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香瓜脆又甜

　　队里为了增加收入，提高分红金额，聘请山东瓜客老苏，种了五亩西瓜，五亩香瓜。七月流火，香瓜成熟，但是单靠瓜地销售，效果极差。瓜客老苏焦躁不安，朝队长大发脾气，张洪亮便给男社员分配任务：强劳力轮流上阵，两人一辆架子车，一斤五毛，销售香瓜100斤，一人记一个工日；多售可以多记工分，以资奖励。
　　
　　这天，德仁和自强早早地吃了饭，在瓜地里装了100斤香瓜，就向县城出发了。车子出了村子，德仁听见后边有人急急地喊着“德仁哥，停一停”，他止住脚步，回头一看，不是鸳鸯还是谁呀？自强一看鸳鸯来了，就唰地一声，溜进路边高高的青纱帐里去了。
　　
　　鸳鸯跑得气喘吁吁，热汗淋淋，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德仁哥，你们走得好快啊，我使劲追也追不上！使劲喊你也装着听不见，好像故意和我打别扭似的，真能把人急死，真能把人气死！”
　　
　　鸳鸯说着，委屈得眼泪都要涌出来了。德仁连忙安慰她：“好妹妹，不敢发脾气，不敢流眼泪，自强在这儿，人家看见了，影响不好。”
　　
　　鸳鸯破涕为笑：“德仁哥，谁发脾气了？谁流眼泪了？”
　　
　　鸳鸯边说边掏出手帕擦了擦流到脸颊的泪水。德仁悄悄地问道：“好妹妹，有啥事情啊？”
　　
　　鸳鸯笑道：“事情，事情，你光知道做事情！没事情就不敢叫叫你，没事情就不敢看看你？”
　　
　　“哎呀，我们今天忙的很，100斤香瓜卖不完可咋办呀？”
　　
　　“哥哥，你就知道卖钱！妹妹来了，你也不知道送我几个香瓜尝一尝。”
　　
　　“这个我不敢，香瓜可是队里的！”
　　
　　“德仁哥，看把你啬皮的！我吃瓜，你出钱，有啥不敢的？”
　　
　　“行行行，你拿吧！我出钱！”
　　
　　德仁说着，就动手给鸳鸯挑香瓜。鸳鸯顺手从身上取出一个布袋子，掏出一张五元钱：“看把我哥哥吓的，脸上颜色都变了。我是来支持你生意的，我是你的第一个大买主。哥哥，快，给我称十斤香瓜！”
　　
　　“鸳鸯，你称这么多的香瓜做什么呀？”
　　
　　“吃呗！我家五斤，你家五斤。今天，我看看秀兰姐，看看红梅，我要吃秀兰姐做的汤面条呢！”
　　
　　“妹子，我先谢谢你啦！”
　　
　　德仁给鸳鸯称了十斤香瓜，装在两个袋子里。鸳鸯给他递钱的时候，他硬是推着不要，鸳鸯便紧紧地握住他的手硬是不放......就这样坚持了20秒钟，德仁终于让步了：“好妹妹，你松开手吧，钱我收下还不行吗？”
　　
　　鸳鸯慢慢地松开了手，却趁机在他的手上轻轻地拧了一把，格格地笑了：“哥哥，看谁犟过谁？”
　　
　　德仁痴痴地望着手心的五块钱、抚摸着被鸳鸯拧得痒痒的手背时，鸳鸯已经转身跑远了。
　　
　　自强一直在青纱帐里窥视着，早就憋不住了，跑了出来：德仁哥，我看鸳鸯怪怪的，在你面前，她像个小孩子似地撒娇耍贱，你也对她亲亲热热的。
　　
　　德仁责备道：“自强，不许乱说，鸳鸯是我干妹子，和我亲妹妹一样，比我年龄小得多，在我跟前撒撒娇也是正常现象，你别大惊小怪的好不好？让别人听见了，反而不好。”
　　
　　自强吐吐舌头：“德仁哥，我知道了，我心里清楚了。”
　　
　　德仁伸手在自强的鼻子上刮了一下：“精灵鬼！”
　　
