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红桃玉娥赛

　　秀兰在家养伤，这可忙坏了德仁。水利工地上工早，队里打铃就早，虽说是棉花地的活路开始了，德仁和植棉组的姑娘们不上工地去了，但还得和大家同时起床，同时上工。
　　德仁不等打铃就起床了，到厨房热了馍，熬了玉米糁子，端进来，扶着秀兰坐起来，洗了脸，红梅、秀兰爹都起来了。红梅六岁了，要到厨房帮忙端饭，德仁怕烫着了，没让她去。吃了饭，德仁搀扶着秀兰上了厕所，又扶她上炕躺下来。红玉已经断奶了，吃饭也挺香的。铃声响了，德仁喂了猪，就急急地上工去了。
　　德仁和植棉组的姑娘们在村口会齐，天还黑洞洞的，就向棉花地进发。也许是“姑娘生来爱唱歌”吧，组长红桃和副组长玉娥各自带领四个组员，分成两组，展开唱歌比赛。红桃、春桃、荷花、杏花、如菊为一组，玉娥、柳英、俊英、若兰、小麻雀为一组。红桃组先唱了一首《毛主席来到咱们农庄》，玉娥组唱了一首《北京的金山上》，红桃组唱了一首《毛主席的光辉》，玉娥组唱了一首《毛主席的话儿记心上》......
　　姑娘们边走边唱，一直唱到棉花地头，天色还没有大亮，大家便要求技术员给她们教一首新歌。德仁看见姑娘们这样活跃，这样兴奋，也很高兴，就搁置起家事所带来的烦恼，和大家一起进入歌曲的美妙世界：
　　雪山啊，霞光万丈，
　　雄鹰啊，展翅飞翔，
　　高原春光无限好，
　　教我怎能不歌唱？
　　高原春光无限好，
　　教我怎能不歌唱？
　　德仁教得这样动情，姑娘们唱得也是这样动情，一会儿就学会了。小麻雀突然提出一个独出心裁的建议：“《高原春光无限好》这首歌曲很有抒情味儿，旋律也很优美，我提议由咱们的新组长玉娥和技术员来一个合唱，大家同意不同意？”
　　姑娘们一声儿响：“同意！同时响起一阵热烈的掌声。”
　　德仁一看非来一段合唱了，但是单独与玉娥合唱是万万不可以的，这时自强的面影又在他的眼前闪动着。可是，玉娥却大大方方地走到德仁的身旁，于是姑娘们的掌声又春雷般地响起来。德仁忽然灵机一动，走过去把红桃拽了出来，和玉娥并排站着，德仁兴致勃勃地对姑娘们说：咱们有两位组长，我们要一视同仁，可不能厚此薄彼啊！现在，我和她们来个三人大合唱，大家说好不好？
　　姑娘们又是一声响，一阵掌声：“好！”
　　德仁对他们三人合唱的顺序和歌词做了安排。于是，在渭北棉花地头这个天地大舞台上，在西伯利亚寒流和东南海洋性暖风的交汇点上，迎着清晨凉爽的夏风，沐浴着东方满天彩霞辉映的晨曦，他们轻启歌喉，放声歌唱，悠扬的歌声便低低回旋，袅袅升腾，直上云天去了。
　　德仁唱“雪山啊”，声音由低到高，缓缓升起，一字一字，饱含深情，婉转回环，扣人心弦，引起姑娘们强烈的共鸣。
　　玉娥接唱“霞光万丈”，自然舒展，高亢昂扬，声音震颤而甜润，强烈的感情也随之汩汩流淌，还真有一点才旦卓玛歌唱的味道哩！
　　德仁唱“雄鹰啊”，猛一张口，声音便冲撞而出，他却把它抓了回来，深深地窝藏在心底里，然后慢慢地往外释放，他不禁潸然泪下。幸亏是天色微明，姑娘们也没有发现，可他的声音呢？已经溶解进眼泪啦！
　　红桃接唱“展翅飞翔”，已经是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真好像是翱翔云天，俯瞰大地，完全是一种天真的浪漫，舒展的喜悦，自由的豪放啊！姑娘呀，天真烂漫的姑娘，无忧无虑的姑娘，她怎能有德仁的深沉和伤情呢？
　　玉娥唱“高原春光无限好”，是那样自由奔放，热情洋溢，仿佛真的置身于高原之上那么胸怀辽阔，感情激荡，完全陶醉在祖国河山壮丽的风光里了。这一句的旋律使得玉娥能够把自己声音的那种高昂、甜润的特点尽情地表现在众人面前，难怪她哭哭啼啼地要进植棉组，这样的机会，这样的场面，到哪儿去找呢？
　　青春啊青春，你是这样美丽，又是这样短暂；你是这样光彩亮丽，又是这样转瞬即逝；让我们每一个热爱生活的年轻人，在这个人生大舞台上，尽情地展示自己的青春风采吧！
　　三人合唱“教我怎能不歌唱”，发挥各自声音的特长，深沉地表达出热爱祖国的自豪的感情。男声、女声混合起来，就像在雄浑激荡的黄河浪涛声中，融进了叮咚叮咚清脆的泉水声似的，悦耳动听，感人肺腑。
　　红桃唱“高原春光无限好”，热情昂扬的歌声，显示了红桃温柔腼腆性格中的另外一个侧面，也暴露了这个姑娘内心世界的甜甜的秘密。
　　三人合唱“教我怎能不歌唱”，以深沉含蓄、韵味无穷的反问句，结束了这次动人心弦的小合唱。
　　这只是一次小小的不经意的演出，只是他们生命长河中涌现出的一朵细碎的浪花，只是他们人生经历中靓丽青春的一次瞬间的闪光，但是这也许给他们留下了终身难忘的印象，使得他们在今后的生活中可以时时翻阅、时时回味、时时涌动青春朝气而趣味无穷了。
　　他们激动地望着东方的地平线，在一片灿烂的橘红色的霞光中，一轮红彤彤的朝阳徐徐升起，转眼之间，把她无穷无尽的光辉撒遍了渭北平原的每一寸土地，于是，村庄亮丽起来，田野亮丽起来，树木亮丽起来，棉苗亮丽起来，德仁和植棉组的姑娘们全都亮丽起来了......
