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偷听来的秘密

　　张淑雅买完彩票后，问方博：“你姑姑的事，你还打算调查吗？”
　　他对她转述了周思彤的话。
　　方博点头：“查。我过后一想，不会的。我姑姑不会做没道义、对不起良心的事。如果真的做了，她一生都会自责、为自己赎罪的。临终前，她一定会说出来，让表姐和我接替她赎罪的，姑姑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一声都在为别人着想，可能上辈子做了错事，下辈子来还吧，还完了也就走了。”
　　方博不免感慨。张淑雅听完后，发给他一段录音，两个女人的对话：
　　“你快说，怎么回事？”先是一个粗嗓音的女人，年纪应该很大了。她告诉他是曹仁燕，光华小学的“二当家”，外号“黑老曹”。
　　“三姐，话筒关了吗？”回答的是一个尖嗓子，叫白良燕，光华小学的图书管理员，“黑老曹”的亲信、闺蜜。
　　几声响动，像是拆话筒的。“没事了，你快说。”
　　“哦，她前些天打听十年前的事。”
　　“打听出什么来了？”
　　“不清楚。”
　　“都打听谁了？”
　　“只要是十年前的人都打听了。”
　　“打听出什么来吗？”“黑老曹”明显很紧张。
　　“没有，十年前的事，谁还记得。”
　　“这个小**。”“黑老曹”爆了粗口：“到底沉不住气，开始反击了。好啊，来呀，就凭你也配和我斗，搞不死你。”
　　“人都死了，还能搅起多大的浪。”
　　“死了？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听她说的，三个月前病死了。你和她又不熟，不知道也正常。”
　　“病死了、三个月前、我和她、不熟……”“黑老曹”意识到了不对劲，“你说的是谁啊？”
　　“方婉华，十年前来‘光华’调研的省城领导。”
　　“啊，你说的是她，我还以为……她打听她干什么？”
　　“谁知道，抽疯呗。”
　　“呀，你说会不会是姓方的暗中留下了什么？十年前的事，她可都知道。”
　　“不会吧，当年的事处理得很干净，她一个外来人就算是看出点什么，有必要追查到底吗，与她有什么好处？就算是要追查，和张淑雅也挨不上啊，十年前，她刚来学校，两个人没见过几次面，根本就是八竿子打不着。”
　　“那她打听姓方的干什么？”
　　“谁知道。”
　　“十年前你也在，你能想出点什么？”
　　“哎呀，你这么一说，我倒真想起来了，方婉华临走前的几天，找过邓碧红。”
　　“你确定？”
　　“确定。我当时去四楼送材料，看见她进了邓碧红的班级。送完后，我从六年二班经过，听到里面两个人在说话。”
　　“说了什么？”
　　“没注意，再说也忘了。不过我记得，两人在谈正事，说话挺严肃的。”
　　沉默须臾，“再去调查。不管怎么说，不能粗心大意。”
　　“嗯，对头。”
　　说完结束语后，“黑老曹”对白良燕说：“你出门时，轻点。”
　　“我知道。”
　　突然一声门响——
　　录音到此结束。
　　“你是怎么弄到的？”方博问张淑雅。
　　“赵老师录下来的，她给‘黑老曹’打扫办公室卫生——”
　　“赵老师给她打扫办公室卫生？”方博皱着眉头插话道：“她自己没手没脚吗？赵老师那么大岁数，让她使唤来使唤去的。”
　　“领导嘛，总得有点派头、摆点谱，自己动手有失身份。”
