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离离辣椒苗

　　开了春，辣椒育苗移栽的任务立即提到议事日程上来了。从上到下，层层开会，层层宣传，说是秦椒出口斯里兰卡的任务十分紧迫，说是那里的人民特别需要辣椒，说是连那里的小孩子都喜欢吃辣椒，“给个洋糖他不要，给个辣椒他哈哈笑”。于是，技术员德仁到公社去学习辣椒育苗移栽和辣椒烘烤技术，安平村三队落实了辣椒育苗移栽任务十亩，队里提前建成了辣椒烘烤房。
　　德仁、自强和植棉组的姑娘承担了辣椒育苗任务。他们在村口向阳的地方修建了十个育苗苗床，里面铺上厚厚的优质有机肥料，从大队机井引水灌溉，以备下种。德仁和鸳鸯去处理辣椒种子，自强和其他姑娘给红薯育苗拉粪备料，今年红薯育苗和辣椒育苗同时进行。
　　
　　德仁到窑里去处理辣椒种子，鸳鸯便跟着他去，德仁也没有阻拦她。一来，鸳鸯是植棉组长，也应该多学习一些技术；二来，自强领着姑娘们干活，他也放心；再者，和鸳鸯界限划得太清，反而显得生分，显得不自然了。
　　
　　德仁和鸳鸯来到养猪员的专用窑洞，这里留下了他三个多月养猪生涯的种种印痕。自从八头肥猪宰杀以后，队里重新安排了养猪员。而且据说有一户社员用盐水发酵饲料喂猪，喂死了一头母猪，喂死了一头大克郎猪，因之现任养猪员放弃了盐水发酵饲料，依然用老法喂猪。说起这件事，德仁感叹不已。
　　
　　鸳鸯发言了：“德仁哥，我知道这件事，哪里是什么盐水发酵饲料啊！我家隔壁的马大爷，腌的萝卜吃完了，他嫌盐水倒掉可惜，听说你用盐水发酵饲料喂猪，猪肥得流油，就把腌了萝卜的盐水倒在猪食槽里喂猪，结果死了一头快要肥了的克郎猪，死了一头怀了猪娃的大母猪，把人气得躲在家里哭了好几天。”
　　
　　德仁唉声叹气道：“咳咳，还有这样的事情！食盐中毒！不懂科学嘛！我搞盐水发酵饲料，只用了一点点食盐。他用腌了萝卜的盐水喂猪，里面含有好几斤食盐哩！鸳鸯，这该不是你编的故事逗我玩吧？”
　　
　　鸳鸯急了：“哎呀，德仁哥，你冤枉妹妹了！有名有姓的，我敢胡编乱造？”
　　
　　德仁说：“我还以为.......”
　　
　　“以为啥呀？说话吞吞吐吐的！”
　　
　　我还以为和前几天你对你秀兰姐说话那样，你把人家没说的话、没做的事硬说成是人家说的话、人家做的事了。
　　
　　鸳鸯格格地笑了：“哥哥在说绕口令吗？那也是我急中生智，实在没办法时才想出来的办法呀！还不是为了掩护你平安过关没办法时才想出来的办法吗？”
　　
　　“哎呀呀，你这句话才是绕口令呢！算啦算啦，并蒂莲事件总算过去了，我还得感谢你哪！”
　　
　　“哥哥不用感谢我。这件事由我引起，由我了结，只要哥哥理解我的一片良苦用心就行了。”
　　
　　鸳鸯说着眼圈又湿润了，德仁后悔自己不该把话题引到并蒂莲上来。他连忙取出辣椒种子，倒在脸盆里，在门口的大锅里烧了一些开水，这才对鸳鸯说：“你看看，这才是一场真正的惊险表演！先舀一马勺开水，倒在脸盆里。”
　　
　　德仁一边说着，一边把一马勺开水倒进脸盆。鸳鸯喊道：“哎呀，那不把辣椒种子烫死了吗？”
　　
　　德仁没有吭气，拿木棍把辣椒种子迅速地搅拌了一下，又迅速地舀了一马勺冷水倒进脸盆，再伸手进去摸时，水已经变成温的。鸳鸯也把手伸进脸盆，辣椒种子抚摸着她的小手怪痒痒的。鸳鸯的手在脸盆里游动着，碰到了德仁的手，她的小手就紧紧地抓住了他的大手，再也分不开了......
