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当了养猪员

　　正当德仁起早贪黑打铃派活、登记工分、分配粮食、秋收秋播完成得圆圆满满的时候，张洪亮重新上任了，张洪亮还是队长，王三宝还是副队长。经过大队干部的调节，张洪亮和王三宝重归于好。人们说：“张洪亮这一下该感谢德仁了，德仁替他干了那么多的事情。”
　　
　　一天，公社召开盐水发酵饲料推广现场会，德仁是技术员，张洪亮自然让他去参加了。德仁回来，向张洪亮做了汇报，人家用盐水发酵饲料喂猪，又省料，上膘又快。
　　
　　张洪亮嘿嘿地笑了：“德仁啊，你真有运气，你大显身手的机会来了！咱队里的养猪员老了，干不动了，早就不想干了。队里还打算再买几头大壳郎猪，把过年的肥猪增加到八头，让社员多分些肉，美美地过个新年，显示一下咱安平村的气派。现在离过年只剩三个月了，时间是有点紧迫，你不是有盐水发酵饲料这个法宝吗？保险能把猪喂得又大又肥。队里一共饲养二十头猪，自己拉料，自己打糠，自己压粪，活路是有点多，给你再增加一个精壮劳力自强，总可以了吧！德仁，有什么困难，尽管说。不过，你和自强记工分的事情，还得坚持干下去啰！”
　　
　　德仁还能说什么呢？张洪亮方方面面已经安排得十分周到，关键是如何在三个月的时间里把八头猪喂得又大又肥。
　　
　　德仁回家，给秀兰把养猪的事儿一说，秀兰犯难了：“仁仁哪，养肥猪可不是一件简单事儿。要是好喂，能轮到你？上工的时候，路过养猪场，我看见那几头壳郎猪了，一个个瘦得两张皮贴在一起，刮风都能吹倒，三个月咋能喂成大肥猪？“队里养猪为过年”，社员全凭过年分肉哩，喂不好要挨骂呢！再说，队里缺少饲料，一头肥猪一天只发给五斤精饲料，还能把猪喂肥？”
　　
　　德仁说：“队长安排我去喂猪，不干也不行啊！”
　　
　　秀兰说：“都怪你那个盐水发酵饲料，说得天花乱坠，张洪亮想借这个机会整你，还说是照顾你呢！”
　　
　　德仁说：“兰兰，你别喊，说不准养猪还是一件好事呢！”
　　
　　秀兰说：“明天县上有集，队上要买猪，你叫上江林哥，他有经验，能买到条条长、皮肉松、长得快、肯上膘的大壳郎猪。”
　　
　　果然，第二天，德仁、自强和江林一块去县上买回来三头有喂养前途的大壳郎猪，一共凑够八头，作为给社员春节的献礼肥猪。
　　
　　为了肥猪的饲料问题，德仁找到张洪亮，经过一阵高喉咙、大嗓子的争吵，一头肥猪的精饲料由每天的5斤增加到8斤。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德仁把自强叫到养猪员的专用窑洞里，研究喂养肥猪的科学方法。根据过去养猪员的老习惯，德仁提出喂猪的“三改”方案：一改一般饲料为盐水发酵饲料喂养，便于粗糙的包谷杆糠料麯化、软化、香化，猪肯吃，肯上膘。二改生精饲料喂养为熟精饲料喂养，便于猪吸收利用，肯上膘。三改早饭后喂猪为天明时喂猪，延长早食和晚食之间的时间，有利于猪只吸收营养，减少无谓的消耗，上膘快。
　　
　　德仁讲得头头是道，自强听得眉开眼笑：“德仁哥，你真行！党中央号召我们“破除迷信，解放思想”，但是在咱们村里真正能做到这一点的，你算头一个了！”
　　
　　德仁说：“自强，你先别夸我。咱们可以算一笔细账：下午六点喂了猪，到第二天九点多才喂猪，这中间间隔15个钟头。要是早晨喂猪提前到六点，这中间的间隔便缩短到12个钟头，等于每天给猪增加了三个小时的吸收营养和上膘时间，猪自然就肥得快一些嘛！”
　　
　　说干就干，自强背来一背篓包谷杆糠倒在窑里，德仁把按照一定比例融化的淡食盐水洒在糠上，搅拌均匀，保持潮湿状态堆放，用塑料布苫起来。
　　
　　第二天天刚明，他们来到窑里，揭开塑料布一看，糠堆直冒热气，温度上升到四五十度，有一股浓烈的酒香味，盐水发酵饲料做成功了。
　　
　　他们用大铁锅烧了半锅开水，把磨碎的玉米饲料煮熟，再把发酵饲料倒进去，搅拌均匀，适当地掺点冷水，达到猪能吃食的温度。德仁和自强一人挑着满满的两铁桶猪食，来到猪圈外面。猪圈是矮墙，猪食槽挨着墙，人喂猪不必进去。
　　
　　自强在那头喂猪，德仁在这头喂猪。
　　
