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以为爱情有多美

　　店里生意清闲，方博玩游戏累了，仰靠在椅子上闭目休息。
　　手机响了，接起来：“喂。”
　　对方没说话，在犹豫。
　　方博睁开眼睛一看号码，是、她！
　　“方博，是我。”对面果然传出的是熟悉的、柔柔的女音。
　　任雪，他的前女友，软绵绵、娇滴滴的。
　　“你、有事？”
　　“公司派我到B市出差，你在桃源是吗？”
　　“你在B市？”方博知道，B市与桃源相邻，不过四十分钟的车程，她离他是如此的近。
　　“我在桃源，你有事？”他一时有点恍惚。
　　“没事，只是离你比较近，给你打个电话，你、好吗？”
　　“我挺好的，找了份清闲的工作，没事时候看看书、打打游戏，只当给自己放假了。”他用平静、轻松的语气回答她。
　　“哦，那就好。”她略作停顿，“我要工作了，先挂了。”
　　“有事找我。”
　　放下手机，方博跌进椅子里，闭上了眼睛。
　　她来B市了，与他相距不过三十公里，只要四十分钟，他就可以见到她了。自从两人分手后，再也没见，她、有没有变了样子呢？
　　方博的新潮被搅得活泛起来。
　　她打电话来做什么，难道只是像老朋友一样问候一声、招呼一下？当初两人没打没闹、和平分手，也说了做不成恋人做朋友、给予了对方祝福，自己是不是想多了？不，他了解她，她刚才分明有话对他说，但说不出。
　　不想去回忆，却还是忍不住想起两人曾经的点点滴滴、林林总总，毕竟是七年的感情，说“放下了”都是骗鬼。她离开后，他也经历了一段浑浑噩噩、行尸走肉的心路历程，带来伤痛的感情都是刻骨铭心的。
　　她要对他说什么？一定是峰哥让她受了委屈，没好好待她，如果当初不是他字正腔圆、落地有声地信誓旦旦，他是绝对不肯放手的，怎么说话不算数呢？
　　正烦乱着，张淑雅走了进来：“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方博回过神来，“哦，没什么，从桃源到B市最晚的客车是几点？”
　　“五点半。”
　　他明显很失望，六点下班赶不上了。
　　“笨啊，如果着急，可以打车去吗。”张淑雅走时提醒他。
　　对呀，打车去，我怎么没想到呢，自己不是留了一张出租车司机的名片吗，放哪里了？
　　方博这才想起，平时基本用不上，被自己放到旅馆了。
　　他只好坐回去慢慢等，脑子渐渐冷却下来：他要干什么？打车去B市见他的已经有男朋友的前女友，然后呢……
　　荒唐、可笑。方博终于理清了，她与他已经是过去式了，如果只是彼此的前任还好说，可如今她已经有了现任了，他与她终究是瓜田李下，要避嫌的。
　　正在这时，大表姐来电话了：“你说话方便吧？”
　　口气来者不善。
　　“‘雪妹妹’没和你联系吧？”
　　天，虽说现在是高速信息时代，也没必要这么快吧。
　　见他没说话，大表姐心知肚明。
　　“你怎么知道她联系我了？”
　　“我还知道，她现在离你很近，你打算去找她？”
　　方博后背发凉，完了，大表姐被“大仙”附体了，泄露了天机可是要降罪的。
　　“吓到你了吧？别害怕，我不会算卦。她的事，你说我是怎么知道的？”
　　“我哪知道？”方博刚说完，马上想到了，脱口而出：“峰哥。”
　　“嗯，还行，没被冲昏头，脑子还好使。”
　　“他找你干什么？”
　　“你说干什么、为了谁？峰哥找到我，让我警告你一下，该怎么做你知道，不用我多说吧。”