　　面对着一望无际的绿油油的棉苗，他们的心中涌动着一篇篇抒情诗歌，流淌着一首首抒情歌曲。于是他们兵分两路，将分两组，红桃、玉娥各自带领一班人马扎下营寨，展开竞赛。日前作务棉花，主要是抹裤腿、扳芽子，只见姑娘们身体柔软，双手灵巧，动作灵活，蹲在棉花行间，左右开弓，像一阵风似地，呼呼向前。德仁毕竟是一个男人，虽然有了几年作务棉花的实践，但是比起姑娘们干净麻利的动作，就差得远啦！所以，当姑娘们两行棉花作务到头的时候，他还有一段棉花没务完。于是，玉娥、红桃、小麻雀都过来帮忙......这时候他的眼前蓦然呈现出鸳鸯苗条的身影，俊俏的面容，挥之不去，瞬间即来。他连忙站了起来，揉揉酸困的眼睛，休息时间的文化娱乐活动该开始了......
　　收工回家，走在路上，姑娘们唱歌的热情依然十分高涨，她们一路歌声，一路笑声，德仁跟她们在一起，也年轻了许多。玉娥瞅了个空子，悄悄地对德仁说：“吃了饭，我去你家帮忙！”
　　不等德仁答话，她倏地一下钻进姑娘群里，唱歌去了。玉娥知道，德仁哥要避开一些闲言碎语，有意不和她单独合唱，才拉红桃进来合唱的。我也应该和他保持一定的距离，免得别人嚼舌根，给他添麻烦。喜之，爱之，亲之，近之，反而害之，到不如敬之，远之，戒之，其实是为之。我已经和自强结婚，自强又是一个老老实实的好小伙子，自己心底的这一点小秘密，就让它永远珍藏起来吧！
　　自强上水利工地去了，玉娥回到家里，急忙走进厨房，下了两大碗压好的面条，她和自强爹一人一大碗吃了，给自强爹招呼了声，就急急地到秀兰家来了。走在路上，玉娥心里想着：这个德仁哥啊，唱歌蛮好听的，做饭是否内行？一个人忙忙乱乱的，还不知道把家里弄成个啥样子呢！
　　果然，玉娥走进院子，两只鸡咕咕地在院子觅食，鸡屎拉了一院子，也没人打扫。玉娥左手拿着铁锨，右手拿着笤帚，一会儿就把院子打扫得干干净净。她走进厨房，德仁正埋头擀面，虽说是一大案面已经擀开了，可是厚的厚，薄的薄，厚的地方一指厚，薄的地方绽开洞，面粉撒得真不少，身上脸上掉面粉。
　　“哈哈哈哈，德仁哥，你这是化妆演戏呢！脸上抹得像旦角一样，挺好看的嘛！”
　　玉娥一边说着，一边取出手绢，不容分说地给德仁把脸庞擦得干干净净。德仁要从玉娥手里抓住手绢自己擦，却不防抓住了玉娥白嫩的小手，反而弄了个脸儿绯红。玉娥怕德仁难堪，就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自顾自地说下去，德仁哥：“你和的是伤水面，水和面没和匀。好了，你忙别的活去，我给你擀面！”
　　玉娥说着，洗净手，把案上的面团收起来，重新揉了揉，白光白光的了。德仁走出厨房，就听见玉娥擀面的声响一阵阵传了出来。
　　德仁走进里屋，搀扶秀兰上了厕所，屋子收拾干净。秀兰侧身躺在炕上，脸庞红扑扑的俏丽动人，德仁不由得俯下身子亲了几口。秀兰说：你不快去做饭，在这儿玩啥呢？
　　德仁笑着说：“你放心，有人做饭呢！”
　　秀兰说：“是谁？是鸳鸯吧？嗨嗨，我还真的想鸳鸯了。是玉娥，不是玉娥还是谁呢？”
　　玉娥正好端饭进来，接着话茬说道：“秀兰姐，是我啊，不是我还是谁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