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文生带着未婚妻柳萍到家之后，爸妈还都在厂里，上班没回来，唯独奶奶一人在家。程雅芝见孙子领着孙媳妇回来，高兴的一下喜不胜收，连忙张罗着要给两人做饭。文生笑着说：“奶奶，你做的那些家常便饭我已经吃了二十一年，早吃腻了，你还是让我带柳萍到外面吃吧！”话一说完，拽起柳萍的胳膊就走。
　　两人并步前行，穿过三条巷子，来到了东湖路市场。说起东湖路，完全是因路右边的名胜古迹东湖而得名，这东湖修建于北宋仁宗年间，是由著名文学家苏轼在凤溪做判官时所修建，湖边亭台楼阁，松柏翠柳遍布其周围，与杭州西湖遥相对应。解放后，凤溪县政府在东湖旧址上修建了东湖公园，对东湖进行了清淤、修葺、和扩建。如今的东湖公园，湖水荡漾，碧波潋滟，已是当地居民休闲、娱乐的最佳去处。东湖路市场位于东湖公园的正对面，这里汇聚了服装鞋帽、餐饮百货、风味小吃，等众多摊点。文生给两人要了两碗擀面皮，两碗鸡蛋醪糟汤，两个腊汁肉夹馍。吃过饭后，文生打着饱嗝说：“这下咱们去哪里？”
　　柳萍说：“走你家了，客随主便，你说去哪里咱就去哪里。”
　　“看电影，咋样？”
　　“好呀，就看电影。”
　　凤溪县城总共有两座电影院，一座名叫人民电影院，建院较早，设施相对陈旧，另一座名叫光明电影院，是这几年才新修建成的，装饰豪华，票价相对也比人民电影院稍贵一些。文生又问柳萍去“人民”还是去“光明”，柳萍说你领着女朋友看电影，这事你做主。文生说那就去“光明”吧！柳萍没有吱声。
　　两人一起又向光明电影院走去，在过马路时，一个少年骑着一辆自行车，飞速向文生和柳萍驶来。少年大概十五六岁，大概刚学会骑自行车，车技也不怎么好，面对横穿马路的行人，一下惊慌失措，忘记了刹闸。眼看车子横冲直闯，就要碰上正在过马路的柳萍，文生见状，一个箭步冲了上去，一把将柳萍拦腰抱住往后一拉，自行车擦着柳萍的身子飞驰而过。少年见险些闯了祸，脚踏板蹬得飞快，头也没回，一溜烟消失得无影无踪。
　　柳萍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被一个陌生男子抱住，脸色一下变得通红，好在文生又及时将手松开，柳萍才不觉得难为情。
　　“不碍事吧？”
　　“不碍事。”
　　柳萍低下了头，不由自主地拨弄着自己衣角，脸颊由通红变成了两朵美丽的红晕，显得美丽、妩媚极了。文生心里不由一阵砰砰狂跳，伸出左手一下紧攥住柳萍的右手。柳萍没有反抗，两人手牵着手一起向马路对面走去。来到电影院，在售票窗口，售票员问文生要情侣座还是要普通座。文生问啥是情侣座，啥是普通座。售票员说所谓的情侣座就是指座位号数相连，位置又都在中间，属一等票。普通票是指位置偏，座位都在四周的二等票，也不一定连号。像你们二位嘛，最好还是买两张情侣座，别为一张票省五毛钱而忽略了看电影的效果。售票员看了看柳萍，朝文生使了个眼色，诡秘地一笑。文生说那好吧，听你的，就买两张情侣座。
　　两人拿着票，在检票处检了票，来到水磨石地面的放映大厅，通过票上的号数找到座位。柳萍长这么大只有三次进电影院的历史，这三次也还都是上高中期间在学校所看的包场电影，地点都在人民电影院，至于光明电影院她却是第一次进来。面对这里考究的装潢、设施，柳萍看的是目不暇接。电影开演了，放映的是一部香港宽银幕武打功夫片，打斗激烈，血腥味十足，在场的观众连连叫好，柳萍也逐渐被电影中打斗的场景和动人的情节所吸引。就在柳萍渐入佳境，聚精会神看电影之际，她感觉一双毛茸茸的大手不知何时正搭在自己肩上，沿着她的脖颈在她脸颊、胸前摩挲着。柳萍心里一惊，脑海里第一感觉是自己遇上了流氓。放映大厅黑咕隆咚，伸手不见五指，这会是谁的手呢？柳萍心里生疑，怒火冲天，头一偏，抓起那只手，狠狠地咬了一口。“哎呦！”只听文生一声尖叫，同时也惊动了前后左右的观众，大家不知道放生了什么事。
　　“柳萍，你属狼的吗，咬我干吗？”
　　“谁让你不守规矩，在我身上乱摸。”
　　“你是我女朋友，咱俩在谈恋爱，摸一下犯法吗？”
　　“就犯法，就不行。”