　　德仁先舀了两马勺猪食倒进槽里，再把铁桶里剩余的倒进去，几头猪便争先恐后地吞食起来，“沓沓沓沓”吃食的声音，吸引了上工的社员前来围观，大家啧啧称赞：“哎呀，啥时候见过猪这样抢着吃食？你看，它们吃得香的，把猪食槽都舔净了。发酵饲料就是好呀！”
　　
　　“天刚明就喂猪，可真新鲜，咱没见过，也没听说过。德仁可真能解放思想啊！”
　　
　　“德仁干啥啥成功。人家有文化，懂科学，有干劲，老兄，咱落后了 ！”
　　
　　秀兰走过来，看了看，听了听，心里很高兴。
　　
　　鸳鸯走过来，听了听，看了看，也为德仁哥高兴。她就是弄不明白，德仁哥为什么不管干什么事情总是那么执着，不管别人怎么说，他总要坚持干到底，而且一定要干成功。你看，他现在当了养猪员，整天和猪打交道，不管刮风下雨，都得喂猪呀！他就是一身泥巴，一身泔水，把衣服弄得脏兮兮的。可是，在妹妹看来，哥哥还是最干净的，最可爱的。
　　
　　鸳鸯走在路上还在想着：“我们的戏剧不是已经结束了吗？为什么还要牵肠挂肚地想着他？难道我们的缘分还没有终结。鸳鸯啊鸳鸯，快忘掉他吧！绝对不敢再有什么新的行动了，那样就太对不起德仁哥，也对不起秀兰姐了。”
　　
　　鸳鸯就这样胡思乱想着，一直走到地里。
　　
　　果然，德仁这个“三改”的喂猪方案，起到了显著的作用，不到一个月，这八头壳郎猪便个个毛色光亮，皮肤舒展，增高长长，难以分辨了。
　　
　　又过了一个月，这八头壳郎猪变成了八头预备大肥猪，个个膘肥体壮，水光溜滑，社员们上工下工，围拢观看，称赞不已。
　　
　　时值腊月，三九寒天，整个晚上北风呼啸，寒气袭人，秀兰把炕烧得热烫烫的，德仁劳累了一天，一躺在炕上就打起了呼噜。秀兰爱怜地望着他，心里荡起层层涟漪，德仁啊德仁，你干什么事情，总是那么认真，那么踏实，那么泼辣，还总能把事情办好。但社员们呢？大部分人承认你的好处，可总有一些人砸你的洋炮，说你的坏话，唯恐你把事情搞好了。可仔细地想一想，农业社嘛，张王李赵，杂七杂八地捆绑在一起，你走我不动，扭东裂西的，人心难齐啊！德仁能够克服各种阻力，干到这个程度，也确实不容易了.......
　　
　　早晨，一睁开眼睛，满屋银亮，呀，下大雪了！隔着窗玻璃可以看见雪片纷纷扬扬飘落下来。
　　
　　秀兰搂住德仁说：“雪下得这么大，冰天雪地的，你先在被窝里暖一暖，我奖励你亲热一回，吃了早饭再去喂猪也不迟啊！”
　　
　　德仁反而对秀兰来了个三亲嘴的奖励：“谢谢兰妹妹，现在来不及了，留着今晚上享受吧！我现在就得走，自强还在等着我哩！”
　　
　　德仁急匆匆地走了，留下一个空洞洞温暖的被窝，秀兰无可奈何，尴尬地笑了。
　　
　　德仁和自强在风雪中奔忙着，挑着一担一担猪食，迎着凛冽北风，漫天飞雪，一走一滑，举步艰难，仍然坚持着一日三次，准时喂猪，毫不懈怠。就这样一天一天地苦熬着，总算度过了五六天艰难的风雪关。
　　
　　天气放晴，冰雪消融，猪圈泥泞，德仁和自强清理污泥，拉土垫圈，里里外外，搞得干干净净。
　　
　　一个晴朗的下午，在猪圈里，几头肥猪卧在地上晒太阳，德仁和自强拿着刷子给它们仔细地刷着身上的泥巴。社员上工经过猪圈，秀兰对鸳鸯说：妹子，你看，这猪多会享受啊！四条腿伸得长长的，等着你哥哥给它抓痒痒呢！
　　
　　社员们看见了，都哈哈地笑着。鸳鸯一看，可不，那头肥猪眯着眼睛，舒展身体，尽情地享受着，而德仁哥刷猪泥巴扬起的尘土却在阳光下升腾得好高好高......鸳鸯鼻子一酸，眼睛就湿润了。唉，听说哥哥曾经是一个大学老师，他在城里哪里吃过这样的苦啊！可他干一件事，爱一件事，总要干好一件事。叫他养猪，他就要把猪养得好上加好。鸳鸯想着想着，对德仁在同情之外，更生出一种敬佩的感情来。
　　
　　这天晚上，西伯利亚的寒流来了，气温突然下降，伸出手来，十个手指头都被冻得生疼生疼。偏偏队里的一头母猪要生产了，德仁和自强整夜守候在猪窝旁。他们问队里要了一盏马灯，挂在猪窝门上。在猪窝口笼起一堆柴火，于是周围的空气都暖和起来。一直等到后半夜，母猪顺利地生产了，一共生了12个小猪娃。可他们的双手和双脚几乎要冻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