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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悲情白毛女

作品名称:渭北上门女婿中传      作者:海上明月生      发布时间:2018-02-22 19:34:34      字数:3203

  忆苦思甜的教育活动中,一首歌曲悄悄地传唱开来。马德柱听了,叫德仁赶快给青年们教唱,于是德仁又是听广播,又是东奔西跑地找材料,终于学会了这首叫《不忘阶级苦》的歌曲。
  
  德仁给大队青年教唱这首歌曲的晚上,天上正好有一个亮晶晶的月牙儿,天空也布满了星斗。数九天气,寒气逼人,环境的巧合,气氛的渲染,给这首歌曲的教唱创造了一个极为有利的条件,德仁心里暗暗说道,天助我也!
  
  唱歌是要有感情的,在特别是唱这样的歌曲。德仁在旧社会没有受过苦,也没有深仇大恨,要酝酿感情,就要想一想令人难过的事情,想自己的,想别人的,想小说里的,想电影里的,都行啊!他首先想到了电影《白毛女》,那真是震撼人心的艺术啊!白毛女的苦难遭遇更是令人悲痛,令人同情,令人叹息。想想这些,感情就出来了,他便动情地给青年们教唱起来。
  
  于是,从学校的教室里,一群青年人低沉的声音,悲哀的声音,缓缓地流淌出来,越过操场,越过田野,与银白色的淡淡的月光融合在一起,向着那无限的空间倾诉,倾诉......
  
  天上布满星,
  
  月牙亮晶晶,
  
  生产队里开大会,
  
  诉苦把怨伸,
  
  万恶的旧社会,
  
  穷人的血泪仇,
  
  千头万绪千头万绪涌上了我的心,
  
  止不住的辛酸泪挂在胸。
  
  ......
  
  过后,在一个僻背的地方,鸳鸯悄悄地对德仁说:“哥哥,不敢再教这首歌了,我也不敢再唱这首歌了,我的心就像在醋缸里泡了一晚上,酸楚得不行,我真想放声大哭一场,可是我不能哭,别人会笑话我的。”
  
  “鸳鸯,你不是胆量大得很麽?为什么哭一哭还怕别人笑话呢?”
  
  “德仁哥,你是真的不懂,还是假装不懂?在你面前,我胆大得很,你看,现在四周无人,我马上就可以吻你,我马上就可以抱你,我马上就可以拧你,我马上就可以嚎啕大哭一场,我不怕你笑话,你也不会笑我。但是,在别人面前就不行了。”
  
  “鸳鸯,唱这首歌真的使你伤心了吗?”
  
  “是哇!艺术是有感染力的,还与各人的心境有关。我现在深深地陷进你为我编织的情网中,不唱歌也伤心,一唱这种伤情的歌就更加伤心了。”
  
  “你骗人,我看你一天到晚,唱唱哒哒,说说笑笑,一点也看不见你伤心的样子!”
  
  “哥哥,你好狠的心啊!你难道看不出来,我的快乐都是装出来的吗?我要是一天到晚都伤心不止,岂不要了我的性命!”
  
  “好了,妹妹,我给你找到了一个克服伤心的方法,不知道你想听不想听?你想听,我就说;你不想听,我就不说。”
  
  “哥哥,不许你套用我说话的方式!”
  
  “鸳鸯,别管这些,你先回答我的问题,想听不想听?”
  
  “当然想听啦!”
  
  “好。你就保持着这种快快乐乐的样子,就算是装出来的吧,只要你能够装他个七七四十九天......”
  
  鸳鸯抢过话茬说:“再装个七七四十九天,再装个七七四十九个七七四十九天......”
  
  德仁抢着说:“再装个七七四十九个七七四十九个七七四十九天......”
  
  鸳鸯噗嗤一声笑了:“够了,不装了,装够了,我是真真确确地快乐啦!”
  
  德仁高兴地说:“只要你快乐,我就快乐。可是,恐怕你又该流眼泪了,而且这一次你流的眼泪比往常要更多一些。”
  
  鸳鸯问道:“德仁哥,难道你接受了什么演出任务?”
  
  德仁兴奋地说:“算你聪明!为了配合忆苦思甜教育活动,马德柱让我们排演《白毛女》哪!”
  
  “是秦腔,还是眉户?这是一出大戏,可不是好演的哇!”
  
  “不是秦腔,也不是眉户,是歌剧。”
  
  “都有谁参加演出哪?”
  
  “我演杨白劳,你演喜儿,一队的金声演黄世仁,二队的马江演穆仁智。大春和大婶开场没有戏,是在黄世仁抢喜儿的时候上场的,只是走个过场,在前半本里你没有爱情戏。”
  
  “太好了,太好了!我就喜欢喜儿这样天真活泼的少女,“北风吹”这首歌多么好听啊!北风那个吹,雪花那个飘,雪花那个飘飘年来到......”
  
  鸳鸯边唱边舞,天真烂漫,好像她已经变成喜儿啦。
  
  德仁说:“鸳鸯,这是一出悲剧,喜儿是喜不了很久的,接下来是她父亲的自杀,喜儿趴在父亲尸体上痛哭的时候,黄世仁抢人来了,她有很多悲情的唱段。”
  
  鸳鸯有些担心地说:“黄世仁调戏喜儿,黄世仁糟蹋喜儿,这些戏演起来多丢人啊!”
  