　　“就她也算领导？我姑姑的官比她大不大，还不是自己扫地擦桌子、打水端饭的，也没见失了身份、丢了身价啊？官不大，架子不小，幸亏只是一个政教主任，再大几级还不得捅破大天！”方博对这位“女中豪杰”、“巾帼英雄”的印象正应了一句广告语：低到不能再低了。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不招她待见，可能前世有深仇大恨吧。他处处针对、刁难我，找我的麻烦、给我小鞋穿。二楼的办公室卫生从来都是我一个人打扫，十年了，没换过人”张淑雅忍不住对他诉苦，“赵老师打扫办公室时，听到了她们提到了‘十年前’，让她出去，她也是灵光乍现，把自己的手机调到了录音状态，透着藏起来，没想到还真有收获。”
　　“代我谢谢赵老师，让她费心了，也谢谢你，因为我的事受了委屈，我欠你一份人情。”
　　张淑雅并不介意：“举手之劳，啥人情不人情的。”
　　“改天请你们吃饭。”
　　“这个我愿意。”
　　言归正传，“邓碧红是谁？”
　　“十年前六年二班的班主任，现在已经退休了，随儿女去了外地。”
　　“能联系上她吗？”
　　“能是能，但没用。”
　　“为什么？”
　　张淑雅对他说：“就像她们说的，你姑姑十年前找到她是因为一件正事，不是小事。你姑姑热心肠、有正义感，但毕竟是外人，有些事情不好参与、插手、她临死前都没说出来的事情，活着的人会说出来？邓老师已经全身而退了，有必要去趟浑水吗？就算她愿意说出来，那边先一步知道了、采取行动，我们这边，晚了。”
　　方博登时泄气了：“那怎么办，难道真的要石沉大海？”
　　张淑雅出主意：“‘老师’这条路走不通，换‘学生’这条路走走。”
　　方博摇头：“他们当年才十二、三岁，能知道‘老师’什么事？”
　　“死马当活马医吧。”张淑雅说着，手机响起了一条信息提示音，她点开，“不好了，要坏事情，下班了赶紧过来。”
　　马春莲发来的一条语音微信，口气又急又慌，张淑雅听到也变了脸色。
　　“借你的洗手间用一下。”她眼看着房间的尽头。
　　“你等一下，我去收拾收拾。”方博走进去出来后，她进去了。
　　大约十分钟后，张淑雅告辞离开。方博走近洗手间，从角落里摸出藏起来的手机。
　　刚刚学到的，现学现用。
　　回到座位，戴上耳机，录音的效果不错，张淑雅按了免提键。
　　“什么事啊，火急火燎的？”
　　“下班了吧？现在在哪儿？”
　　“彩票站，买彩票来了。”
　　“身边没人吧，姓方的呢？”
　　“我在卫生间，他离得远，听不见。”
　　“你还是换个地方吧。”
　　“放心，他玩游戏呢，声音大的很。你快说，什么事？”
　　“那个‘四平八稳’又来了。”
　　“我的天，挺痴情的吗，‘周公主’的魅力不小啊。”
　　“不是来求爱的，是来闹的，要么老周和他结婚，要么还他钱，不答应就天天来闹，弄得人尽皆知，到时候拔出萝卜带出泥，连带着你我一起遭殃。”
　　“当初就不该答应她。”张淑雅懊恼。
　　“现在说这些没用，赶紧想办法吧。结婚不可能，钱也不会退的，这烂摊子不知道该怎么收拾。”
　　“现在啥情况？”
　　“老周和他去B城谈判了，现在还没回来，不知道能不能‘拿下’他。”
　　“我早知道会出事。她也是太贪，坑了人家那么多钱，不怪人家不饶她。”
　　“这些过后再说，先想办法把这个赖皮缠送走吧。一旦让他闹大了、掀个底掉，她倒是无所谓，咱俩得受‘牵连’，‘共犯’是肯定的了，弄不好、吃牢饭也有可能。”
　　张淑雅不说话了，只有喘息声。
　　“实在不行，还他钱好了。”她出下策。
　　“老周肯定不会往出吐的，咱俩处，你认可？”
　　“那怎么办啊？”张淑雅也已经抓狂了。
　　“先别急了，等老周回来问问情况再说吧。”马春莲平静下来：“她也不想事情翻出来，传到‘黑钢’耳朵里，对她没好处。她也在想办法安抚‘四平八稳’，等消息吧。”
　　只能这样了。
　　“这个瘟神、灾星，谁沾上她谁倒霉。”张淑雅也骂起人来了。