　　
　　德仁说：“这叫“打死救活”。辣椒种子外面裹着一层油质硬皮，经开水一烫，去油变软，有利于种子发芽。马上就倒进冷水，降低温度，也不至于把种子烫死呀！”
　　
　　鸳鸯抿嘴笑了：“哥哥坏，哥哥残忍。妹妹就像这辣椒种子，被你用开水烫死，再用冷水激活，可她的一颗心呢？却永远地动荡不安了。”
　　
　　德仁笑着说：“辣椒种子就是辣椒种子，你再不要胡乱联想啦！”
　　
　　鸳鸯撒娇道：“我就是要联想，我就是要联想！哥哥你是“打死救活”，妹妹我是“死里逃生”，任你用开水烫，冷水激，我还是一颗永不动摇的心！”
　　
　　德仁看鸳鸯还是这样痴情不改，也只好由她去了。于是，他把脸盆的水往出滗了些，留下一点，然后用毛巾苫了，把脸盆推到热炕的里边，那里的温度不高不低，正好适合辣椒种子生芽。
　　
　　第二天，辣椒种子已经露白。德仁用温水把种子轻轻地漂一漂，再滗去水，仍然放在炕里面。鸳鸯嗤嗤地笑着：“看样子，我的心，你是烫不死的！”
　　
　　第三天，辣椒种子白嫩嫩的芽子又长长了不少。德仁说：“今天可以下种了。”
　　
　　鸳鸯说：“把我的心种在地里吧，总会有收获的。”
　　
　　当太阳高高升起的时候，德仁请王大宝来把辣椒种子均匀地撒在苗床里，他觉得王大宝的撒种技术还是很高超的，他要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人，甚至于团结那些曾经反对过自己的人。
　　
　　自强和姑娘们把粪土打碎过筛，装在笼子里。德仁和鸳鸯提着笼子，把粪土一把一把均匀地撒在苗床里，把辣椒种子薄薄地苫起来。自强走过来，夺过鸳鸯的笼子说：“又脏又累，姑娘咋能干这活儿？你看我的！”
　　
　　果然，自强劲儿大，手儿巧，撒起粪土又快又均匀。一会儿，十个苗床全部撒了粪土。
　　
　　接着，大家一齐动手，把细竹子弯成弓形，插在苗床两边，蒙上塑料薄膜，周围用土压实，既防风防雨，又防冷冻。
　　
　　红薯育苗同时进行着，2000斤红薯种子和去年一样，稳妥地下在苗床里。
　　
　　第二天，太阳晒了半天，塑料棚内已是热气蒸腾，水雾弥漫。鸳鸯趴在棚子外面一看，便大喊大叫起来：德仁哥，你来看，温度好像已经超过45度，小心把种子烧死了，小心把我的心......
