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秦椒出口了

　　早上喷水闷了三四个钟头的辣椒干，德仁抓了一把紧紧地攥在手心，待伸开手掌时它蠕动着迅速地恢复成原来的形状，不破碎，不粘连，这就说明辣椒干的干湿程度正好符合出口要求。于是，他们把这些辣椒干装进了县上统一制作的大棉布袋里，一共装了三布袋，鸳鸯用细麻绳把袋口一针一针地缝起来。
　　
　　这时，鸳鸯才解开毛巾，取出里面的油饼，撕一片递给德仁，又撕一片递给小麻雀，小麻雀摇摇手：“你给德仁哥带的，我不能吃！”
　　
　　德仁不敢拒绝，他怕鸳鸯伤心，就咬了一口，津津有味地咀嚼着。鸳鸯看着德仁吃了几口，自个儿才咬着油饼吃起来。
　　
　　中午，又烘干了十几匾辣椒，喷了水，用帆布苫起来闷着。自强来了，让他们全都回家吃饭，还特意告诉德仁，让他下午睡觉，晚上再来加班。
　　
　　德仁回到家里，趁着秀兰在厨房做饭的时候，从隔墙高处的窑窝里取出一本厚厚的书，从口袋里掏出鸳鸯送的手绢，匆匆地看了一眼，上面仍有鸳鸯戏水的绣花。他匆匆地折平手绢，夹在书本里面，把书本放进窑窝里面，秀兰就进来了。
　　
　　“仁仁，你在这里贼贼鬼鬼地干什么呀？”
　　
　　德仁岔开话题：“兰兰，我在想，今天晚上能不能把辣椒全部烤干，明天辣椒干要送到县上出口哇！”
　　
　　“好了，别想辣椒的事情啦！快吃饭吧，吃了饭好好地睡一觉，晚上再加班。”
　　
　　德仁吃了午饭，炕上一倒就睡着了，红梅跑到炕边“爸爸、爸爸”地喊着，也没能把他喊灵醒。
　　
　　德仁并没有睡到天黑，半后晌就起来了，他不能光顾自己，自强也得休息哇！果然，他到烤房换自强回家的时候，自强也确实想合合眼啦。
　　
　　德仁到烤房里看了看，又有十几匾辣椒可以出炉了。于是，先把院子里的辣椒干装了三大布袋，鸳鸯缝了袋口。再把烤房的干辣椒倒在帆布上喷水。
　　
　　正在这时，张洪亮大步流星地来了，他的后面跟着玉娥和一个高个儿男青年，拉着满满的一车辣椒；后面还有两车辣椒。
　　
　　张洪亮开门见山地说：“德仁哪，十万火急！和我一块复员的一个战友，在郭家村当队长，他们今年没建烤房，想借咱们的烤房烤辣椒，给咱队里交点钱。这是一件好事！对咱们来说是增加收入，对他们来说是解决困难，对县上来说是响应号召，对国家来说是支援世界革命嘛！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几句话说得大家都开怀大笑起来。
　　
　　玉娥走过来，笑着说：“德仁哥，给你们添麻烦了。”
　　
　　德仁说：“说老实话，我是有点怕麻烦。可自强不怕呀，你越麻烦他，他越高兴。”
　　
　　玉娥脸儿笑成一朵花：“德仁哥真会说笑话。”
　　
　　德仁说：“我不是说笑话，自强也在烤房上班，他回家睡觉去了，一会儿就来。”
　　
　　玉娥心里好生高兴，她又可以见到她心爱的人儿啦！
　　
　　德仁对张洪亮说：“队长，烤房倒是腾出了地方，就怕时间来不及了。”
　　
　　张洪亮说：“来得及，来得及，还有一天一夜时间！县上明天晚上加班收购辣椒干，只要能赶上后天的外贸专列就行。郭家村派了两个男社员来帮忙，你们一块儿干吧！”
　　
