说:“哪儿的话,还是你们辛苦。”
  “我们再见了。休息去吧!”大家道别。
  老汉说:“休息?等你们都走了,我还得向城墙上那个角楼里报告去。能不能立即睡觉还是两可啊……再见了!”
  是啊。他们还在应付着敌人的……而且他们也正是凭仗着这一夜之间,能把整个村庄书写上这些标语的力量,敌人对他们也无可奈何。
  当他们又回到磁河大桥上的时候。“轰……轰!”几声手榴弹过后,“哒……哒……”敌人又盲目的射击着,给自己仗胆了。
  谁都听得出来,做掩护的区小队和民兵们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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