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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演绎白毛女

作品名称:渭北上门女婿中传      作者:海上明月生      发布时间:2018-02-22 19:40:55      字数:3255

  杨白劳从怀里掏出一节红头绳,对着喜儿唱起来:
  
  人家闺女有花戴,
  
  你爹我钱少不能买,
  
  扯下了二尺红头绳,
  
  我给我喜儿扎起来,
  
  哎......扎起来。
  
  喜儿甜甜地叫了声“爹”,轻轻地转了个身,背朝着爹爹蹲了下来,那条垂在胸前的长辫子自然地甩在身后。鸳鸯把这场小戏表演得惟妙惟肖,她脸上露着笑容,叫“爹”的时候,是盯着德仁的眼睛喊的,声音似乎是从蜂蜜里蘸过、从白糖里滚过一般的甜润,迷醉了德仁的心,迷醉了郭小泉的心,迷醉了所有观众的心。
  
  而她深情的眼睛在盯着德仁的刹那间,似乎在说,德仁哥,对不住了,我不能把你叫哥了,我得把你叫爹了,可你永远都是我的亲哥哥呀!
  
  其实,在演出的过程中,演员思想要高度集中,不允许有丝毫的分心,这个时侯,鸳鸯正全部身心地进入喜儿这个角色,不可能再去想角色以外的事情了。所以,这些想法,这些语言,也许是在排练的时候,也许是在演出以后,鸳鸯悄悄地对德仁说的。
  
  喜儿蹲在爹爹前面,杨白劳把红头绳给女儿扎在辫子上。喜儿仍然欢欢喜喜地唱着:
  
  人家的闺女有花戴,
  
  我爹钱少不能买,
  
  扯下了二尺红头绳,
  
  给我扎起来,
  
  哎......扎呀扎起来。
  
  这个生长在穷人家的名叫喜儿的女孩儿,原本是无忧无虑、欢欢乐乐的一个少女啊!没有吃的,没有穿的,没有戴的,她都不愁,可是社会不平等,生活不平静啊!地主家的狗腿子穆仁智讨债找上门来了。
  
  德仁忧郁地唱着“廊檐下红灯耀花了眼”的一段歌词,心情沉重得像灌了铅似的,每抬一脚都有千斤之重,走进黄府就像走进鬼门关一样。黄世仁的心肠比蛇蝎还毒,吃人的阎王债算得杨白劳倾家荡产,他被逼着在买女文书上按下手印。这时候,德仁浑身已经颤抖不止,他的手更是抖个不停,他就像在自己的卖女文书上按手印一样地心如刀绞啊!他苦苦的哀求,换来的是黄世仁阴险的奸笑。他哭天天不灵,喊地地不应,他使劲地拍打着黄家的大门,直至昏死在黄家的门前。
  
  演到这里,德仁举起右手,狠狠地向空中拍去,随着鼓声,他一下、两下、三下地拍打着大门,直到沉重得举不起手来......
  
  杨白劳被大叔送回了家。杨白劳昏昏沉沉地走进家门,面对着天真可爱的女儿,他说不出话来。任凭喜儿问长问短,他总是默默无语......
  
  过后,鸳鸯悄悄地问德仁说:“德仁哥,你是不是太狠心了,太不近人情了,杨白劳自杀以前,你都不让他给心爱的女儿说几句话,这不是太遗憾了吗?”
  
  德仁说:“我就是要留下遗憾。在旧社会里,遗憾的事情确实太多了。此时无声胜有声。你让杨白劳给喜儿说什么呀?说“爹爹没本事,没有给女儿挣下什么财产”吗?说“爹爹对不住你,爹爹把你卖给黄世仁了”吗?他张不开口!说了也无用啊!他只能以自己的死,来对抗旧社会,来证明自己的无辜。”
  
  喜儿睡着了,趴在杨白劳的腿上睡着了,杨白劳轻轻地抚摸着喜儿的头,思前想后,百感交集,他沉重地唱着,他满腔悲愤地控诉着。这时,德仁的感情也沸腾起来,就像火山爆发似地尽情地喷放着胸中的能量:
  
  喜儿喜儿,你睡着了,
  
  你爹我叫你不知道,
  
  喜儿啊,你爹我有罪不能饶,
  
  东家走狗,狼虫虎豹,
  
  你们逼着我--
  
  写下了卖身的文书......
  
  德仁唱到“你们逼着我”的时候,一个扬高拖长的“我”字,竟然唱得他声泪俱下,泣不成声,他呜呜咽咽地实在唱不下去了,乐器也适时地停顿下来,过了一会,乐曲声起,德仁便接着唱下去......
  
  这场戏,秀兰看得泪眼朦胧,郭小泉看得眼泪汪汪,自强、玉娥也唏嘘不已,台下的许多观众都心酸落泪。鸳鸯虽然趴在德仁腿上“睡着”了,她也为德仁动情的演唱而激动不已。
  
  喜儿睡着了,杨白劳扶她趴在桌子上继续睡。黄家天明就要领人,杨白劳痛苦万分,思前想后,无计可施,狠了狠心,喝下半盆卤水,然后脱下棉袄给喜儿盖在身上,他呜呜咽咽地说着:喜儿啊,喜儿,爹......
  
