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假作真时真亦假

　　张淑雅来到方博的彩票站时，有些气喘，于是问她：“什么事这么急？”
　　“你姑姑的事。”她说：“上次我说，老师这条路指望不上了，学生那里找找线索。过后一想，挺不靠谱的，就撂下了。谁想今天，我在学校那里找到了。”
　　方博竖起耳朵听她道来：“今天，我班上一个学生的姐姐来交费，我和她聊了起来，一问才知道，十年前她是六年二班的学生、班主任正是邓碧红。于是我问她，她想起当年班上转来一个叫万晓莉的女生，还差几天毕业了，她突然不来了。万晓莉性格内向、不爱说话，不引人关注。后来也没听说班上哪个同学见过她、和她有联系，好像她从来没存在过一样。她消失的时间，我推算了一下，在你姑姑找过邓碧红之后，所以我想两者之间会不会有关联？”
　　“不管怎么说，先查查看吧。”
　　“我让她回去打听了，有消息通知我。”
　　“辛苦你了。”
　　“没什么。”
　　除了上述内容，两人还聊起了邓碧红和“黑老曹”。学生姐姐提起她们没好话，说邓碧红势利眼、偏向家境好、学习好的学生，小错看不见，大错睁一眼闭一眼。班上管理一塌糊涂，学生纪律差，乱成团了。教学上也糊弄、不认真：作业交给学生批改、练习题试卷根本不讲解、公布答案了事……这样的人却是年年的先进、模范，还不是“黑老曹”罩着。她埋怨邓碧红，当年她学习成绩不错，可班级乱、搅和她没心思学习。再加上邓碧红不好好上课，自己学习上没了出路，也就成了今天的“无业游民”云云。当然，这些与他的事情无关，张淑雅没必要说出来。
　　正说着，方博的手机响了，陌生号码来电。
　　“喂，请问是方博先生吗？我是B市白云宾馆的经理，您的朋友任雪病了，希望您能来照顾一下。”
　　她病了！“什么病，严不严重？”方博赶紧问。
　　“流感引起的高烧不退。作为朋友，您还是送她去医院吧。毕竟我们这里条件有限，不可能照顾得非常周到，况且也不方便……”
　　“好的，我去。”
　　放下手机，“你要走的话去路口等车吧，别管是出租还是公交，赶快去吧，病不等人。”张淑雅对他说，刚才他按了免提键。
　　方博一脸为难：“是我前女友。”
　　“管它前后呢，救人要紧。”
　　“她现在有男朋友。”
　　“那她怎么不给她男朋友打电话啊？”
　　“在省城。”
　　“在赌城也不能给你打电话啊？不过既然打了，总不能不救人。你怕说不清，不如先给她男朋友打电话，看他怎么说，你再怎么做。”
　　张淑雅说完，拿好彩票走了。
　　峰哥的手机号码他没有，不过他给他打过两次电话，应该还存在通话记录里。
　　果然在。于是回拨过去，响了一阵，接了起来：“喂，你是？”
　　“方博。刚才接到B城白云宾馆的电话，任雪病了，高烧不退，你想办法过来照顾一下吧。”
　　那边的峰哥沉默片刻后，说话了：“雪儿病了，按说我应该陪在她身边。可我现在在S市谈生意，很重要，实在抽不开身，男人嘛，还是得以事业为重。既然她信任你，你又坦荡，不如替我照顾一下吧，一切费用我出。”
　　挂断电话没两分钟，微信提示音响了。好友大鹏给他转了一笔、巨款，峰哥托他转的。
　　大鹏是他和任雪共同的朋友。因为任雪，大鹏认识了财大气粗的海归富二代峰哥。
　　这个峰哥，办事还真利落爽快。不过，他是要闹哪样？女朋友病了，非但不着急、不关心，反倒给他这个前男友去关心照顾。再说任雪，病了为什么不第一时间通知现任，而是找前任？是有心和他再续前缘，还是怕拖累峰哥，又或者是在试探他？还有可能是自己想多了，事情一点不复杂，纯属自己自作多情、瞎琢磨。
　　方博懒得去想，反正与任雪已经分手了，还是不要再见得好。他是会去照顾的，钱已经收下了，一来他需要；二来不收的话，峰哥会不安心，任雪会误会的。
　　方博给马春莲打电话，希望她能代替自己去B市代替自己照顾生病的前女友任雪。
　　“她没有有男朋友吗，为什么找你？”
　　“他在S市忙工作，实在抽不开身，我前女友也不想给他添麻烦。”方博只得这样说。
　　“人家男朋友估计是生气了，病了不通知现任，反倒第一时间找前任，换谁不吃醋啊。”张淑雅在旁边半真半假地插话道。
　　“放心，我会付报酬的。”方博说完，用手机转了一些钱给她，“多了不用退，少了再补。”
　　马春莲想了想：“我要看店，抽不开身，我可以让我妈去。放心，会照顾好她的。”
　　过了一会儿，马春莲告诉他说，她母亲已经出发了，方博于是回电话给白云宾馆，做了交待。
　　事情解决了，可以安心了。
　　下班回到旅店，马春莲和张淑雅正准备吃晚饭。看到他，马春莲说：“我妈已经到了白云宾馆，你前女友正在打点滴。”
　　方博道谢后，坐下来一起吃饭。他想问最近怎么不见周思彤，但想想还是别多嘴了，她和“四平八稳”的问题应该是解决了，没见起风波。
　　吃晚饭，方博回到房间，抓起一本书看了起来。他让大表姐从省城邮寄过来的，经过这段时间的休整，他的心思渐渐平复、收拢，有时间多学习、充电才是正事。
　　正看着，门开了，周思彤进来了，真是唠叨什么来什么。
　　她一屁股坐下来，翘起了二郎腿。她的裙子很短，一片春光遮不住。
　　方博却把脸扭了过去：“你走吧，以后也不要来了。”
