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第二次洗礼

　　当德仁和鸳鸯冒着摄氏零下十度的严寒，走进翠仙房间的时候，一下子进入了温暖的春天。
　　壁炉里烈火熊熊，红光四射，留声机播放着周璇演唱的《四季歌》。翠仙身着大红毛衣、军绿裤子，翩翩起舞，鸳鸯身着翠绿毛衣、蓝色裤子，也加入舞蹈的行列。德仁脱去棉衣，穿着鸳鸯给他打的枣红毛衣，军绿裤子，拘谨地坐在那儿观望着。文革以来，他还从来没有听过播放《四季歌》，这是他在西安教书时就唱过的歌曲，今日听了，真有隔世之感，不免心潮澎湃，难以自抑。
　　翠仙喊道：“德仁哥，我家这里是庭院深深，头门关了，房门闭了，外面什么声音也听不见，这里是最安全的地方，你不用担心。其实，《四季歌》宣传的是抗日救国的思想，民歌曲调，婉转优美，不是什么靡靡之音。来吧，咱们一块跳舞。”
　　德仁说：“我不会跳舞，你们跳，我来欣赏。”
　　翠仙笑着说：“德仁哥，杜鹃早就把你出卖了。她说你在队里唱过歌，跳过舞，演过戏。这里没有外人，不就是两个妹妹吗？来吧，来放松放松，活跃活跃！”
　　德仁一想，也就撕下面皮，加入她们舞蹈的行列。其实，德仁在学校时就是个跳舞的积极分子，由于多年不跳，混在女孩子中间，乍一跳舞，难免心跳脸热，硬胳膊硬腿，极不自然。好在她们跳的是流行的集体舞，一会儿，德仁就熟悉了。这种集体舞男女之间较少肢体接触，大不了就是拉个手儿，搂个腰儿，转个圈儿，大大方方，热热闹闹，喜笑颜开，心情舒畅，德仁一下子年轻了十岁。
　　听着十分熟悉却恍若隔世的歌曲，跳着活泼欢快令人心跳脸热的舞蹈，面对着两个如花似玉热情四射的女孩，德仁心潮涌浪，感慨万千。中国人哪，可怜的中国人啊！在自己的家里搞这样一个家庭舞会，还要提心吊胆，担心什么“资产阶级思想”、“流氓习气”的帽子从天而降，扣在自己头上，更别说什么赤身裸体，模特表演啦，一旦被人发现，“流氓坏蛋”、“乱搞男女关系”的屎盆尿罐扣在头上，一辈子也别想清洗干净！真的，他真佩服这个翠仙姑娘，竟然能够有这样的惊世骇俗之举，难怪他把自己的第一次裸体表演看做是一次人生洗礼，不过但愿今天不要再出现这样的尴尬场面了。
　　一曲终了，翠仙、鸳鸯穿上作为工作服的旧棉衣，去厨房收拾好饭菜，端了进来。翠仙、鸳鸯脱去棉衣，大红的翠绿的毛衣映照得房间里春意融融。三个人围着桌子坐了，翠仙开启了一瓶葡萄酒，每人红通通地斟满一杯，大家举起酒杯，翠仙说：“白酒太烈，女孩子嘛，还是喝点葡萄酒好。德仁哥，委屈你了！”
　　德仁笑道：“我没有酒瘾，不过是逢年过节喝上一杯罢了。”
　　翠仙举起酒杯，“咣”的一声，三个人的酒杯便碰在了一起，大家一饮而尽，便各自夹着菜肴慢慢地吃着。鸳鸯拿起酒瓶，给三人续满一杯。
　　德仁举起酒杯，不免激动起来：“感谢翠仙妹妹这样盛情款待，感谢鸳鸯妹妹给我家的热情捐助，我现在确实是无以回报啊！我只能借花献佛，祝愿翠仙妹妹在新的一年学有所成，编排出更新更美的舞蹈，不为现在为将来，不为将来为今天，不为国家为自己，不为自己为大家，不为大家为我们，不为我们为生活，不为生活为艺术，你就为舞蹈好好地生活下去吧！”
　　翠仙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激动得热泪盈眶：“感谢德仁哥一番富有哲理的话，将会使我受用终生。你不要说我是一个轻薄的女人，你也不用尴尬，我只能用我自己的方式来感谢你，表示我对你的尊敬。哪怕是外国的方式，只要我们用了，就是我们自己的。”
　　翠仙说毕，大大方方地走到德仁身旁，搂住德仁，在他的脸颊上、嘴唇上热吻了几下，然后客客气气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有了去年的经验，再加上翠仙的表白，这一次的亲吻德仁接受起来也就多了些自然，少了些尴尬。鸳鸯看了，便有了自己的打算。
　　德仁举起酒杯继续说下去：“我也祝愿鸳鸯妹妹在新的一年学有所成，学好美术，练好扎实的基本功，就像达芬奇学习画蛋那样，从不同角度描绘出我们丰富多彩的生活来。鸳鸯妹妹，不为现在为将来，不为个人为民族，不为金钱为艺术，不为今生为未来，不为生活为美术，你就为美术好好地生活下去吧！”
　　鸳鸯自然也是激动得热泪盈眶：“感谢哥哥，不过在你的祝福词里我要加上一句“不为美术为哥哥”呀！”
　　德仁连连摆手：“不敢当，不敢当！”
　　鸳鸯嫣然一笑：“不管怎么说，我要用和翠仙姐姐同样的方式来感谢你，请哥哥不要见怪！”
