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送别的夜晚

　　宝鸡峡干渠通水了，安平村的大部分土地能得到灌溉，前几年修建的水平梯田发挥了很大的作用。当时一些带头闹事反对修梯田的老农现在才服输了，他们不好意思地对德仁说道：没想到宝鸡峡干渠修建得这么快，没想到干渠通水竟然这么“容易”，没想到给咱安平村还设计了一条自流渠，只要拉开干渠的分闸，渠水就会自动地流进咱地里。我们万万没有想到，在塬下流淌了几千年的渭水，会乖乖地被牵着鼻子引上塬来。世道真的变了，在共产党的领导下，没有办不成的事情！听说陕西省长李瑞山，生得人高马大，三头六臂，眼如铜铃，声如洪钟，一声吆喝，河水倒流，渭水上塬。哈哈哈哈......真应该给他立一个八尺高的石碑，把他的功劳刻在上面，让渭北人民世世代代记住他的名字！
　　德仁被老农们的淳朴、直爽所感动，他嘻嘻地笑着：那是传说！李瑞山和咱们一样，也是普通的人，他是省长，可他心里时时想着咱劳动人民，想着引渭上塬，造福人民。在文化大革命这样一个混乱的年代里，他能顶住各种压力，领导人民在两年多的时间里修好干渠，顺利通水，实现了渭北人民引渭上原的千年梦想，李瑞山也算是一个了不起的人民英雄。要说给李瑞山树立石碑的话，其实早已立好了石碑－－
　　老农们惊奇地问道：“石碑在哪儿立着呢？”
　　德仁指着自己的胸口严肃地说：“在我们老百姓的心里啊！”
　　老农们连声说道：“是啊，是啊，我们心里永远记着李瑞山！”
　　修好了宝鸡峡干渠，胜利通水，李瑞山把手指向了冯家山，于是一场修筑冯家山水库大坝的大会战开始了。
　　慈母手中线，
　　游子身上衣，
　　临行密密缝，
　　意恐迟迟归。
　　......
　　这首唐诗说的是母亲，给出远门的儿子密密缝衣的情景。我们这里展示的画面是妻子，给去冯家山修筑水库的丈夫准备行李的情景。虽说安平村距离冯家山不过200余里，可是毕竟是离乡背井，告别亲人，从温暖的热炕头，住进冰冷的土窑洞，而且中秋已过，天气渐冷，一期工程要干三个月，回来的时候已是数九寒天了。何况山区气候冷，棉衣是离不了的，还要带换洗的衣服......
　　这是出发前一天的晚上。在明亮的电灯下，秀兰默默地收拾着行李，没想到为带被子的问题两口子发生了争执，德仁要带旧被子，秀兰一定要带新被子。德仁说睡地铺容易把被子弄脏，带床旧被子就行了，何必非带新被子呢？秀兰说咱们人穷，你又是上门的，带床旧被子，我怕别人看不起，说闲话，说我亏待你。德仁说你对我的好处，我心里都记着，何必怕别人说闲话？
　　两人争执不下，三个儿女坐在炕上，还不知道爸爸妈妈发生了什么事情，五岁的红玉和两岁的逢玉竟然吓得哭了起来，八岁的红梅毕竟懂事，她向着爸爸说话，说既然爸爸愿意带旧被子，妈妈何必一定要他带新被子呢？秀兰说，去去去，小孩子懂个啥，不要管大人的事情！红梅委屈得掉下了眼泪。
　　正在这时候，玉娥提着一个布袋子进来了，她一问情况就乐了：“嗨，我来的正是时候！有了这东西，哥哥、姐姐不用争吵了，红梅也不必哭鼻子了，一切问题全都解决了。哥哥、姐姐，你们猜猜看，我带来的是什么宝贝？”
　　玉娥多情的目光朝德仁一闪，德仁连忙说：“不知道，我猜不出来。”
　　玉娥瞅了瞅秀兰，秀兰笑嘻嘻地说：“这还用猜！不就是被套吗？”
　　玉娥笑盈盈的：“哈哈，还是秀兰姐聪明，德仁哥好迟钝哇！”
　　秀兰说：“你德仁哥从来不关心女人家的事情，再者，你不是对我说过，你在公社学习的时候买了两个被套，还说要送给我一个呢！”
　　玉娥搂住秀兰：姐姐，我可没说过一定要送给你一个啊！哈哈，我倒是说过要送给我哥哥一个哩！
　　秀兰说：“那倒正好，你哥哥要做工去了，给他套上吧！”
　　玉娥从袋子里取出来一个橘红色鲜亮漂亮的新被套，问道：“姐姐，给旧被子套还是给新被子套呀？”
　　“自然是给旧被子套啦！”
　　德仁说：“早依了我，还有争的什么呢？”
　　秀兰说：“你别逞能，要是没有新被套，你还得带新被子。”
　　玉娥搭手，很快地就给旧被子套上了新被套，外面裹上单子，包上油布，捆成了一个大行李卷。玉娥提起袋子说：“哥哥、姐姐，你们再猜一猜，这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
　　秀兰说：“啥东西？我猜不出来。”
　　德仁说：“不用猜，装的是常用药品呗！”
　　玉娥笑了：“还是德仁哥聪明嘛！一猜就猜中了。”
　　德仁说：“你是赤脚医生，还能带啥东西？”