　　德仁把五块钱交到自强手里说：“这是鸳鸯买瓜的钱，今天你管账。把你私人的钱和卖瓜的钱分开放，别弄混了！”
　　
　　“遵命！”
　　
　　车子走到郭家村旁边，自强称了五斤香瓜，飞也似地送到玉娥家里，递到玉娥手里，又和玉娥娘打了招呼，对玉娥说了声“我和德仁哥去县上卖香瓜，忙的很，我走了”，转身就走，玉娥追过去，两人在照壁背后搂在一起，急急忙忙地亲吻，急急忙忙地分手，等到玉娥追出村子时，自强和德仁已经拉着车子走远了。
　　
　　玉娥回到家里，给娘说了声，急急地梳妆打扮一番也去了县城。
　　
　　德仁和自强走得飞快，车子到达东关时，新开通的县上去西安的班车还没出来，旅客正在汽车站门口等车。德仁一看机会来了，马上用小刀切开一个香瓜，让旅客品尝，并反复强调：油渣上的，又脆又甜，一斤只卖七毛钱。去西安的旅客经济较为宽裕，带上香瓜路上可以解渴，到了西安也各有用场，何况品尝的结果确实是又脆又甜，即使在西安也未必能找到这么好这么便宜的香瓜，所以大家便围拢起来，你五斤，我十斤，踊跃购买。德仁称称十分麻利，算账也很清楚，自强几乎收不及钱了，德仁代为收了几笔钱。正在这时，班车开出来了，旅客们纷纷赶去上车，有几个没买上的还有点惋惜。汽车关上车门，嘀嘀两声鸣叫，屁股冒起一股黑烟开走了。
　　
　　德仁和自强掏出钱来正在清点，玉娥赶到县城来了：“哎呀，卖了这么多的钱啊！”
　　
　　自强笑得合不拢嘴：“上西安的旅客就是有钱，七毛钱一斤还抢着买呢！德仁哥真会做生意。”
　　
　　清点结果，一共卖了60斤香瓜，卖了42元，分文不差。加上鸳鸯的5元，自强的2元5角，一共收入49元5角，卖出香瓜75斤。
　　
　　自强高兴得跳起来：“咱们已经完成任务啦！剩下这香瓜都是净赚的了。其实，香瓜并不好卖，咱们今天碰上好运气了。前两天，有的人跑了一天没卖完，剩下的瓜又拉回去，老苏好生气哇！有的人100斤香瓜卖完了，只卖了40元，老苏也没法子。队里和老苏签订的是提成的合同，卖得多了多分，卖得少了少分。唉，出门务瓜，辛辛苦苦的，也真不容易啊！”
　　
　　德仁听了听，想了想，也真难办。他让自强拿几个香瓜，到汽车站的水龙头上去洗一洗，大家先吃饱肚子再说。自强去洗香瓜，玉娥也跟了进去。
　　
　　德仁冷静地想着：队里只是规定了任务，规定了价钱，但是社员们辛辛苦苦地跑上一天，总要吃碗饭吧，也就自然而然地把饭钱从瓜钱里扣除了，细想起来这也是合情合理的。何况有时候一斤香瓜也卖不到五毛钱，那又该怎么办呢？
　　
　　汽车站里面，班车开走了，院子里冷冷清清的，没有人了。自强和玉娥洗了香瓜，放在水池的台子上，两个人在水池里互相洗手玩耍。自强捉住玉娥嫩白的小手爱不释手，又是抚摸，又是揉搓，又是抠手心，又是看指纹，左手是一个簸箕四个斗，右手是四个斗一个簸箕。自强说：妹妹好福气，八个金斗，过了门也是个会过日子的好媳妇。
　　
　　玉娥嗤嗤地笑着，捉住自强的手看指纹，右手是一个斗四个簸箕，左手是四个簸箕一个斗，玉娥说：“我可不敢要你啦，我不管攒多少金银财宝，让你这八个簸箕都能簸光了！”
　　
　　自强一看院子里没有一个人影，捧着玉娥的脸庞就急急地热吻着，竟然没完没了，后来还是玉娥使劲地挣脱出来：“自强，你猴急了，这是公共场所，不是你们家里，你爱咋样就咋样。明天我妈走亲戚去，你到我家里来，我让你亲个够。”
　　
　　“真的！”
　　
　　“真的！”
　　
　　“一言为定！”
　　
