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打铃二队长
作品名称:渭北上门女婿中传 作者:海上明月生 发布时间:2018-02-20 15:42:18 字数:3199
烈日持续暴晒,棉桃踊跃炸裂,棉田变成了一片雪海。接着便是全体妇女热火朝天地抢拾棉花,每人腰间系一个缝成口袋的大围裙,两只手蝴蝶似地上下翻飞,雪白的棉花便一把一把地装进口袋,口袋满了掏出来放在背篓里。拾棉花是包工活,要过秤,按数量计工分,所以妇女们干得特别卖劲。
秀兰来了,水莲来了,妇女们叽叽喳喳的声音来了;鸳鸯来了,小麻雀来了,植棉组的姑娘唱着歌儿来了。50亩棉田成了一个欢乐的大海洋。付出了艰辛的劳动就会收获丰收的喜悦,这也是德仁激动不已的原因。鸳鸯腰里系着大围裙,仍不失少女窈窕的风采;她好像有意躲避德仁似地,时时给德仁一个后身,德仁一想这样也好,她慢慢地就会冷静下来。
几天工夫,头茬棉花摘拾完毕,跟着二茬、三茬棉花就连续上了......
月到中秋分外明,当圆圆的月儿把她银亮的光华洒遍千家万户的时候,德仁家的院子里欢声笑语,热闹非凡。德仁、秀兰抱着红梅赏月,干妹子鸳鸯来了,自强、玉娥也来了,院子里的方桌上摆着敬月的礼品,有秀兰自己做的月饼,玉娥买的月饼、花生,鸳鸯拿来的枣儿,还摆着一个香炉。红梅伸手要抓枣儿,被秀兰阻挡了:别急,等妈妈敬了月亮姑姑,咱们再吃!
秀兰净了手,点燃三支香,一支一支地插在香炉里,插一支说一句祝福的话:一支香祝月亮姑姑身体健康,青春永驻;二支香求月亮姑姑保佑我爹、我男人、我女儿和我,身体健康,平平安安;三支香求月亮姑姑保佑鸳鸯妹妹、自强弟弟、玉娥妹妹身体健康,平平安安。好了,月亮姑姑已经吃过了,咱们可以吃了!
大家看秀兰彬彬有礼,礼节周到,都望着银亮的圆月,拍手笑了。于是,他们各取所需,高高兴兴地吃起来。
秀兰抱着红梅,指着月亮说:
月亮光光,
出门不拿棒棒。
红梅望着月亮啊啊地喊着......
这时,鸳鸯发言了:“面对着这样明亮的月亮,请德仁哥哥唱一首民歌,提高我们赏月的兴趣吧!”
自强、玉娥拍手赞成,秀兰自然也很高兴,不过她觉得不应该由鸳鸯提出这个建议,鸳鸯提出这个建议似乎有点......
德仁面对此情此景,自然也是感情涌动,便欣然答应:“我唱一首傣族民歌《小河淌水》吧!”
他于是对着月亮,放开歌喉,动情地唱起来:
月亮出来亮汪汪,亮汪汪,
想起我的阿妹在深山,
妹像月亮天上走,天上走,
妹啊,妹啊,妹啊!
山下小河淌水清悠悠......
一曲唱完,院子里就爆发出一片热烈的掌声。
秀兰说:“为什么民歌里总是哥哥长、妹妹短,唱得緾缠绵绵的?”
鸳鸯说:“爱情是一个永恒的主题,民歌不唱爱情唱什么?”
秀兰说:“妹子,你也没有品尝过爱情的滋味,你激动什么呢?”
鸳鸯张口结舌地说不出一句话来。
自强来解围了:“鸳鸯是以德仁哥、秀兰姐为榜样,体会爱情甜蜜的;也可以从我和玉娥的交往中,学习恋爱的经验嘛!”
鸳鸯更是满面绯红,没法开口。
秀兰说:“我正想给我干妹子介绍一个对象哩!玉娥,你们村上的郭小泉咋样呢?”
玉娥说:“郭小泉嘛,初中毕业,忠厚老实,一表人才,和鸳鸯妹妹很般配啊!”
鸳鸯红着脸说:“我年龄还小,我不想找对象。”
秀兰说:“妹子,你今年都17岁了,还等啥呀?”
鸳鸯说:“我爸我妈把我养活这么大不容易,我还想给他们挣几年工分呢!”
话说到这个份上,给鸳鸯介绍对象的事儿,就搁了下来。
自强说:“晚上时间大了,我送玉娥回去,省得大人担心。”
于是,自强拉着玉娥的手,亲亲热热地走了出去。秀兰说:“妹子,你看人家两个多亲热,多幸福,你咋就不想品尝一下爱情的滋味呢?”
鸳鸯说:“我喜欢一个人安安静静的,不喜欢两个人吵吵闹闹的。”
德仁一直在旁边冷静地听着,观察着,不发言,不插嘴,不表态,省得惹麻烦。鸳鸯站起来要走,秀兰对德仁说:“你去送送妹子,街上没有人了。我抱红梅去炕上睡觉,你回来了把院子这东西收拾一下。”
德仁默默地送着鸳鸯,几次想张口,却无话可说。鸳鸯开口了:“德仁哥,这首歌真好听。你再给我小声唱一遍好吗?”