　　玉娥掏出药品，是一些治伤风感冒和拉肚子的药，还有伤湿止痛膏：“德仁哥，这是我花钱买的，你把钱出了。”
　　玉娥笑嘻嘻地把白白的小手伸到德仁面前，德仁伸手在玉娥的手心轻轻地拍了一巴掌：“好，先给你50块！”
　　玉娥叫苦连天：“哎呀，哥哥好狠心，把人手打得好疼吔！”
　　秀兰笑盈盈的：“别装模作样了，你哥哥疼你，把手举得高高的，挨得轻轻的，恐怕还没有蚊子叮得疼呢！”
　　秀兰搂过玉娥，凑近她的耳朵悄悄地说道：“妹子，谢谢你！你快回吧，自强等着你亲热呢！”
　　玉娥咬着秀兰的耳朵嗤嗤地笑着：“姐姐，你也一样，好好地把哥哥慰劳慰劳，要分别三个月哩！”
　　玉娥笑笑地走出去，秀兰对德仁说：“街上黑，你送送玉娥。”
　　德仁跟着玉娥走出去，一把抓住了她柔若无骨的小手：“装模作样的，叫我摸一摸，是不是打肿了”？
　　玉娥轻轻地说：“哥哥，我们的友情就到拉手为止吧！再亲热一点，我就控制不住自己了。”
　　街道上黑洞洞的，空无一人，德仁和玉娥手拉着手，默默地走着，到了玉娥门口，玉娥轻轻地说道：“哥哥，话虽然这样说，即使是一般的朋友分别，你也应该有所表示吧！”
　　德仁默默地搂住玉娥礼节性地亲吻三下，招了招手，看着玉娥推门进去，他才反身向回走去。德仁在想：“男女之间的友情应该是存在的，那么就给它一席之地吧！”
　　夜深了，德仁和秀兰紧紧地拥抱着，亲吻着，絮絮叨叨地互相嘱咐着。德仁说我前天晚上才搭的磨子，面粉够吃一个多月，你要搭磨子尽量白天去，晚上黑灯瞎火的，你一个女人家不方便。秀兰说没法子，白天老停电，晚上我去搭磨子，左手拿着手电筒，右手拿个炕耙子，我敲敲打打，喊喊叫叫，野狗夜猫子全都吓跑了。德仁说我昨天拉的一瓮水，估计能用八九天。你要是去拉水，大铁桶别装得太满了，拉着太吃力，累坏了妹妹，哥哥心疼哩！秀兰说轻贱的话儿你别说，你看你晚上打玉娥手心那个轻狂的样子，高高地举起，轻轻地放下，那才叫心疼呢！德仁说兰兰呀，你有些话儿说得不在理，玉娥是妹妹，是客人，给咱们又送被套，又送药，我怎能以怨报德，把人家打得哭哭啼啼回家去。秀兰搂着德仁亲了又亲：哥哥就会开玩笑，谁让你去打玉娥啦？好好好，你爱怎么心疼妹妹我不管。你出门在外，饥渴冷暖，全靠自己来照顾自己，不比住在家里那么舒坦，一切有我来操心。干活你要趁着自己的力气干，莫要和年轻人争胜负。你还有个腰疼病，天阴风寒，重活劳累，实在疼得厉害，你贴上膏药，休息上一两天。德仁说我一走，家务活儿全留给你一个人啦，拉扯三个孩子够你劳累的，实在忙不过来，你就停上一两天，莫把身子累坏了！
　　夫妻们关心体贴的话儿说不完，公鸡噢噢噢地叫了，德仁才想起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没有办，他趴到秀兰耳边咕咙了一句，秀兰悄悄地笑了：“我不想，我无所谓。半夜三更了，你明天还要上长路，你真的不嫌累！”
　　德仁背过身子说：“既然这样，咱们就各睡各的吧！”
　　秀兰抓抓德仁的脊背：“德仁哥，别做作了，越耽搁夜越深了，我和你的心情是一样的......”
　　在自强屋里，自强和玉娥的情形就完全不一样了。玉娥早就把行李收拾好了，他们没有孩子的拖累，也没有那么多婆婆妈妈的事情，玉娥又早早地把炕烧热了，闭上房门，屋子里热得和夏天一样，玉娥脱得光溜溜的，自强也脱得光溜溜的，电灯明晃晃的，干这样的事情，玉娥不喜欢黑灯瞎火地进行......
　　自强疲惫地躺着，玉娥搂住他亲了亲：“自强，我还得给你说一件事情。”
　　自强闭着眼睛说：“说吧！”
　　玉娥撒娇道：“自强，你睁开眼睛嘛！你对人家说的话一点也不重视。”
　　自强睁大眼睛，朝着玉娥粉嫩的脸上亲了几个响吻：“你说吧！我专心听着。”
　　玉娥说：“你看，德仁哥身体不是很结实的，我受秀兰姐的委托，让你在水库工地上照顾他一下。”
　　自强神秘地挤挤眼睛：“玉娥，你说老实话，是你委托我呢？还是秀兰姐委托我？”
　　玉娥说：“此话怎讲？”
　　自强说：“要是秀兰姐委托我的，无话可说。要是你委托我的嘛，－－”
　　“你要怎么样？”
　　“我还想再亲热一次。”
　　“好，来吧！”
　　玉娥仰面朝天睡了下去。
　　“不行，你得另换一个姿势。”
　　“行，你要什么姿势，我就来什么姿势。
　　玉娥心里想着，为了心爱的德仁哥哥，为了这真诚的朋友，自己就做出一些牺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