　　于是大家一齐动手，把车上的袋子抬下来，辣椒装匾上架，烤房装得满满的，还剩下一袋辣椒。德仁说：“问题不大了，半夜里，等我们的辣椒出了炉，这些辣椒装薄点，赶明天擦黑，全部可以烤干啦！”
　　
　　德仁打开炉门，那高个儿男青年抢过铲子，连续加了几铲煤炭，闭上炉门，炉火便熊熊燃烧，发出呼呼的声响。一会儿，烤房的温度就升高了。
　　
　　正在这时，自强赶来了。他一看见玉娥，脸上立刻堆满了笑：“玉娥，啥风把你吹来了？”
　　
　　玉娥口齿伶俐地说道：“东风，西风，南风，北风，一阵旋儿风把我吹来了！”
　　
　　说得在场的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玉娥说：“我队在你们烤房烤辣椒，留下两个人帮忙，你可要管吃管住管待好啊！”
　　
　　玉娥把自强拽到旁边，悄悄地指指那高个儿男青年，压低声音说：他就是我爸给鸳鸯介绍的对象郭小泉，晚上留下来帮忙。鸳鸯正好在这儿，他们就算见面了。
　　
　　玉娥转身对郭家村的其他人说：“你们拉着车子先走，我马上就赶来。”
　　
　　玉娥四周看了看，拽着自强拉开烤房门走进去，随手闭了门，抱着自强一连亲了几口，自强也搂住玉娥急急地亲了几口。玉娥笑道：“没有时间了，也没有好地方，太想你了，咱们先亲热了再说，别管别人怎么说。我走了！”
　　
　　玉娥边说边推开烤房门，和自强一块走出来。玉娥对鸳鸯笑了笑，亲热地拉住她的手，朝郭小泉努努嘴，悄悄地说：他就是郭小泉，姑娘仔细地瞧瞧。
　　
　　鸳鸯羞红了脸，别过身子去。
　　
　　玉娥嘻嘻地笑着追赶车子去了。
　　
　　看着玉娥的一番精彩表演，德仁感叹不已：“时代不同了，男女都一样。他对自强说，玉娥精干得很，你一定要善待她！”
　　
　　自强唯有点头而已。德仁拉开烤房门，大家一齐走进去，上上下下，前前后后，左左右右，所有的辣椒都翻腾个遍。德仁说：“翻得越勤，干得越快，如此而已，岂有他哉？”
　　
　　惹得大家都嘿嘿地笑起来。鸳鸯说：“德仁哥，你说的是文言文，倒使我想起农村的一句俗话来，可是我不敢说。”
　　
　　德仁说：“不就是“狗尿碑子，识（湿）了几个字”嘛，有啥不敢说的？”
　　
　　大家都嘻嘻地笑起来。鸳鸯说：“德仁哥，这是你自己说的，可别说我不懂规矩，转弯抹角地骂人哩！”
　　
　　鸳鸯逮个空儿，偷偷地看了看郭小泉，果然是老实青年，一表人才，少言寡语，埋头苦干，她也暗自称赞，颇有好感。不过现在姑娘的一颗心贴在德仁身上，其他的一切都抛之脑后，全然不顾了。
　　
　　看见大家都在专心地干着活儿，德仁偷偷地捅了捅鸳鸯，悄悄地把她叫到烤房外面，笑着说：“妹子，那个叫郭小泉的小伙子怎么样？我看你瞧得很仔细，你说老实话，满意不满意？”
　　
　　鸳鸯说：“哥哥，你把手伸过来，我给你说。”
　　
　　还不等德仁把手伸过去，鸳鸯在他的手上狠狠地拧了一把：哥哥，咱俩的缘分还没有尽！你别逼我，也别让秀兰姐逼我，逼出个啥事情来，大家都不好看！哥哥，我刚才把你的手拧疼了吧？我就是要给你一个警告，请你不要忽视了我的思想感情。
　　