德仁怎好拒绝呢?就小声地唱着:
月亮出来亮汪汪,亮汪汪,
想起我的阿妹在深山......
到了鸳鸯家门口,鸳鸯眼里闪着泪花:“谢谢哥哥!”
鸳鸯一转身就进了家门,德仁一时百感交集,竟对着月亮滴下几点眼泪。走进家门,他赶忙擦了擦眼泪,收拾起献给月亮的供品。秀兰还没睡着,听见德仁进来,睁开眼睛问道:“把鸳鸯送回家了?你没劝她几句?”
“劝啥呀?”
“劝她找对象呗!”
“我没劝她,那是人家的自由。”
“哎呀,仁仁,自己的干妹子,你也应该关心关心嘛!鸳鸯有了对象,嫁出去了,我就放心了!”
“兰兰,又来了,我胳肢你啦。”
“别,别,”嘻嘻嘻嘻......
这边厢,自强和玉娥一出了村子便成为自由的人了,亲亲热热,说说笑笑,特别是自强的歌声更使玉娥倾心。最近以来,自强跟着德仁学习唱歌大有长进,一是变过去的干唱、硬唱、死唱为甜润润地唱、婉转地唱、活泼泼地唱,二是对歌曲旋律、节奏的掌握比过去有所进步,因之唱出的歌曲也悠扬动听得多了。
现在,在广阔的田野上,面对着玉盘一样的圆月,沐浴着一片银白色的月华,拉着爱人绵软的小手,自强不免动情地唱了起来:
月亮出来亮汪汪,亮汪汪,
想起我的阿妹在深山......
玉娥也喜欢唱歌,便激动地跟着唱起来,而且巧妙地把“阿妹”唱为“阿哥”,等两人唱到“妹啊”、“哥啊”的时候,便激动地拥抱在一起了.....
早晨起来,社员们聚集在村口,等候队长打铃派活,但是一直不见张洪亮出来。有的人等不及,去找张洪亮,张洪亮冷冷地说:“我不是队长了,谁能干谁当队长,你去找副队长!”
原来张洪亮和副队长王三宝闹了矛盾,张洪亮想借着撂挑子,吸引大队干部来做工作,然后趁机把王三宝换掉。
人们叫副队长打铃:“秋收大忙季节,包谷该扳了,谷子该割了,棉花拾了一半,队长撂挑子,你来打铃派活吧!”
王三宝的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不不不,我不能打铃!”
这时,从公社综合厂回村参加秋收劳动的老冯说话了:“德仁,我看你行,你来打铃,我们来安排活路。你是记分员,晚上按时给大家把工分一登记,谁还能不承认?”
其他的人都劝说着:“德仁,你打铃吧!”
德仁四下一看,人们都在眼睁睁地看着他,他一时心潮澎湃,热血沸腾,好像走向战场似的,迈步走向铃架。不就是打个铃吗?比这还大的事情自己也干过,还犹豫什么?还害怕什么呢?为了生产队的生产不受影响,为了不辜负社员对他的希望,他伸手拽动铃绳,于是“当当当”的铃声便洪亮地震荡在安平村的上空......
于是,社员们拿着工具,挖包谷杆的,扳包谷棒的,拾棉花的,走向不同的岗位。张洪亮听见铃声响了,也拿起工具和大家一块干活去了,他心里想:又是这个德仁,他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天不怕,地不怕,连生产队的铃他也敢打,我的计划刚开了个头,就被他拦腰折断了。可转念一想,德仁做得也对,秋收大忙季节,生产能停顿下来吗?这样一来,张洪亮只有干活的义务,而没有指挥的权力了,变得十分被动,十分窝囊,他害怕真的被免去了队长,但又不好意思再去打铃了。
张洪亮急切地盼望大队干部快来调节,但是大队干部最近很忙,顾不上到生产队来,何况听说德仁在打铃派活,也就趁势拖上几天,好杀杀张洪亮的威风,调节起来反而容易一些。
张洪亮虽然没有打铃、派活,但是他和男社员一起干活,仍然有一种震慑的作用,副队长也能起到一定的领导作用。女社员拾棉花的积极性仍然很高,因为拾棉花还是包工活。所以,德仁只要打了铃,派了活,各项活路还是进行得井井有条。
这时候,有一个人在旁边冷眼观望着,他就是王大宝,他想看看德仁的笑话:这个书呆子,还想当队长,最多当个二队长。好,就叫他二队长吧!
经过王大宝的提倡和宣传,德仁这“二队长”的绰号就传出去了。其实,“二队长”有双重含义,有褒义也有贬义。虽无队长之实,却干着队长之事,这个“二队长”是褒义。另外,本地人把神经不正常的人称为“二道货”,在这个意义上,“二队长”就含有贬义了。
德仁却不管人们怎么称呼他,他在老老实实地干着自己应该干的事情,只要他认定是好的事情,就大胆地干,勇敢地干,一往无前,绝不回头!