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奔赴冯家山

　　自强毕竟年轻力壮，拉着架子车如飞一般，德仁坐在车上就像一根灯草似的没有多少重量。车子飞下公路大坡，绕过县城，又爬上一面大坡，德仁在后面使劲地推着车子。车子上了坡，德仁抢着去拉车子，让自强坐车休息，自强还是坚持让德仁坐上车子，他继续拉车前进。
　　德仁过意不去：“哎呀，自强，200里路程，今天100里，明天100里，咱们换着坐坐车，还轻松一点，你何苦坚持非让我坐车子呢？”
　　自强拉着车子边走边说：“德仁哥，你只管放心地坐车子。我这是受人委托，一定要照顾好你啊！”
　　德仁说：“唉，这就奇了！谁有这么大的权力，敢委托队长大人？”
　　自强说：“德仁哥，你怎么也讽刺起为弟的来了？农业社这队长算个啥呀，任是身子上安个头的都能当队长！”
　　德仁说：“不然！为什么大家要选你当队长，不选别人呢？自强，你在群众中的威望还是蛮高的哩！”
　　自强嘟囔道：“在家里面就不行了，处处要受到媳妇的约束，指使我干这干那，不让我干这干那，要不就要跟我讲条件，谈合同。”
　　德仁笑了：“这样很好哇！有人监督，有人指导，省得出问题。我想找个这样的人，还找不到呢？”
　　自强顺口说道：“好哇，把我媳妇送给你好了......嗨嗨，我咋能说出这样的话呢？委托我照顾你的人正是玉娥呀！”
　　德仁说：“自强，你乱七八糟的都说了些啥呀！玉娥这样的好媳妇，你打着灯笼也难找啊！”
　　自强说：“好是好，可是她只知道关心你，不知道关心我呀！”
　　德仁略显尴尬地说道：“哪儿会呢？”
　　德仁转念一想，也难怪自强啊！男子汉谁没有自尊心，玉娥是个疯姑娘，当着自强的面抱住自己亲吻，人家能不嫉妒，能不反感？人家能不产生抱怨情绪？多亏现在及时地和玉娥调整好了关系，可是玉娥这种过分热心的委托，还是使自强心存疑虑呀！德仁想来想去，现在第一步还是摆脱这种照顾，免得落闲话，落埋怨。想着想着，德仁再也坐不住了，从车子上跳下来紧跑几步就从自强手中去抢架子车，自强正在专心走路，倒被德仁这突如其来的行动吓了一大跳，待他明白过来的时候，就十分坚决地把德仁赶到车子上去了，同时大喊大叫地发了脾气：德仁哥，你这不是给弟弟做难看吗？我偏不让你拉架子车！再说，我答应了玉娥，人家拿条件交换，我不照顾你，心里也过意不去。
　　“什么交换条件啊？”
　　“不就是亲热一回嘛！”
　　“嗨，这算啥条件！咱们还是老规矩，一人拉一半路程。再说，玉娥也没跟着看，别管她！”
　　“德仁哥，你这样说话就没道理了。既然答应了人家，就要按照条件去做；要是欺骗人家，我成了什么人了？你刚才说有人监督好，现在又说监督的人不在现场就可以不接受监督，这不是成了两面派了吗？”
　　德仁看自强这样忠诚老实，心里也很感动，就告诉自强：“玉娥还是你的玉娥，她和我只是一般的朋友关系，干哥干妹子的关系。她过去的一些举动是有点过分，不过仅仅是玩笑而已，莫要当真，再者，以后再也不会有这样的玩笑了。自强弟，请你放心吧！”
　　“德仁哥，弟弟是个粗人，但也是个聪明人，你以为我看不出来，玉娥确实有点喜欢你，你有文化，有技术，有风度，会唱歌，会写诗，性格温柔，好多女孩子都喜欢你。我不嫉妒你，今后我倒要向你学习，学文化，学唱歌，这样就和玉娥有了共同爱好，我们的关系自然会融洽起来。”
　　“自强，你这一着真厉害，从改善自身条件上下工夫。她当赤脚医生，你就当队长，她喜欢唱歌，你就学唱歌，我劝你抽空再看看医学书籍，以后肯定有好处。”
　　“谢谢，谢谢，咱们兄弟俩好久没有这样交谈了。今天，你就乖乖地坐在车子上，给我唱歌，我慢慢地学唱着，接受艺术熏陶，增加艺术细胞，提高艺术含量。”
　　“哎呀呀，自强弟，几日不见，当刮目相看，你这艺术词语真不少呀！”
　　“这都是跟玉娥学的呗！玉娥还不是跟你学的？”
　　“好了，好了，咱们现在开始唱歌吧！”
　　德仁于是轻启歌喉，一首一首地唱下去，自强或听，或哼，或唱，慢慢地进入了艺术世界。德仁对歌曲情有独钟，每一首歌曲都代表了他人生的一个阶段，每一首歌曲都蕴含着他生活的酸甜苦辣，每一首歌曲都纪录了他生命历程的斑斑足迹，每一首歌曲都唤起了他对逝去日月深深的怀念和记忆，因之他唱起每一首歌曲总是那样情真意切，娓娓动听，这一切，自强自然是不可能全部理解了。