  鸳鸯说着就扑过来,把头埋进德仁的怀里。德仁便轻轻地抚摸着鸳鸯的头,缓缓地沉痛地唱起来:“喜儿喜儿,你睡着了,你爹我叫你不知道......”
  鸳鸯抬起头来:“别唱了,哥哥,我又要流眼泪了!我倒担心,当你轻轻地抚摸着我头的时候,我会情不自禁地笑出声来,整场戏乱了套,我乱了套,你也乱了套,我丢了人,你也丢了人,戏演不下去了,观众也哄笑起来,台上台下一片乱哄哄的......”
  
  德仁倒笑了:“别担心,妹妹!我一唱你就笑不起来了。刚才我只是随便唱了两句,你就快流眼泪了,到时候你已经进入角色了,更笑不出来了。”
  
  鸳鸯天真地问道:“怎么,进入角色就非哭不可?”
  
  德仁说:“你不是哭,你是睡着了。”
  
  两人都嘻嘻地乐了。德仁悄悄地告诉鸳鸯:“你不用担心,没人会调戏你,没人会欺负你,《白毛女》只演前半部,黄世仁把喜儿抢走了,戏就完了。后半部喜儿的唱段音太高,你没法唱。”
  
  德仁手头只有歌剧《白毛女》的几首歌曲,就动手编写剧本,好在故事情节都很熟悉,两天就写好了前半部。马德柱和袁金贵一看,十分满意,他俩便拉着二胡熟悉曲调,其他的演员背诵台词,两个主角德仁和鸳鸯,既要背诵台词,又要学唱歌曲,还得考虑动作,忙得不可开交。
  
  过了几天,带上乐器,带上动作,正式排练。德仁是演员、编剧兼导演,够忙的了,可排练倒进行得十分顺利。春节日益临近,他们进行了最后一次彩排,大家还都满意。
  
  除夕之夜,在安平村宽阔的村口,在临时搭好的戏台上,马德柱、袁金贵调试着二胡琴弦,还有一个中学生拉着大三弦也来帮忙。电灯照耀,亮如白昼。戏台前观众闹闹嚷嚷,不但有本村的社员,还有邻近村子的人。秀兰领着红梅端着凳子来了,正好碰上自强和玉娥,他们说说笑笑地来到戏台前。不用讲,郭小泉也站在戏台下专心地观看演出,特别是专心地盯着鸳鸯的演唱,一丝一毫也不肯放过。
  
  在轻松欢快的音乐声中,身穿大红棉袄的喜儿出场了。年方二八的青春少女,正沉浸在爱情的幸福中,日子过得再苦,也掩饰不住她那无忧无虑的欢乐心情。鸳鸯边舞边唱,舞姿翩跹优美,声音悦耳动听,一下子就吸引住观众的心:
  
  北风那个吹,
  
  雪花那个飘,
  
  雪花那个飘飘年来到。
  
  爹出门去躲债整七那个天,
  
  三十那个晚上还没回还
  
  大婶给了玉茭子面,
  
  我盼我的爹爹回家过年。
  
  ......
  
  郭小泉一下子陶醉在鸳鸯的演唱中了,他也和鸳鸯饰演的喜儿一样的欢乐,暂时忘记了等待爱情的痛苦。在鸳鸯表演贴门神的时候,他也恨不得跳上舞台,和她一块去贴门神:
  
  门神门神骑红马,
  
  贴在门上守住家;
  
  门神门神扛大刀,
  
  大鬼小鬼进不来,
  
  哎......进呀进不来。
  
  乐曲转为低沉凄凉的曲调,德仁饰演的杨白劳,穿着一身破烂棉袄,戴着一顶破棉帽,迎着风雪,踉跄上场,他的一段沉重悲伤的唱段立即把人们引回到那万恶的旧社会:
  
  十里风雪漫天下,
  
  躲债七天转回来。
  
  ......
  
  秀兰看着德仁饰演的杨白劳,不禁潸然泪下,她为杨白劳难过,也为她的德仁难过。她擦一擦流到脸颊上的眼泪,指着杨白劳问红梅说:“红梅,你看他是谁?”
  
  红梅一脸茫然。秀兰说:“他是杨白劳,也是你爸爸。不不,他是你爸爸,也是杨白劳。。。。。。”
  
  杨白劳疲惫地走进家门,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包,他沉重地叙说着这几天的遭遇:
  
  卖豆腐挣下了几个钱,
  
  集上我称回来二斤面,
  
  怕叫东家看见了,
  
  揣在这怀里四五天。
  
  喜儿接过小包,她依旧沉浸在自己的欢乐中,她唱出的歌曲和爹爹叙说的是同样的内容,但是表达的心情却是不一样的:
  
  卖豆腐挣下了几个钱,
  
  爹爹称回来二斤面,
  
  带回家来包饺子,
  
  欢欢喜喜过个年,
  
  哎......过呀过个年。
  
  就是这样的日常生活,紧紧地吸引住台下的观众。其实,这是旧社会穷人痛苦生活的一个真实写照,大年三十啦,杨白劳才躲债回到家里。这个债务并不是他借下黄世仁的,而是高额的地租遇上歉收的年馑,欠下的地租利滚利形成的债务。
  
  郭小泉神情专注地看着演出,他佩服德仁能把杨白劳演得那么朴实感人,当然,他更喜欢鸳鸯天真活泼的性格,更喜欢鸳鸯甜润婉转的歌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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