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取经大荔县

　　过了正月十五，西伯利亚的寒流又急急地光顾渭北一次，地里的积雪还没有完全消融，便白花花地冻成一片了。这时候，从关中东部刮来一股强劲的东风，一股温暖的东风，大荔县植棉能手郏拉香50亩棉花平均亩产皮棉300斤的经验，像一场纷纷扬扬的大雪，飘落在县上的乡乡社社，村村户户，男女老幼，尽人皆知，郏拉香棉花育苗移栽，特大丰收......
　　德仁知道：“安平村地处渭北平原的西部，无霜期短，仅仅209天，不利于棉花丰产丰收。为了延长棉花的生长期，他们经常采用的方法不过就是：浸烫棉种，适时早播，播在霜前，出在霜后。县上最后一次晚霜期是4月20日，如果4月21日播种，等到棉苗出土就到4月28日，棉花的生长期无形中缩短了7天。如果在4月14日播种，过了4月20日棉苗就陆陆续续地出土了，棉花在土壤里躲过了晚霜。这样，棉花的生长期延长了6天，因为棉花的出苗期是7天到15天，所以播种日期不能再提前了。”
　　德仁想：郏拉香棉花育苗移栽，倒是个新鲜事物，也是在延长棉花生长期上做文章。正像辣椒育苗移栽一样，人家把棉花生长期延长在塑料棚里了。这个郏拉香是个什么人物呀？倒应该见识见识。过去，他们一直学习渭南张秋香的务棉经验，什么“五步整枝法”，“看天看地务棉花”呀，什么“锄梦花”，“巧施暖苗肥”呀，什么“浇桃不浇花”呀，对他们的棉花生产确实大有好处。现在，他一心就想着郏拉香的植棉经验啦！
　　在家里，德仁常常和秀兰说起郏拉香，秀兰笑着说：“听名字，这个郏拉香一定是个大美人吧，看把你想得坐卧不宁的样子！有了鸳鸯、玉娥这些漂亮女人的疼爱，你还嫌不够吗？”
　　德仁哭笑不得：“我说兰兰呀，你真是孤陋寡闻，少见多怪，人家郏拉香是大荔县的植棉能手哇！”
　　秀兰也乐了：“大荔县在省东，我们在省西，相距几百里地，你再想人家也不起作用哪！我只知道大荔的西瓜有名气，又沙又甜。”
　　德仁笑嘻嘻地：“好，我要是到大荔县去了，回来一定给你抱一个大西瓜！”
　　秀兰笑得前仰后合：“仁仁，你是做梦娶媳妇，净想好事儿了。几百里路程，谁让你去参观？再说，现在西瓜还没有下秧哩，哪里来的西瓜？”
　　德仁却充满信心地说：“大荔参观也不是没有可能，去年大队干部千里迢迢的，不是跑到山西省大寨去参观了吗？”
　　秀兰说：“好了，好了，别想了！一想起什么事情，晚上又兴奋得睡不着觉啦。”
　　德仁伸出右手，在秀兰的手心拍了三下：咱们打个赌。要是我赢了，大荔去成了，我亲你10下；要是我输了，大荔去不成，我亲你20下。
　　秀兰乐得哈哈大笑：“哥哥，不管输赢，都是你占便宜。干脆，先让哥哥亲了算啦，省得到时候麻里麻达的。”
　　秀兰说着把红艳艳的脸蛋偎了过来，德仁抱住就亲了个没完没了。秀兰喊道：够了够了，就是10下、20下嘛，早就超过了。”
　　世上的事情就是这么奇怪，认为困难的事情往往容易实现，看起来很容易的事情，却往往实现不了。公社一声令下，生产队的棉花技术员和植棉组长一律前往大荔，学习郏拉香棉花育苗移栽经验，而且今年全面推广。德仁回到家里，高兴地连声喊道：“兰兰，我赢了！”
　　德仁说着，搂住秀兰就热吻起来。秀兰一听，也乐了：“仁仁，你答应的，要是抱不回来西瓜，小心我打你屁股。”
　　刚满两岁的逢玉跑过来喊道：“爸爸，我也要去！”
　　德仁抱起这个胖乎乎可爱的儿子，亲了亲他圆圆的脸蛋：“逢玉，爸爸回来给你买好吃的东西。”
　　逢玉跳下地跑了，嘴里喊着：“爸爸给我买好吃的啦，爸爸给我买好吃的啦！”
　　三队两个植棉组长，红桃和翠翠，究竟谁去呢？张洪亮听到这个消息，立即跑去对自强说：“让翠翠去吧！她从甘肃来，没见过世面，让她出门参观，也长长见识。”
　　红桃也跑来找自强，想去参观。自强思前想后，还是决定让翠翠去，他怕张洪亮找麻烦。德仁把这事对秀兰一说，秀兰笑嘻嘻地说：“哥哥，你领翠翠出门，可要放规矩些，小心张洪亮拿扁担打你！”
　　德仁伸手去胳肢秀兰，秀兰马上举手求饶：“好哥哥，我不说了，还不行吗？”
　　德仁说：“其他生产队植棉组长也去，咱们大队集体行动。”
　　秀兰神秘地说：“你和翠翠总有单独在一块儿呆的时候吧，趁着跟前没人的时候，你－－”
　　德仁的手又伸过来了，秀兰又举手求饶：“哥哥，我不说了，你和翠翠爱怎么就怎么着吧！”
　　德仁扑过来把秀兰紧紧地拥抱住了，对于这个爱开玩笑嫉妒心重的兰兰，他只能用亲热、玩笑的方式对付了......