　　
　　德仁走过来，摆摆手说：“鸳鸯，别大呼小叫的，叫别人听见了，还不知道发生了啥事情。”
　　
　　鸳鸯说：“哥哥，看把你吓的。这里哪儿有一个人影？青天白日的，会发生啥事情？你敢把我怎么样？我就是叫你把我怎么样，你也不愿意怎么样；何况我没叫你怎么样，你哪里会怎么样呢？”
　　
　　德仁听得笑了：“鸳鸯，你变了，你变得伶牙俐齿，油腔滑调，不像原来那个朴实腼腆的鸳鸯了。”
　　
　　鸳鸯格格地笑个不停：“哥哥你说对了，正是你把我惯坏了，在你面前，我变得这么随意，这么任性，这么乐观，这么信口开河，而又这么文思敏捷。哥哥啊，你说你该把我怎么办呀？”
　　
　　德仁无可奈何地摆摆手：“好了，咱不说这些了，咱还是说说辣椒种子吧。你刚才看到的摄氏45度，那是塑料棚里的气温，在辣椒芽子没有出土的时候，气温再高也不怕。你把地温计插进地里，量一量地温，不用插得很深，主要量地表温度。”
　　
　　过了一会儿，鸳鸯喊道：“德仁哥，地表温度出来了，摄氏17度。”
　　
　　德仁说：“好啊，这样的温度正适合辣椒种子出芽嘛。”
　　过了两天，辣椒生芽；再过两天，辣椒小苗绿意盎然。过了十几天，辣椒苗子长了七八寸高，迎风摇曳，昂首高歌，这又引来了植棉组的“诗人”们，现场作诗，尽情讴歌了。
　　
　　鸳鸯若有所思地朗诵道：
　　
　　离离辣椒苗，
　　
　　一寸一步摇，
　　
　　长成摇钱树，
　　
　　能把元宝摇。
　　
　　德仁、自强和姑娘们都拍起手来。
　　
　　小麻雀洋洋自得地朗诵道：
　　
　　离离辣椒苗，
　　
　　身穿翠绿袍，
　　
　　社员夸不尽，
　　
　　人人都说嫽。
　　
　　大家一齐拍手说：嫽，嫽！
　　
　　小麻雀、鸳鸯等人连声喊着：技术员，来一个！来一个！
　　
　　德仁抓耳挠腮，无诗可作，连连求饶：“哎呀，诗歌都让女秀才作完了，我真的作不出来了！”
　　
　　大家一齐喊道：“不行，不行！”
　　
　　德仁说道：“鸳鸯和小麻雀的诗各有所长，真的不错。我现在只好滥竽充数，信口胡诌啦。”
　　
　　离离辣椒苗，
　　
　　上呀上高桥，
　　
　　高桥上不尽，
　　
　　致富路一条。
　　
　　大家的掌声更热烈了......
　　
　　辣椒苗移栽这天，全体妇女一齐出动，挤挤攘攘，喊喊叫叫的，像赶会一样热闹。
　　
　　土地是施了底肥、撒了肥料、犁松耱平的。先找有经验的社员扶着大犁，前边派人牵着牲口，按照事先打好的灰线翻出土梁。然后安排两名妇女栽一个土梁，一左一右，错开栽种辣椒苗，一窝三株，间距七寸。德仁和鸳鸯巡回检查，严格要求，保质保量。一般妇女也都能按要求去做，辣椒苗栽种十分顺利。
　　
　　自强和姑娘们拔苗、运苗，忙得不亦乐乎。
　　秀兰也来干活，她看德仁的辣椒苗育得很好，管理妇女尽职尽责，心里非常高兴。她干活自觉，辣椒苗栽得又快又好，鸳鸯也时时帮她栽上几窝。她俩见面时总是笑嘻嘻的，和和气气的。
　　
　　早晨栽了五亩，中午灌完；中午栽了五亩，下午全部灌完。第二天，浇灌了的土地绿葱葱的一片，移栽的辣椒苗全部成活。育苗移栽的辣椒比直播的辣椒大约能提前15天，而且能保证全苗和密植，这就给辣椒的早熟和高产创造了极为有利的条件。
　　
　　辣椒苗移栽完毕，还余四床苗子。今年全县狠抓辣椒移栽任务，辣椒苗十分抢手。自强连夜给玉娥爹通风报信，而郭家村也正好急需大量的辣椒苗，第二天一大早玉娥就领着村上的社员赶到安平村，拔了满满两架子车辣椒苗。自强和玉娥在家里嘻嘻哈哈，亲亲热热，自不必说。
　　
　　安平村仅卖辣椒苗一项，就收入了800多元。
　　
　　红薯苗移栽完成了十亩，剩余的红薯苗卖掉，也有不少收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