　　“我和他之间的事让他冲我来，找你麻烦算啥本事？”
　　大表姐冷笑：“人家没麻烦我，对我礼貌、恭敬着呢，还给我带来了礼物，对我说话也是轻声细语、相当客气，弄得我倒不好意思了，人家找我来劝你没毛病。你知道吗，那位‘雪妹妹’主动要求到B市出差的，你还不明白吗？”
　　“你和她不是早就断得一干二净了，她现在也名花有主了，你再和她搅和在一起算怎么回事？她找你不是想吃回头草，难道和你谈巴以冲突、车臣问题？骗鬼去吧。她找你是她的事，你理不理她是你的事，真要是着了她的道，你成什么了？难听的话我就不说了，那个峰哥也绝饶不了你，是你自找的，活该！”
　　大表姐应该是喝了一口水，接着说道：“你们已经分手了，就算是余情未了，也得先和峰哥做个彻底了断、再和你旧情复燃吧。没断干净之前，你离她远远地、越远越好，免得惹一身腥。”
　　“重新复合也不是不可能。”方博小声嘀咕了一句。
　　“嗤——|”大表姐笑他：“你小子脑袋又短路了吧？就算是她和峰哥拉倒了，再回到你身边，你还能接受她？”
　　像是有一根刺猝然扎进了方博的心脏，种下了，再也拔不出来了。
　　“就算你能接受她，她也能和你真心过日子吗？要我说，她就是人品有问题，明明已经有男朋友了，还去勾搭前男友，明摆着吃着碗里的惦记锅里的。她为什么找你，十有八九是和‘峰哥’在一起不顺心、不合意。她最开始就是和峰哥吧，人家出国了，找上了你。和你不好了，找峰哥；和峰哥又不好了，再找你，哪天和你又不好了，她去找谁？峰哥可不会像你似的吃剩饭。我怀疑，你就是备胎，这边先不断，那边又吊着你。这边好了，一脚把你踢开；那边不好了，再找你接盘，可退可守，这妹子玩得高明啊！亏你还号称‘推理小王子’呢，碰上了‘爱情’也是零智商，男女都一样。”
　　方博很想反驳一句：她没有你说的那么不堪龌龊，但他没底气说出来。
　　大表姐又喝了一口水，做结语：“话我已经带到了，你自己看着办吧。真要惹出什么乱子来，自己负责收拾。放心，你真被人砍了，我会替你收尸的。”
　　说完，挂断了。
　　方博的心情不但乱了，还很痛。他不愿相信，但他不能欺骗自己。
　　他与任雪七年的感情，有如偶像剧一般唯美浪漫、纯洁真挚，是他人生中最美好、最珍视的记忆。可是今天的这通电话，毁掉了他心中宗教似的恋情记忆。起码，她的形象不再完美纯真，沾染了世俗的污浊杂质。
　　他真希望他没接通她的电话，到此为止多好。
　　呆坐了很长时间，方博整理好心情，做出平常状态下班回到了旅店。
　　吃饭时，正好张淑雅也在，方博要和她谈事情。马春莲识相地去了别的房间，将接待室留了出来。
　　“那个‘黑老曹’什么来路？”方博问她。尽管对她的了解仅仅来自一段几分钟的录音，但他对她的评价——真心不咋地。言外之意，这样的人如何成为“人类灵魂工程师”、“太阳底下最光辉的职业”的领导者和践行人。
　　“每个学校情况不一样，光华镇的民风比较‘悍’，她家几代都是镇上的人，根基深，遇到事情能压住阵脚，容易摆平。况且，她在管理上也有自己的一套，并非一无是处。”张淑雅先是大度、客观地褒扬肯定，接下来：“至于原因吗，还是不说了，我从来不嚼别人的舌根。”
　　“论职位，她不过一个政教主任，这么嚣张跋扈，上级领导听不着、看不见吗？”
　　“又回到上一个问题了。”
　　“不会吧，你的上级领导、口味真重。”方博在张淑雅手机里的一张合影，见到了她的庐山真面目，巴掌大的黑脸上至少长了三种斑。