　　周思彤没想到：“你什么意思？”
　　“听不明白吗，以后不要来找我了。”
　　“为什么？”
　　“不为什么，你我相识一场，好聚好散吧。”
　　周思彤眯起眼睛：“你是要和我‘掰’喽？”
　　“咋回事你心里有数，到此为止吧。”
　　“想甩了我，没那么容易。”她小脸一撂。
　　方博扔下书：“那你还想怎样？你我‘相处’还算愉快，我也相应付出了，各取所需、各有所图，太阳出来，露水干了，该是说再见的时候了。”
　　走廊上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张淑雅和马春莲听到风声过来了，在门口停下了。
　　“分了不是不行，可前提是‘只有我甩别人，没有别人甩我’。”周思彤点燃一根烟，冷冷地抽着：“你说招惹就招惹、你说分开就分开，不行！”
　　“你想怎样？”
　　“念在你帮过我的份上，友情价：三万。”
　　我滴个老天，你还真敢漫天要价，以为自己是……
　　方博索性：“我没钱。”
　　“没钱是吧，好——”她阴森森地威胁道：“知道我老公是干什么的吧？虽然他现在不在桃源，可只要我一个电话，照样可以叫来一帮人废了你，强龙压不过地头蛇，这是我的地界。识相点，交钱了事，我不为难你。”
　　方博没害怕：“你不怕你老公知道？”
　　“他相信你还是相信我？”
　　“你我好歹一场，不必做这么绝吧？”
　　“少废话，交钱。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底细，你家有钱。”周思彤不难烦了。
　　“你当真？”
　　“听不懂中国话吗？”
　　“我再问你一遍，你当真？”
　　周思彤操起手机拨号，方博制止了她。
　　“既然如此，别怪我不讲情分了。”
　　周思彤一惊：“你不会、拍了照片吧？”
　　“谁像你那么肮脏龌龊。”方博斜了她一眼：“既然你无情，别怪我无义。我先问你一个问题，你是‘玛丽苏公主吗’？”
　　周思彤先愣了一下：“是啊。”
　　“对，你是，也不是。”
　　他注意着她的表情变化，“我来到这里是在微信里通过‘玛丽苏公主’建立的联系，原因你知道，所以我保留了所有的聊天记录和资料。我见到你之后，和你聊天，总感觉哪里不对劲。虽然网络和现实有差距，但有些共性的东西是相同的，而你，不是。我记得有一次和你们吃饭，你不爱吃芹菜炒粉，可在一次与我聊天时，你的晚饭却是芹菜炒粉；‘你’说你喜欢茉莉花的清香，可你的沐浴乳和洗发水却是浓郁的玫瑰花香；你在药店工作，几乎没有休假，可聊天记录的一些时间却是节假日。还有，你说你不喜欢猫，可有一次的微信头像却换成了一只可爱的萌猫，当然后来又改成了狗……于是，我知道了，你的确是‘玛丽苏公主’，但不完全是，应该是‘玛丽苏公主’的三分之一。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芹菜炒粉’是马春莲，茉莉花和萌猫是张淑雅，而节假日是两人的合体。当然了，你们三个是好朋友，用一个网络账号聊天也很正常。但我还有一个问题就是，这家旅店为什么会开在这里？稍微有点生意头脑的人都不会把旅店开在远离市区、人员流动少的地方，一年没几个人入住，根本就是赔钱，为什么店主还要苦苦支撑呢？但是，看她平时的吃穿用度也不像是很拮据的样子，因为什么呢？”
　　方博调整了一下坐姿，也点燃了一根烟：“一个女孩子，习惯了奢华的生活、花钱如流水，但又好吃懒做、不愿意付出辛苦，怎么办呢？女人自有女人的优势，于是她想到了最原始的方式……”
　　方博听到周思彤的呼吸加重，她的脸色一定非常白。
　　“但是，有风险。要么在家里、要么在旅店，可无论在哪里，时间长了总不是长久之计。万一‘漏’了，传扬出去，女的还怎么做人？可如果把‘家’和‘旅店’组合在一起，问题不就解决了吗？既办了事情又能掩人耳目，旅店其实就是个幌子。于是，你说服了你的两个朋友加入进来，开了这家旅店，利用网络聊天，招来‘客人’，然后……你的那两位朋友也从中分到了一杯羹，一举三得，合作愉快，我说的对吧？”
　　方博说完了最后一个字，彻底没了声音，旅店一片死寂。
　　“你应该知道我在桃源有个警察朋友吧，地头龙压不压得过地头蛇呢？退一步说，只要我放一句话出去，你和你的两位朋友恐怕也会吃不了兜着走。”
　　“你想怎样？”周思彤败下阵来，抖着声音问道。
　　“我能怎样？要钱，你没有，我也不贪；色吗，哼……我就一个要求，你我之间到此为止，再无瓜葛，了事。”
　　“就这么简单？”
　　“你想多复杂？”
　　“你不会告发我们？”
　　“告发你们，我图什么？损人不利己、费力不讨好的事我从来不干。况且，你的两位朋友对我有人情在，我更不能忘恩负义。今天要不是你逼我，我才懒得说出来呢。只要你答应好聚好散，我闲得蛋疼没事找事。”
　　“好，一言为定。”
　　门口处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她们没进来，也是为了避免尴尬吧。
　　周思彤离开了。
　　方博再次捧起书本，那还看得进去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