　　“自强、玉娥终于笑嘻嘻地捧着香瓜出来了。”
　　
　　德仁笑着说：“你们跑到哪儿买香瓜去了？我的香瓜都快卖完了！”
　　
　　自强、玉娥朝车子里一看，可不，香瓜剩下不多了。数一数，不多不少，刚好十个。
　　
　　德仁说：“有卖六毛的，有卖五毛的，一共卖了7块钱。我看这样吧：自强交的2元5角钱，退给你，你今天一路上拉车子很辛苦。这七块钱，我们到服务楼去吃一顿。剩下的这些香瓜送给郭叔，让他分给服务楼的职工吃，落个人情。咱给队上交47元，也算是交得最多的了。就这有的人可能还嫌我们交得太多，把他们晾起来了。自强，你看怎么样？”
　　
　　自强高兴地说：“我举双手赞成。”
　　
　　玉娥说：“给我爹那么多香瓜，怪不好意思的。”
　　
　　自强说：“走吧走吧，我肚子都饿了！”
　　
　　服务楼这顿饭吃得可谓皆大欢喜，人人满意。自强说：“德仁哥，我想和你商量一件事情，不知道你同意不同意？你同意我就说，你不同意我就不说了。”
　　
　　德仁笑了：“看看看，好你个自强，你这不是逼着我同意吗？”
　　
　　自强说：“好好好，德仁哥，你同意了，我就说啦！我看今天时间还早，我们还能再卖一车香瓜，每人再挣十分工，明天可以休息一天嘛！”
　　
　　“难道明天你还有啥事情？”
　　
　　“明天玉娥妈走亲戚，我想到玉娥家去玩一玩。”
　　
　　玉娥用眼睛瞪着自强不让说，可是来不及了，自强已经说出口了。
　　
　　德仁盯着自强说：“人家家里没人了，你才去玩，你安的什么心？自强，我可得提醒你，一定要规规矩矩的，千万别玩得出格了！”
　　
　　自强连声答应：“一定一定！”
　　。
　　玉娥的脸早就羞成了桃花：“看德仁哥说的。”
　　
　　当时决定，自强身强力壮，他一个人回去，再拉一车香瓜。拉100斤香瓜对他来说，就和玩耍一样。德仁和玉娥留在县城休息，在文化馆看报纸、杂志，等着他来。
　　
　　德仁好久没看报纸了，一钻进报纸堆里，就迷了进去。玉娥则津津有味地翻看着画报。
　　
　　自强拉着一车香瓜来了，他跑得满脸通红，热汗淋淋。玉娥心疼得掏出手绢，给他擦着脸上的汗水。
　　
　　下午，赶集的人都回去了，街上的人稀稀拉拉的，香瓜不好卖了，别说一斤卖六毛钱，就是五毛也没人要呀！自强泄气了，拉着车子咳声叹气。玉娥就抠着脸蛋羞他。
　　
　　德仁说：“别着急，咱们往西街去看看。”
　　
　　到了西街，放下车子，几个干部出来乘凉，围了上来。德仁喊道：“油渣上的香瓜，保甜保脆，不甜不脆不要钱！”
　　
　　一个老人劝他说：“年轻人，你不敢这样说，甜和脆没有啥标准，你说甜，你说脆，他吃了说不甜，说不脆，他不出钱，还不得闹矛盾？”
　　
　　德仁固执地说：“我们队里的香瓜就是甜，就是脆，实事求是嘛！谁还能吃了不出钱？”
　　
　　德仁随即切开一个香瓜，一人一块，让大家品尝。果然这个法子很灵，又甜又脆的香瓜吸引了众多的顾客，六毛一斤，一会儿就卖了半车子。三个人一齐上阵，流水作业，有条不紊，生意做得很顺当。
　　
　　这一批顾客卖完了，没人了，那位老人对德仁说：“年轻人，你很诚实，也有魄力，往南走，是个大工厂的家属区，你们可以拉过去看看。”
　　
　　谢过老人，他们来到工厂的家属区，果然这里的情况更好，不大工夫，车子里的香瓜就卖了个光光净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