　　邻座观众当中有人窃窃私语，笑出声来，大家这才明白在这对小情侣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文生不再言语，他再一次领会了柳萍身上这股桀骜不驯的刚烈脾性。周围的秩序也再一次恢复了正常。片刻之后，文生用胳膊肘轻轻碰了一下柳萍说：“你看！”柳萍这才缓过神来，环顾了一下的四周，发现情侣座上的观众全都忘情地拥抱在一起接吻、抚摸。柳萍感到脸上火辣辣的一阵滚烫，同时心怦怦狂跳个不止，回想起刚才自己咬文生一口的情景，此时感到有些后悔，也许文生没有错，是自己错了。想到这里，柳萍不觉低下了头。这时，文生的右手再一次伸了过来，他试探性的把手放在柳萍的大腿上，颤颤巍巍，不敢轻举妄动。柳萍双手攥住文生的右手轻声说：“就这样握着，别动！”文生感激地点了点头，又伸过了左手。两双手紧紧地握在一起，直到电影剧终。
　　电影散场了，走出电影院，已是夜幕降临的时分。大街上，行道树后面，不乏有相依相偎，亲密拥抱、接吻的情侣。两人从这些情侣旁经过时，柳萍不觉低下了头，装作没看见，文生却不这样，他望着这些情侣，两只眼睛瞪得贼大，简直就要把眼眶瞪裂，眼珠子瞪出来，从人家身旁走过去好远，还要回过头来再望几眼。
　　回到家之后，文生的父母都已下班回家。张志奎和金玉婷对柳萍的到来都显得格外热情，嘘寒问暖，问柳萍家里农活忙吗？要不就来厂里上班，岗位已经确定，就在财务科当出纳。柳萍脸颊微微一红，说：“可是我没干过呀，害怕干不好！”
　　张志奎哈哈一下说：“没干过，可以学嘛！谁也不是天生下来就会干出纳的。我让以前的出纳小刘带你一个月，另外，会计老张也可以给你帮忙。后半年你先干着，等明年春节一过我就送你去市财经学校进修，进修完毕，到时候一拿上会计证，一切就都好办了，你工作起来定会游刃有余，也定能够单独拿下出纳工作了。”
　　柳萍默默地点了点头。这时金玉婷拍了拍儿子文生的肩膀高兴地说：“文生，你知道吗？今天咱家可是双喜临门呀！一是你订婚三年的未婚妻终于脑子转过了弯，首次登门咱家，二是你外爷调任县工业局出任副局长，你爸借此扶正，成为凤溪酒厂的正厂长、一把手。你说这两件事加起来难道不是双喜临门吗？”
　　“是双喜临门，不但是双喜而且是天大的喜事，当年我爷爷创建的酒厂终于又掌控到我们自家人手里了，要是爷爷在天有灵知道这件事，那该多高兴呀！”文生手舞足蹈高兴地说道。
　　“文生，用词要恰当，怎么是你爷爷创建的酒厂，他创建的是万祥酒坊，国营凤溪酒厂是解放后，在县政府的领导和支持下，由你外爷和你爷爷在原万祥酒坊的基础上，带领工人创建的。你没看厂门前所挂的牌子上写着‘国营凤溪酒厂’嘛，所以不论何时何地在任何人面前，你都要说凤溪酒厂是国家的酒厂，是凤溪县的酒厂，你爸我充其量只是酒厂的一个法人罢了。”张志奎脸色一变，低沉的说道。
　　这时程雅芝端着一盘馒头和一碟炒土豆丝从厨房出来了，她笑呵呵地说：“你们父子两个就别争论那个国营和私营了，总之只要咱老张家人当厂长，掌权，这酒厂就和是咱家的没什么两样。来，开饭！谁要喝粥自己到锅里盛。”
　　“对，开饭，开饭！”金玉婷紧接着说道。
　　这一顿饭，柳萍只喝了一碗粥，因为她感觉肚子饱饱的，多余一点饭也吃不下去。饭后，柳萍被程雅芝领到了她的房子，洗嗽完毕之后，祖孙二人和躺在一张大床上，程雅芝爱怜的望着柳萍说：“萍儿呀，有一件事我始终想不明白，以我张家这么好的条件，要说给我文生说媳妇，那凤溪县城不知有多少好姑娘排着队想往我家嫁呢，而你为什么会不稀罕呢？”
　　“奶奶，不是我不稀罕，而是我当初就没有谈婚论嫁的心意，我稀罕的是上大学，将来做像秦老师一样的人民教师。”柳萍话一说完，便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晚上，柳萍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考上了省城的师范大学，同时收到了大红的录取通知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