  杨白劳走出门来,转身闭紧房门,他踉踉跄跄地想奔向黄府去,可没走出几步,就跌倒在冰天雪地里......杨白劳的命运震撼着每一个观众的心。
  
  喜儿哭爹这场戏,被鸳鸯演得情真意切,感人至深。喜儿急急忙忙地奔跑过来,一看见爹爹倒在雪地里,便五内俱焚,抚尸痛哭,那撕心裂肺的哭声,即使铁石心肠的人儿听了也伤心。鸳鸯真的流眼泪了,她为爹爹杨白劳而哭,她为哥哥德仁而哭,她为自己难以实现的爱情而哭:
  
  夜天黑夜爹爹回到家,
  
  心里有事不说话,
  
  天明倒在雪地里,
  
  爹爹爹爹你为什么?......
  
  黄世仁、穆仁智领着一帮打手来了。他们拿出卖身文书,要抢人了。喜儿更是痛苦万分,悲愤难平:
  
  听说把我卖于了人,
  
  好比烈火烧在身,
  
  大叔大婶救救我,
  
  死也不进黄家门!
  
  ......
  
  大春等几个青年人要去搭救喜儿,但是被黄家的手枪逼住了,他们眼睁睁地看着喜儿被黄世仁抢走了,漫天风雪中传来了喜儿撕心裂肺的呼救声:
  
  大叔大婶救救我,
  
  死也不进黄家门......
  
  演出结束了,人们还在叹息着,议论着,为喜儿的命运担心着。自然,人们看过电影,知道故事的结局,知道喜儿被黄世仁糟蹋以后,逃往深山野林,变成了白毛女,后来获得解放,过上了幸福的生活。但是,人们总希望看到自己的宣传队演出的《白毛女》啊!
  
  《白毛女》演出后,德仁的心情沉重了许多天,才慢慢地恢复过来。秀兰用手指抠着自己的脸蛋对红梅说:羞羞,你看你爸爸演了个杨白劳,就变成杨白劳了,整天愁眉苦脸,闷闷不乐。你对你爸爸说,那是在演戏,是假的,不是真的。
  
  德仁抱起红梅,额头挨着额头轻轻地抵了个牛:红梅,你给你妈妈说,那不是假的,是真的。你问你妈妈,既然是假的,你为什么要哭,要流眼泪?
  
  红梅天真地说:“妈妈,真的,真的!”
  
  秀兰抱过红梅,亲亲她的脸蛋说:“真的,我红梅说是真的,就是真的!”
  
  德仁叹了口气:“唉,自古以来,劳动人民就被压在社会的最底层,饱受苦难,无处伸冤,无处诉说,眼泪只能往肚里流。旧社会,像杨白劳这样的悲剧,岂止千家万家啊!”
  
  秀兰说:“如今,新社会了,你还有唉声叹气的什么呢?”
  
  兰兰啊,你太年轻,你也没有经受过多少磨难。三年困难时期,你和爹在县城里做生意,有吃有穿,回村以后,也没受过多大的罪,所以你体会不到穷人的苦。
  
  秀兰笑了:“仁仁啊!忙毕到你舅家去,我听你妗子说了,你家解放前也是个有钱人家,家里有佣人,有丫环,你也没受过什么罪啊!”
  
  是啊,解放前我是没有受过罪,可也没有享过福。我和佣人一个锅里吃饭,穿的也是一般的衣服,父亲只顾攒钱买房买地,给我们置备产业了。
  
  秀兰笑得更是前仰后合:“哈哈哈哈,多亏解放得早,要不的话,仁仁啊,你也变成第二个黄世仁哪,还不知道谁会变成白毛女呢?”
  
  德仁严肃地说:“不一样,人和人不一样,我觉得我从小就有同情心的。小时候,妈妈孩子多,顾不过来,妗子没有生养,就把我抱回农村抚养,我就是在咱县上长到五岁,才回到妈妈身边的。所以,我对农村,我对农民,我对妗子,我对舅舅,还是很有感情的呀!”
  
  “听说你妈妈要你的时候,你妗子死活也不想给,她想留你做儿子啦。”
  
  “是啊,毕竟有四、五年的养育之情哦!这四、五年的养育之恩,我是永生难忘噢!”
  
  “可是,后来呢?”
  
  “我太年轻,我太天真,我太幼稚,我太热情,我太冲动,我太单纯,我太容易相信,我以为人们都和我一样,我以为印在书上的话,印在报纸上的话,领导口里讲的话,全是真的了。”
  
  “德仁哥,仁仁啊,我看你现在还是这样天真,这样幼稚!”
  
  这真是符合了中国一句老话:“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啊!”
  
  “好,哥哥,我就喜欢你这样的性格。可是,我发现,还有一个人也喜欢你这样的性格。”
  
  “谁呀?你是说自强吗?”
  
  “别打岔!我说的不是男的,是女的。”
  
  “女的?那会是谁呢?我想来想去,就是你呀!”
  
  “别打岔!我是说除我以外的女的。你再想想,这个女的和咱家还有一点亲戚关系。”
  
  “唉,你是说鸳鸯呀,你早一点说清楚不就完事了!”
  
  “仁仁,我不说,我要你自己说出来。”
  
  “好了,好了,我自己说出来了。没事了,咱们现在休息吧!”
  
  “没说清楚哇!鸳鸯和你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
  
  “你看看,兰兰,我和鸳鸯啥事也没有。不信,过几天,鸳鸯还要来帮你缝衣服,你可以自己问嘛!”
  
  “嗨嗨,我不敢问,这个小妹子伶牙俐齿的,恐怕到时候,我倒要被她问住了!”
  
  哈哈,德仁笑了,秀兰也跟着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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