　　德仁真的无话可说了。他看天色已晚，就让鸳鸯和小麻雀回家去了。这里，德仁先回去吃了饭，自强再领着郭小泉二人去家里吃饭。饭后，自强偷偷地问郭小泉对鸳鸯的印象。郭小泉是何等聪明的人，他同意家里给他提亲，也知道鸳鸯是个聪明漂亮的姑娘，可是却迟迟没有回音，他也就不抱任何希望了。今天在烤房里面，他第一次见到了鸳鸯，就被她的美貌惊呆了，他破灭了的希望之火又重新燃烧起来，他决心把这门亲事继续联络下去。现在，他对自强询问的回答只能是一个字，好！
　　
　　自强知道目前鸳鸯并不同意这门亲事，自然也不好再说什么。
　　
　　晚上，烤房里的工作，既是枯燥的，又是热闹的。四个男青年聚在一起，一开始还有点生疏，后来就无拘无束、无话不谈了。
　　
　　自强说：“今晚，咱们难得聚在一起，我提议每人讲一段新闻，或一段故事，要带色的。客人优先，郭小泉、郭金魁、我、德仁哥，就按这个次序来吧！”
　　
　　郭小泉先说：“咱们这儿娶媳妇兴闹洞房，但是耍得很白。小伙子们把新女婿赶出洞房，他们抱住新媳妇又是亲嘴，又是揣奶头，说是“新婚三天不分大小”。最近在北乡闹洞房，他们把新媳妇平放在炕上，一个小伙子爬到她的身上，另一个小伙子又爬到这个小伙子的身上，跟着，第三个、第四个、第五个、第六个、第七个小伙子，一个一个，叠罗汉似地压了上去......结果，一场悲剧发生了，漂漂亮亮的新媳妇停止了呼吸。县公安局介入处理，七个小伙子每人罚了几百元。”
　　
　　这是个真实的故事，大家听了，却一点也笑不起来。自强的眼前立即浮现出玉娥美丽的面庞，他不由得打了个寒颤。而德仁的心里已经在酝酿着一个新式婚礼的主题了。
　　
　　郭金魁接着讲：“一个女孩子去看大姐，姐姐特别喜欢这个小妹子，就留她住下来。谁知道，小妹子爱上了大姐夫，爱得死去活来。姐姐知道了，批评了她几句，小妹子就和大姐夫私奔了......”
　　
　　听了这个故事，德仁的心里翻江倒海，世界上的事情竟然这样惊人地相似，这就给他敲响了警钟，控制自己，指引鸳鸯，帮助她逐步地走出迷宫。
　　
　　自强接着说：“我念初中时，班上有一个女生，长得真漂亮，有闭花羞月之貌，沉鱼落雁之容，许多男生都喜欢她，她独独地爱上了班主任。班主任多才多艺，数学、物理都很精通；书法、绘画，表现不俗；篮球比赛，带球上篮，姿势优美，使她入迷。班主任比她大十几岁，她家长死活不同意，于是她哭哭啼啼，寻死觅活，绝食抗议......后来，斗争胜利了，她终于和班主任结成了美好的一对。”
　　
　　轮到德仁了，他想起了自己的往事：“有一对青年男女，青梅竹马，深深相爱，从小学一直相伴到大学，毕业以后，他们分配到两个单位工作，当男孩兴高采烈地筹办婚事的时候，他发现已经晚了，一个男人捷足先登，提前占有了女孩。”
　　
　　讲者唏嘘，听者叹息。
　　
　　这次辣椒烘烤由日夜操作、辛勤劳累开始，以顺利交售、皆大欢喜结束。
　　
　　今年，安平村三队十亩移栽辣椒，共产辣椒干5000余斤，收入5000余元，加上棉花的10000余元，使队上一个劳动日的分红达到1元5角的新水平，家家增加了收入，户户银行有存款，有的翻修了房屋，有的新建了住宅，许多男青年都订了好姻缘，安平村三队声名远扬，许多队盛传着“有女要嫁安平村”的口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