　　“别说人家了，你不也得了好处、分到钱了吗，别过河拆桥。”
　　“贪小便宜吃大亏呀——你做饭了吗？”
　　“哪有心情吃饭啊，叫外卖吧。”
　　“别浪费钱了，有什么吃什么吧。”
　　“还有点剩饭、面条，我先煮了，你过来吃吧。”
　　“好。”
　　一声门响，录音结束。
　　方博听完，心里已经明白八九分，之前的一些小疑团也都解开了。如果事情真的闹大了、翻过来，张淑雅和马春莲的担心不无道理，方博对法律略知一二。
　　她们遇到麻烦了，还很棘手。自己理应出手相助，但他爱莫能助。
　　抬起眼睛，门外停了一辆人力车，那人不是张义吗？他又来了。
　　方博将烟盒摆上来。
　　“真不巧，你的小学同学刚走。”
　　张义扭头望向玻璃门外，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与失落。
　　方博为他打好彩票，他坐下来抽烟。
　　“她天天来买彩票，还有机会遇见的。”
　　“我送人到这边，碰巧路过。”张义掩饰说。
　　“接触时间长了，我觉得她比姓周的漂亮，姓周的不耐看。”方博找话题和他搭话。
　　“这话别让周思彤听见，会不高兴的。”张义果然是话匣子，上钩了。
　　见方博不以为然，张义补充说：“她不高兴，后果很严重。从小学到初中，连着九年霸着‘校花’的名头。只要听说有人比她美，她就不高兴，明里暗里找人家的麻烦。初二时，听说新来的一个女生长得漂亮，她的校花地位不保，她和人约架，脸都挠破了。什么‘校花’，就和现在的一些明星一样，都是吹出来、硬捧上去的。她这人太霸道，见不得别人比她好，你说张淑雅比她好看，还不恨死她。”
　　“看不出周小姐这么厉害，表面上好朋友、好姐妹，原来都是假的。”方博还真没想到。
　　“其实都是张淑雅和马春莲始终忍着、让着她。她没啥朋友，同学聚会从来不去，也就她们两个好朋友、好姐妹。”
　　“她这么作，她们两个为啥总是忍着、让着？”
　　难道有什么把柄落在她手里？方博心想。
　　“人好呗，张淑雅和马春莲可都是大好人。”
　　“人再好，容忍度也是有限的。听你一说，姓周的做事挺过分的。”方博接着套话，倒也是实话。
　　“谁说不是呢，那件事可属实太过分了，张淑雅怎么还能容忍她？”
　　终于“套”出重点来了。
　　“什么事啊？”方博装出一副八卦的样子。
　　张义点燃一根烟：“初三的一次考试，张淑雅作弊被抓了。”
　　“哦。”方博这回被惊到了：“她、不可能吧！”
　　“当然不是她，是周思彤干的。没证据，但肯定是她栽赃陷害，张淑雅是绝对不会作弊的——从她书桌里搜出几页复习资料。”
　　“她们在一个考场吗？”方博问。
　　张义摇头：“没在一个考场，可她不会买通人做手脚吗？第一科考完有十分钟的休息时间，趁着没人注意，偷偷塞进去完全有可能。”
　　“即便张淑雅是清白的，也不能认为是周思彤做的呀？”方博反驳他，毫无说服力。
　　“如果张淑雅是清白的，那只能是周思彤干的。张淑雅性格好，从来不得罪人。就算是有人要害她，怎么可能弄到她的复习资料呢？资料是她整理出来的，一般人谁知道？只有周思彤，她们俩是好朋友，关系好，只有她有机会拿到。”
　　一番话说得方博哑然。
　　谁说张义脑子笨、是差生，张义脑子灵着呢，不是差生。
　　不过下一秒，方博板正脸孔：“这些，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也是、听说的。”张义吸完最后一口烟，起身走了。
　　满室的烟雾缭绕，一地的烟蒂狼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