　　鸳鸯说着，大大方方地走到德仁面前，笑咪咪地搂住德仁就来了几个热吻，虽然数量和翠仙的相当，但在唇吻时暗暗地注入了力量，使得德仁明显地感到了感情的炽热程度。当然，对于这些特殊的照顾德仁也只能一笑置之。
　　在吃饭中间，翠仙对两人祝福词的不同提出了疑问：“德仁哥，我的祝福词里，以短期实践为主，鸳鸯的祝福词里以长期实践为主，这是什么意思啊？”
　　德仁说：“翠仙真细心呀！我不妨说出来，你也别灰心，别难过。比起美术来，一个舞蹈演员的艺术生命要短促一些，何况你只是在模特生涯中运用一点，并没有正式登台演出的机会，要等到“那一天”，还不知道得多长时间啊！所以，你要为大家，为我们，为生活，为艺术，把舞蹈坚持下去哇！”
　　翠仙的脸色稍显阴暗，后来便渐渐地明朗起来：“谢谢哥哥，谢谢哥哥直言！我会把舞蹈像我生命一样坚持下去的！等一会，我还要给你们表演舞蹈呢！”
　　鸳鸯笑盈盈地望着德仁，德仁也就谈起他对美术的见解：“鸳鸯，你在美院学习，教授、专家多的是了，我谈美术，真是一知半解，是胡谝呢！我说美术寿命长，你看古代的美术作品保存下来的真不少，而舞蹈流传下来的就不多。美术通过自学可以成才，鸳鸯，你的眼光要看远一点，现在一定要打好基本功，不要急于求成，来日方长嘛！”
　　翠仙和鸳鸯把杯盘碗筷收拾了一下，翠仙的舞蹈就要开始了。翠仙淡淡地笑了笑：“德仁哥，我的舞蹈是裸体舞。我也谈谈我的观点，我认为舞蹈是不需要穿衣服的，这才能充分地显露出人体美。你看博物馆里的菩萨雕像身上衣着少而又少，而女性的体态线条完全显露出来了。我觉得，一个好的舞蹈，她的每一个动作，都应该是一个凝固了的雕塑。”
　　德仁赞同地鼓起掌来，鸳鸯也高兴地鼓起掌来，因为她也跃跃欲试，要跳裸体舞哩。
　　翠仙于是当面锣、对面鼓，原地不动地，迅速地脱去了衣服，在房间里轻盈地旋转了一个大圈子，然后面对德仁、鸳鸯停了下来，双手合十，右腿抬起，右脚移至左脚上部，把整个身体的重心落在左脚上，稳稳地站住了。德仁举目望去，这确实是一尊雕像，一尊美丽的雕像，一尊由圆滑的线条和柔美的胴体组成的汉白玉雕像，却又那么有感情，有表情，有活力，有魅力。德仁同时在心里默默地数着数，1、2、3、4......一直数到30多下，翠仙垂下双手，右脚却不落地，而是左手叉腰，右手抓住右脚慢慢地向上抬起，一直伸过头顶，使右腿和左腿形成一个长长的“1”字，仍然纹丝不动地稳住了身子。这真是一个大胆的动作，德仁无意的一瞥，竟然使他心跳脸热起来。他马上把目光向上移动，那是一条白皙而修长的美腿，勾裹着娇羞的面庞，挺起的胸部，丰满的身躯，而整个身体的重量全都落在了另一条白皙修长的美腿上了。这又是一尊亭亭玉立的汉白玉雕像，而且是一尊风流性感富有艺术张力的雕像。德仁还在暗暗地数着数，一直数到60多下，翠仙才慢慢地放下腿来，而她还面不改色，心不急跳，于是德仁和鸳鸯激动地拍起手来。
　　翠仙朝鸳鸯招招手，鸳鸯便迫不及待地迅速地脱去衣服，把一个青春靓丽、白光润滑的裸体展示在德仁面前。鸳鸯也像翠仙那样轻盈地绕场旋转一圈，然后稳稳地站在德仁面前。她想给德仁做一个“反弹琵琶”的动作，这和刚才翠仙的劈腿动作异曲同工，不过翠仙是从正面将右腿举过头顶，而鸳鸯要从背后将右腿举过头顶。可能是鸳鸯的工夫还不过硬吧，当她身体前倾、右腿从背后上举、双手伸过肩部去抓右脚时，身子差一点倒在前面了，德仁惊讶得轻轻地“啊”了一声，翠仙连忙扶住她的身体，并从背后抓住她的右脚慢慢地向上提升着，鸳鸯的双手终于捉住了自己的右脚，也稳稳地站住了身躯。虽然动作还不完全到位，毕竟是“反弹琵琶”吧，鸳鸯便给德仁露出一个甜甜的微笑，似乎在说：哥哥，你仔细地欣赏吧！究竟谁的裸体更好看呢？
　　后来，两个美女围拢过来，伸手邀请，德仁也就自然而然、顺理成章地脱去衣服，来了个生命中的第二次大洗礼。他想，女人能办到的事情，男人也应该能办得到。女人敢裸，男人也敢裸，男人的自尊和女人的自尊又有什么不同呢？他红着脸，心脏剧烈地跳动着，他跟着她们舞蹈着，扭动着，摆出各种雕塑的动作。他是文质彬彬的，有礼有节的，完全摈除了性的冲动，始终保持着一个大哥哥严肃的身份。而两个妹妹则更热烈，更活泼，更天真，更大胆，更原始，把各种舞蹈动作一一表演，一一展示，一一雕塑......
　　德仁在想：我是怎么啦？我是回归原始社会了？还是升华到共产主义社会了？我是变成一个低级庸俗的人了？甚至于变成一个流氓了？还是经过洗礼变成一个纯粹的人了？变成一个高尚的人了？对于自己的面目，一时之间，他也认识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