　　“不是你想的那样。”张淑雅纠正他说：“我在光华小学十年了，也听说了一些事情，他们之间的确有事，但‘黑老曹’对薛总是真心实意的。她从十几岁就喜欢他，三十多年了始终没变。我听说当年考师范学校，她为了让薛总录取的几率大一点，故意写错题落榜，第二年重考的。有一次，薛总去她家被狗咬了，‘黑老曹’差点没把她家的狗砍了。‘黑老曹’在家里特别受宠，从来不做饭，结婚了也很少下厨房，可薛总总能吃到她亲手做的‘御膳’……她对薛总是真心的。”
　　“既然这样，两个人为什么没结婚？”
　　“薛总不喜欢她，喜欢一个叫文姝的老师。”
　　“我记得你说过，她死了。”
　　“嗯。”张淑雅点头说：“三十年前死于一场意外。文老师不在了，薛总也没娶‘黑老曹’，‘黑老曹’实在拖不起了，结婚了。前两年离婚了，找了个大夫再婚，但她和薛总……算了，还是不说了。”
　　“文老师是怎么死的？”
　　“我也是听说：三十年前的夏天，学生返校公布期末考试成绩、布置假期作业。完事后，老师们也跟着放假了。文姝那天没走，说还有事情要处理。文姝一向很上进、事业心强，大家又都着急回家，也就没在意。事情巧就巧在那天下雨了，下得很大，文姝出了办公室上厕所，为了省几步路，去了老厕所。老厕所年久失修、已经停用，被大雨一泡，房梁和瓦片掉了下来……文老师不是被砸死的，死因是失血过多。如果当时有人路过救她，她就不会死。文老师特别爱干净整洁，结果却死在了厕所里。”
　　命运总是无常、天意弄人。
　　“文老师是怎样一个人？”
　　“听说人如其名，又文静又漂亮，三十年的镇花，用现在的话说：男人爱慕、女人嫉妒。她和薛总当年已经谈婚论嫁了，谁想……那天，为什么要下雨？”
　　方博却从中看出了疑窦：“她真的是死于意外吗——你不觉得她死的时机很‘恰好’吗？”
　　“你怀疑，她是被谋杀的？”张淑雅瞪大了眼睛：“不会吧？”
　　“你想，‘黑老曹’那么爱薛总，为他付出、牺牲那么多，可他却要和别人结婚，别说‘黑老曹’了，换做谁都不能容忍，能不采取点行动？就算不搅黄了，也要大闹一场解解恨。”
　　他的前女友任雪和他分手、琵琶别抱的时候，他也产生过要弄死两人的冲动。
　　“这个，伤心难过是肯定的，杀人不会吧，可是要偿命的。”
　　方博错愕后，接着说道：“如你所说，文老师让‘男人爱慕、女人嫉妒’，这些爱慕嫉妒她的人当中，难保不会有人因爱生恨或是妒火中烧，对她——”
　　他用手掌向下用力一劈。
　　张淑雅想了想，说；“你的怀疑有些道理，可就算有杀人动机，也要有杀人条件啊。如果是被谋杀的，是蓄谋已久还是临时起意？文老师留下来加班，凶手事先知道还是临时知道？还要知道那天一定会下一场大雨，要保证她会去厕所，而且是老厕所，不是新厕所。还要保证屋顶的房梁和瓦片一定要掉下来不偏不倚正好砸到她，并且一定不会有人路过，把她救起……如果这些都做到了，只能说不是凶手杀死了她，而且上天不让文姝活下去，天意不可违。”
　　“当时文姝家人来学校找到她时，报了警，警察勘察过现场，虽说三十年前的技术不比现在，但还不至于连‘意外死亡’都看不出来吧。”
　　“我不是怀疑警方结论，我只是觉得……”
　　“三十年前的事，我也只是听说，具体详情，赵老师应该知道一些，她和文姝、‘黑老曹’她们一起共事过，你要问她吗？”
　　“有机会，我想问问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