　　一路之上，天高云淡，凉风扑面，无边无际绿油油的麦苗映入眼帘，给他们增添了无限的活力。边走边唱，边唱边走，50里路程转眼过去，他们来到一个小镇。在镇上唯一的食堂里，自强掏出八两粮票、四毛钱买了两碗汤面条，一人一碗，德仁吃饱了，自强还加了两片自带的干粮，才解决了问题。当德仁要付饭钱的时候，自强拦住了：“德仁哥，我这是专款专用，是玉娥给的，你不用操心。”
　　德仁听了感动不已，鼻子也酸酸的了......德仁用商量的口气说：“自强，50里了，把人坐得屁股痛，我来拉拉车子，散缓散缓。”
　　德仁说着便拉起车子，自强一看，也就顺水推舟：“好好，你拉吧，省得你坐在车子上心里不安稳。等一会我再换你！”
　　德仁拉着车子向西奔去，自强坐在车上有说有笑，说起了他当队长的酸甜苦辣：“当队长真麻烦，社员的吃喝拉杂睡样样都得操心，为了安排第二天的活路，往往睡到炕上还在考虑问题，玉娥因此取了个小本子帮他记一笔。你起早贪黑，打铃派活，辛勤劳累，社员看不见，你要是一会儿不下地劳动，他马上就看见了，说你是“甩手掌柜”、“脱产干部”，你看生气不生气？”
　　德仁说：“干部干部，先干一步；队长腿长，多跑几步。这又何必生气呢？关键是要把队里的事情办好，要把生产搞上去，社员粮分得多了，钱分得多了，夸奖你还来不及呢，谁还顾得上提意见哩！”
　　自强嘿嘿地笑着：“是啊，是啊，也是这个理呀！”
　　走过20里，自强拉起车子，让德仁坐了，便大步流星地向前奔去，只听得耳旁风声呼呼，树叶飒飒，又走了30里路程，暮色苍茫中来到一个村子的饲养室旁边。走进饲养室，一个50多岁的老者正在忙碌着，自强抢先一步，亲热地喊道：大叔，我们是去冯家山修水库的，想在这儿住一晚上。
　　老者正在给牲口拌草，连头也没抬，就直爽地答道：“没麻达，帮我们修水库的，几个人？”
　　自强说：“两个人。”
　　老者说：“好！我们这儿两个人，我给那人说一声，晚上他就不用来了，你们跑了一天天，宽畅点也能休息好。看样子你们要吃干粮了，我给你们捎一电壶开水来。”
　　老者走了出去。自强哈哈大笑：“出了门，嘴要放甜点，多叫几声大叔才好办事，这真是：大叔叫得甜，住宿没麻缠，大叔叫得欢，就把开水端。
　　德仁接续上说：“大叔叫得亲，三人同了心。听说修水库，赶快腾床铺。”
　　“自强，修筑冯家山水库，这一带老百姓享受实惠，咋能不支持咱们呀？”
　　自强和德仁取出干粮，自强是硬硬的锅盔，德仁是软软的油饼，自强笑了：德仁哥，你看秀兰姐多会照顾你，玉娥就少了个心眼儿。
　　德仁说：“锅盔厚厚的，吃了耐实。”
　　德仁顺手递给自强一个油饼，自强也不客气，拿着就大口大口地吃起来。他们正在吃着，老者提着热水瓶来了。他们赶忙招呼老者来吃油饼，老者摆摆手：“你们快吃，我回家吃过了。”
　　自强取出两个搪瓷碗，一人倒了一碗开水。德仁一边吃着，一边询问老者本地农业情况，人均土地，粮食产量，水利设施，生活状况等等。吃完饭，谈了一会闲话，要休息了，老者把德仁端详了许久，说道：“这个小伙不是农民出身，过去是在外面干事的。”
　　自强问道：“大叔，你是怎么知道的？”
　　老者有根有据地谈论着：“一是看牙齿，他的牙齿又白又整齐，不像咱农民的牙齿又黄又乱，不经常刷牙，保护不了这么好。二是看他说话的语气和生活作风。他态度亲切，说话和气，谈吐文雅，入乡问俗，不像我们一般人那么俗气。小伙子，一眼看得出来，你和人家不一样。”
　　晚上，老者让自强和他盖一条被子，让德仁单独盖一条被子。德仁心事沉沉，浮想联翩，想了许久许久，才慢慢地进入梦乡。
　　三个月以后，自强回到家里，把老者的话对玉娥说了，玉娥说：“过去我有点喜欢德仁哥，你还嫉妒，不服气，现在才知道，人的气质，人的风度，不是装出来的，也不是一天两天能学得来的。自强，你多跟德仁哥学着，啥时候学得一模一样了，我就只喜欢你，再也不喜欢德仁哥了。”
　　自强吃惊地喊道：妈呀，那要等到多会哪？
　　这是后话，表过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