　　在铿锵的车轮声中，向着关中平原的东部，列车欢快地前进着。果然不出秀兰所料，翠翠紧紧地跟着德仁，反而不和外队的植棉组长来往，也许是关系生疏，也许她觉得自己是甘肃来的，怕人家看不起吧！
　　天寒地冻时节，列车上的旅客并不很多，安平大队参观团的人员都有座位，德仁和翠翠临窗对面坐了，保持了一定的距离，省得太亲近了，别人说闲话，人言可畏呀！翠翠没有出过远门，虽然和德仁隔着茶几对面而坐，虽然旁边还有外队的社员，她仍然显得有点拘谨，粉白的脸庞泛起两朵红云，眉目间流露出羞涩的妩媚来。她把视线投向窗外，窗外是广阔无垠的麦田，一株株尚未发出绿叶儿的树木，急匆匆地向后退去。远处是玉带一般的渭水，朦胧在雾霭之中。视线的尽头，是屹立于淡蓝色的烟幕中的巍巍秦岭。
　　德仁看翠翠这般羞涩，便悄悄地抽出身来，去找大队的马德柱和袁金贵闲聊去了。等到德仁回来，翠翠已经平静下来。于是，德仁拿着他和翠翠的茶缸去打来开水，取出油饼递给翠翠吃，翠翠笑着取出葱花饼，两人交换着吃，说说笑笑的，态度也就轻松自然了。
　　后来，当他们两人单独呆在一起的时候，翠翠才悄悄地告诉他：“德仁哥，我出门的时候，洪亮哥再三地对我说，要防着你，要离你远一点，你有文化，歌儿唱得好，对女孩有吸引力，怕你把我拐带走了。所以，我一上火车，就面红耳赤地留意着你，生怕一不小心，会被你拐带走了。后来一看，不是那么一回事儿，才放下心来。”
　　德仁听了，哭笑不得：“翠翠，你别听张洪亮胡说八道！你这么个大活人，谁能把你拐走？一来，我有家有舍，有妻子儿女；二来，你是名花有主，夫妻恩爱；咱们两个根本就拉扯不到一块去。”
　　翠翠说：“我也是这样想的。洪亮哥不就是有点担心么。”
　　德仁说：“不是担心，是耍笑人呢。既然担心，为什么还非要你参加植棉组不可？还非要你出门参观不可？”
　　翠翠说：“德仁哥，张洪亮的担心也不是没有道理的。通过植棉组一年的劳动，我对你还真的有点喜欢哩！”
　　德仁吃惊了：“啊！”
　　翠翠笑了：“德仁哥，你放心，我只是感情上的喜欢，也没有其他什么意思。”
　　德仁说：“好了，好了。我们这次出来，一定要学好郏拉香的植棉经验，把咱队的棉花生产搞上去。你回家以后，千万不要说我如何如何，免得张洪亮疑心生暗鬼，无事生非。翠翠，你记住没有？”
　　翠翠仍然笑嘻嘻地：“德仁哥，我记住了，你别担心！
　　他们坐的是一趟慢车，也是名副其实的慢车，400里路程，走走停停，整整走了八个钟头，晚上十点，他们在一个火车站下了车。这里离郏拉香植棉组还有几十里路程，他们就近找了个旅社住了下来。热水洗去了旅途疲劳，马德柱、袁金贵招呼大家出去吃饭，但是大部分人都钻进了被窝，不想动弹了，说是在火车上干粮吃饱了，开水喝胀了，晚饭不吃了。德仁拗不过马德柱、袁金贵生拉硬扯，只好跟着他们出去了。
　　火车站一片灯火通明，他们找了一个饭馆进去，炒了几个荤菜，要了半斤白干。马德柱给大家斟满酒杯，三个人举起酒杯碰在了一起，马德柱感慨地说：“德仁，自从咱们认识以来，相处得很好，从来没有红过脸面。大队里不管搞什么活动，你总是积极参加，给我们帮了大忙。可是我们却帮不上你，一个民办教师也给你争取不到，唉，我真是问心有愧啊！德仁啊，你要是看得起兄弟，你就再喝了这一杯。”
　　德仁听了马德柱的肺腑之言，也是十分感动，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袁金贵也给德仁斟满一杯酒，慷慨陈词：“德仁啊，下一次，民办教师的名额来了，无论如何也要给你安排啊！”
　　德仁知道，在文化大革命中，正是他们的信任和支持，才使自己免受许多罪，免吃许多苦，而且他们也没有做过什么坏事，自己正好利用今晚这个机会，借花献佛，略表心意了。于是，德仁给他们斟满酒杯，自己也斟满一杯，便激动地举杯发言了：“感谢两位的关照，感谢两位的支持，愿咱们的友谊天长地久，地久天长！”
　　于是，三个人的酒杯便碰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